第五節王玉婷的“大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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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王玉婷貼著牆,從巷口探出腦袋,確認沒有危險後才拖著節杖放心地走了出來。

    街道盡頭狂躁的犬吠透過稀薄燈光從黑暗中傳進耳裏。不知道剛才的男人逃掉沒有,王玉婷正猜想著,奔跑中的腳步聲卻再次向這邊移來——士兵們回來了。王玉婷不得不像個膽小鬼般,又鑽進漆黑小巷。

    光頭的雇傭兵隊長居阿斯率先跑過巷口,他發亮的腦袋令他在黑夜中很顯眼。後麵是王重陽,急切的父親不顧一切地往前跑。大嗓門的歐卡斯和其餘小隊成員們也跟著他們。

    “我在這兒!”王玉婷衝出小巷,向他們揮手。

    雇傭兵們立刻折回,帶上王玉婷,一隊人迅速躲進小巷深處。

    王重陽捧著寶貝女兒的臉,見到女兒沒事,心裏懸吊的石頭落下了。“聽到你的叫聲,我們以為你出事了。剛才為什麽喊叫?遇上麻煩了嗎?”

    “不,爸爸。沒什麽事!”王玉婷猶豫著,到底該不該告訴父親剛才發生的事。

    “我們來時看見有人被士兵抓走了。那些士兵不是城防軍,應該是城裏巴爾卡家的衛隊。”居阿斯談起他們趕來時見到的情景。

    “哦!可憐的人!竟然惹上巴爾卡家族,簡直就像在迦太基招惹三十人委員會議員般愚蠢!”歐卡斯攤開雙手,為陌生人感到不幸。

    “巴爾卡家族?他們是什麽人?”陳誌發出疑問。

    陳誌的古代語言是三人中掌握得最好的,簡單句式他基本已能聽懂。他的疑問卻引來眾人奇異的目光,在雇傭兵們心中,有人不知道迦太基的巴爾卡家族的確是一件值得稱奇的事。

    居阿斯聯想到陳誌來自遙遠的國度,也就不感到意外了,解釋說:“巴爾卡家族是迦太基最有名望的貴族,傳說他們是迦太基的建立者愛利薩女王的後代。曆來這個家族的成員作為議員,長居迦太基統治核心,但到了哈米爾卡-巴爾卡,這位偉大的人物把自己的一生獻給了軍隊,從此巴爾卡家族成為了迦太基軍隊的領袖。我們的最高指揮官漢尼拔就是屬於巴爾卡家族的,而新迦太基城以及伊比利亞的其它迦太基城市事實上處於巴爾卡家族統治下,元老院離這兒太遠,根本無法顧及。馬戈之所以敢公然藐視元老院,也是由於有巴爾卡家族撐腰的原故。我這樣說,能明白嗎?”

    陳誌點點頭,大部分話語他是聽明白了的,王重陽大概懂了一半。不過王玉婷到是被愣住了,安娜特教給她的是原自腓尼基語的迦太基語,居阿斯他們說的是希臘語,除去今天剛學會的幾句“罵人用語”外,她可一竅不通。幾經王重陽與陳誌翻譯,才弄明白大意。

    “對了,那是什麽?”王重陽指著王玉婷放在身後,遮遮掩掩的節杖問道。

    雖然以王玉婷的嬌小身體根本掩飾不住細長的節杖,可她依然不願意把這麽一件工藝品交出去。“這是別人給我的!”言下之意,這東西是她的,誰也不能碰。

    “給我看看!”可節杖仍被居阿斯強力的手臂奪走了。

    借著微弱的燈光,節杖光亮的杖柄反射出金屬光澤,上邊的紋路也迎著光,在高光與陰影間漸漸呈現。頂端的雕刻是最顯眼的部分,蜿蜒盤旋的兩條小蛇像是活的,搖擺著柔軟的輪廓線。

    “‘赫耳墨斯’?”雇傭兵們發出一聲驚歎。

    “哪來的?”居阿斯問向王玉婷。

    陳誌連忙做翻譯。王玉婷卻拒絕回答,她對搶去節杖的居阿斯充滿怨氣。

    居阿斯反複擺弄細長的節杖,“這個應該是空心的吧?”記憶中他見過軍官們打開過類似的東西。於是試著轉動杖柄,看能不能找到接口。果然,節杖從中上部分開了,居阿斯倒轉杖柄,一根木筒從裏邊滑落出來。

    王玉婷手腳靈敏,搶在雇傭兵前麵,把它撿到手裏。人們的目光立刻集中向掉出的物體,外形簡樸的木筒上纏繞著封條,並綁著繩索。王玉婷拉開活結,束縛的細繩立刻鬆開了。

    “等等!別拆!”

    居阿斯已經知道那是什麽,他想要阻止王玉婷,可惜少女好奇的心是沒人能追得上的。王玉婷扯掉封條,已經把裏邊的重要物件給抽了出來。

    由於長時間被卷在木筒裏,紙草已經打成卷,展不開了。王玉婷不知道手裏的東西是怎麽做成的,她隻見到用金箔包裹的金光閃閃的邊沿。好不容易才將其勉強展開,上麵全是黑色文字,這些字母王玉婷都見過,安娜特為她編寫的識字卷軸上也是這樣寫的,可惜的是,她一個詞也不認識。

    居阿斯感到闖下大禍的壓力。從前在別處當兵時,他曾見過信使將十分重要的信件藏於節杖中。節杖代表神使,這既說明了信的重要性,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障安全,畢竟一般人不會打神器的主意。而這封信必定也是非常重要的。

    “誰能幫我念念?”王玉婷提著紙草一角向雇傭兵們展示,雇傭兵雖懂些迦太基語,但文字由於不常用到,竟無人能識。

    信件放在居阿斯眼前,光頭隊長一把將它握進自己的大手中。隊員們對信中內容的好奇程度決不輸給王玉婷,他們看著隊長,他是最後的希望了。

    其實迦太基文居阿斯同樣不認識,但他卻在紙草前傻眼了——信的末尾列有一長串署名,並附有紅色印跡,但卻又見不到官方專屬印件。他手裏的竟是一封非正式的密信,通常這樣的信一定牽扯著某個陰謀,而他們正在被卷入這個“陰謀”中。居阿斯把目光轉回到信件開頭,陌生單詞中竟有一個認識的,這應該是個人名,由於時常聽說,所以無意中記住了它的迦太基文寫法。“哈斯德魯巴。”居阿斯不小心將它念了出來。

    雇傭兵們如同聽見神之名般被這個名字震住了。他們終於明白這是封怎樣性質的信。一封帶有軍事色彩的機密信件被他們兒戲般地傳閱,假如有人告密,他們的後半生恐怕將在暗無天日的礦洞裏渡過。

    現在居阿斯關心的是這封信的來路,王的女兒是怎麽得到它的?

    “從哪兒得來的?”居阿斯將話題帶回到最初的疑問上。王玉婷依舊閉口不答。不過問題的答案居阿斯已猜中七八分。“被衛兵抓走的人給你的?”女孩沒有反駁,估計猜對了。從分手到再次相遇,也隻有那個人才有機會接近她。

    雇傭兵隊長留意四處,應該沒人見到他們拆信的事。“這封信我們不能留。”他有力的手指想要毀掉它。

    “等一下!”王玉婷即時將信奪了回來,“這是我的東西!就算要毀也輪不到你!”她邊說邊將鑲金邊的紙草卷回木筒。

    “把它給我!”

    王玉婷不僅不將木筒交給居阿斯,更將它藏進裙子裏,並故意挑釁,叫他自己伸手。她的無賴行為令雇傭兵隊長憤怒。雇傭兵們勸導他們的隊長,別跟小孩子生氣。居阿斯也並非真為王玉婷惱怒,他僅是在意那封寫給哈斯德魯巴的密信而已,巴爾卡家族的衛兵抓走了信使,證明巴爾卡家族已被卷進一場陰謀中,一旦信使招供,巴爾卡家找到王的女兒,那麽他們也將難以置身事外,他們是小人物,經不起上層權力風暴的折騰。

    為了女兒的安全,王重陽決定親自送王玉婷回安娜特的宅院。同室的雇傭兵已經答應,如果不幸碰上查房軍官,會盡力為他掩飾。

    “王,想辦法拿到信。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安全,不能讓你女兒擁有它!”居阿斯臨行時仍不死心地向王重陽托付。王重陽了解女兒的個性,她認定是自己的東西沒那麽容易從她手裏奪走,但他依然點頭答應了。

    新迦太基城的夜晚非常冷清。漆黑夜空下,城市的剪影裏隻有寥寥幾盞昏黃的燈,遠方城市中心的貴族居住區內光線要充足一些,但依舊比不上劃過天際的銀河。貫穿街道的涼風給前後無人的幽長道路注入陰森的寂寞,使人手臂冒起一連串雞皮疙瘩。父親陪著女兒漫步街頭,先前衛兵追捕疑犯的喧囂已經沒有了,現在有的隻是父女倆的單純對話。

    “那光頭外表粗暴,但其實是個心思細密的人。他說得有道理,這封信是不祥之物,不能留在身邊∨裏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送信的人被士兵追捕,你也看到了,難道你希望自己也變成那樣?”王重陽語重心長地勸導女兒,盡管他知道不會有什麽效果,不過假如王玉婷照辦了,他們身邊將消除一大隱患。

    王玉婷手裏握著節杖,信藏在衣服裏。“爸爸,給我信的人我見過,在安娜特家裏見到的。”

    “安娜特!怎麽又是這個女人?”王重陽拍打腦門,那個神秘的雇傭兵卡拉那斯也曾與這位小姐接觸過,“你最好離她遠點!這個女人不簡單!”

    “離開她?我去找誰要飯吃啊?”王玉婷嘀咕起來。談起沒錢吃飯,窘迫的事卻給了王玉婷靈感,“對了,爸爸。‘光頭’說這封信是寫給誰的?”

    “寫給誰?好像是叫哈斯德魯巴的人吧?”王重陽細想一陣,點點頭,確定是這個名字沒錯了。

    “他是什麽人?”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他挺有名,時常聽人提起,好像是這裏最高指揮官的兄弟。”

    “這麽說也算個人物了……”王玉婷的雙眼看著不知名的地方出神,似乎有個計劃正在她心中成形。“他在哪兒呢?”她繼續問道。

    王重陽沒有回答,他已察覺到女兒心裏的瘋狂想法,“你想去送信?你瘋了!”

    “爸爸!你才瘋了!聽我說好嗎?我有一個大計劃。”王玉婷神秘地眨著眼睛,自信滿滿地說,“我是這樣想的。首先這是封很重要的信,雖然不知道內容,不過有人想要得到它,甚至不惜動用武力,那麽收信人一定很著急吧?如果我們把信送到他手上,他會怎麽感謝我們?那個叫哈斯德魯巴的既然是最高指揮官的兄弟,不可能是窮人,多少也得表示一下,對吧?”

    “你想要錢?”王重陽冷笑兩聲,“小心被滅口!”

    “算了,爸爸!你沒誠意,我自己幹。”

    王玉婷嘟噥起小嘴,快速往前邁出幾步,不與王重陽走在一起。王重陽立刻追上她。

    “別生氣。我隻是提醒你,這樣做太冒險。”

    “冒險也要做!”王玉婷任性地大喊,“再怎麽也比遭人白眼強。安娜特家的下人一個個在背後說我閑話,特別是她身邊的老太婆,嫌我這兒,嫌我那兒。爸爸你也一樣,你有幾個錢?你是賣命的,如果給你錢的人叫你當炮灰,你怎麽辦?但要是這次我能狠敲一筆就不同了,我們的日子一定會好過一些。”

    “是有點道理,不過要是被卷入陰謀怎麽辦?搞不好小命就賠上了。”

    “爸爸,你怎麽對自己沒信心?我們是什麽人?古代人的陰謀詭計關我們什麽事?拿到錢,我們就藏起來,遠走高飛,之後就回現代,他們找得著我們麽?當然,錢我們一定得多要些,必須足夠用到回現代。假如他不給錢,我們就把信賣給他的對手。總之左右通吃,一定會賺!”王玉婷說著,情不自禁地笑起來,她的笑容帶有幾分邪氣,像個淘氣的孩子。

    凡是王玉婷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是沒人可以改變的,除非她能自己發覺錯誤。王重陽不想再多說了,說下去也是徒勞的。“好吧!爸爸陪你去!”既然說服女兒不可能,到不如跟著她更安全。

    王玉婷高興到差點歡呼,“這才是我的好爸爸!拿到酬金,我們一起跑路不是很方便嗎?”

    “爸爸,快告訴我,哈斯德魯巴在什麽地方?他離這兒遠嗎?要怎麽走?”

    王玉婷一連問出好幾個問題,王重陽已經回答不上來。他雖然聽說過哈斯德魯巴其人,不過至於他在什麽地方,他真的一無所知。

    王重陽將女兒送到安娜特宅院不遠處就得與女兒分別了。臨別前,王玉婷再三叮囑要問清哈斯德魯巴的住址,並約好明天一早出發——她等不及了,更害怕信具有時效性。王重陽滿口答應,一直目送著女兒到達宅院大門。他呼出口氣,這才發覺自己接下了件苦差事,而且明早即將出發,走得太倉促,恐怕會是段艱辛的旅程。

    王玉婷沒從正門回去,她手裏細長的節杖太引人注目,於是她選擇爬牆,從牆內花園一角偷偷潛回臥室。回到房裏,第一件事便是藏好節杖,她不能讓安娜特知道,如果安娜特要回它,她將失去翻身的大好機會了。

    這一夜,王玉婷又將難以入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