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節羅馬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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賦閑了。王玉婷看著窗外的景色,綠綠蔭蔭的中庭花園在陽光下反照著亮光,葉片的反光讓她有些眼花了,她立刻收回了目光,使它在重新落回桌上的卷軸,卷軸上寫滿了文字,這是神殿裏的貴族學堂所使用的教孩子們讀書認字的教材,現在王玉婷與父親同樣用它來學習文字。
學習是枯燥的,王玉婷打了個嗬欠,腦子裏有了睡意,現在的生活雖然悠閑,但卻悠閑過了頭,她已經感到無聊。她懷疑自己的停職是無限期的,除了最初幾天向馬哈巴爾陳述事件經過外,馬哈巴爾對她的事越發顯得漠不關心,之後更到了不聞不問的地步。
王玉婷的長時間下去,她會被世人遺忘,就算有人提起“卡彼坦尼亞的妖女”,也沒人說得出她做過什麽,隻把她當作普通的女子打發掉。她甚至懷疑過這是漢尼拔的又一個詭計,把她軟處理了。但安娜特卻有著另外的解釋。事實上不僅是她的事,伊比利亞的許多事務都停下了,馬哈巴爾與議員們著急操辦更重要的事。她從安娜特口中得知,羅馬的使者快到了。
羅馬,對王玉婷來說隻是個熟悉的地名,以及好萊鄔拍攝的令人打瞌睡的曆史大片,和母親去的地方。不過那裏沒有母親,她現在還在另一個時空的羅馬。
“爸爸,羅馬的使者什麽時候到?”無心學習的王玉婷開始胡思亂想,總想找些有趣的事。王重陽沒有回答她。“爸爸!回答我的問題!”王玉婷不滿地叫喊。王重陽依然沒有回答。王玉婷這才抬起頭,發現父親坐在矮凳上,靠著牆,抱著卷軸睡著了。又是一個無法學習的人。
王重陽隻是打個盹,在王玉婷的反複呼喚中清醒了。“羅馬人今天到。安娜特不是受邀去迎接他們了嗎?”他回答說。
王玉婷眨了折睛,想到了個好主意,“我們去看看羅馬人吧!”
“你以為是看動物園的熊貓?不許去!”王重陽嚴厲地否定了她的提議。如果他們去湊熱鬧,說不定王玉婷又得惹出麻煩事,現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遭到反對的王玉婷隻得坐回了矮凳。
門外傳來侍女的聲音,“玉婷小姐,巴爾卡家的信使要見您。”
巴爾卡家?王玉婷意外地坐直了身子,漢尼拔終於記起還有她的存在了∨使走進屋裏,恭敬地遞上寫著文字,四邊雕刻花紋的木板。
“這是什麽?”王玉婷不識上麵的文字,對信使發問。
“我的主人漢尼拔邀請閣下參加今晚為羅馬使節團準備的宴會,這是邀請函。”信使回答說。
“沒想到會請我去。該不會又是鴻門宴吧?”王玉婷把木板丟給了王重陽,上次的夜宴經曆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王重陽玩弄著手中的木板,問:“你有權力選擇不去嗎?”他將木板扔回了王玉婷手中。
王玉婷換了衣服。她要參加的是男人的宴會,因為身為迦太基將領才破例允許加入,但如果以女性的柔美裝束出現就太不合適宜了,隻會使人感到她像個陪酒的女郎。因此她沒有穿上次宴會的紅色珍珠裙子,而是一身簡潔的輕便皮甲配上少許首飾,樸素卻不失正式宴會的莊重。
她花卻了不少時間選擇合適的衣物,騎馬趕到巴爾卡家時已經遲到了。王玉婷急匆匆奔上階梯,穿過花園的走廊,她聽見了音樂與喧嘩,宴會已經開始了。
“歡迎你,卡彼坦尼亞的女英雄!”當她出現在門口時,漢尼拔立刻發現了她。
“很抱歉,我遲到了。”王玉婷禮節性地回應。她見到了許久沒見到的漢尼拔,這位長官與從前相比並沒有變化,王玉婷好奇他拒絕見任何人這段時間在幹什麽。
她走進宴會廳。作為一名外國軍官,迦太基的將領們已經習慣她的存在,然而羅馬客人卻不可避免地被她吸引住了,他們用無比驚訝的目光注視著這位奇特的賓客。
王玉婷經過他們身邊時也情不自禁地用目光掃視,從他們不同於迦太基人的服飾上很容易知道他們就是羅馬的使節。其中有不少年輕人,他們穿著鑲紅邊的長袍,是貴族出身的隨從隊,而最靠近漢尼拔的席位坐著一名老者,在服裝樣式上他的長袍與青年們的大同小異,不過袍邊卻是紫色。
“請過來,卡彼坦尼亞的女統兵官。讓我來為你介紹。”漢尼拔帶領王玉婷來到那位羅馬老人麵前,“這位是羅馬使節,羅馬元老院成員,昆圖斯-費邊-馬克西姆閣下。”
老者緩緩站起身,王玉婷仔細打量著他。胡須與頭發已經雪白的老人非常精神,紅黑的臉龐經過陽光侵蝕,顯出薄薄的油亮,與其說他是元老院裏的政客,形容為飽經滄桑的武者更恰當些。然而這位威武的老者卻有一雙溫和的眼睛,濃密白眉下彎彎的雙眸透出友善的笑意,讓人錯以為他不是為薩幹坦的戰爭來談判的羅馬使節,而是慈祥的老爺爺。
“你就是那位傳奇的女孩?我們在來到新迦太基的路途中聽說過你和你的事跡。你讓我們意外,是位與眾不同的小姑娘。”羅馬使節費邊元老和藹地笑著說。
這時有人突然高叫起來,“請萬能的朱諾告訴我,女人為什麽穿著男人的衣服?”
他高喊的是拉丁語,王玉婷看向他,雖然不明白他喊的是什麽,但從他泛濫著譏笑的臉上可以讀出絕不是讚揚的話。王玉婷不喜歡這群羅馬人。
坐在高喊者身旁的一位同樣穿著紅邊白袍的青年對他的同伴說:“梅特盧斯,你應該去問問智慧的米涅爾瓦,她為什麽總是穿著男人的胸甲?”
“請米涅爾瓦原諒你吧!這樣問是冒犯女神!”他的同伴叫喊起來。
“那麽你就可以冒犯一位貞潔的少女嗎?青年逼問同伴。
溫和的羅馬元老笑眯眯地對兩位年輕的隨從開了口,“你們太失禮了。”他的語氣雖然平緩和藹,而且音量不大,卻使發生爭執的年輕人閉上了嘴巴。
王玉婷注意到這名與同伴爭執的羅馬青年,他非常年輕,黑色頭發打著卷貼住頭部輪廓,再配上端正的半大孩子的娃娃臉,使整個人透出可愛的頑皮氣質。
他突然抬起頭,與王玉婷的目光相匯,豐潤的嘴唇上揚起一絲淡淡的微笑。王玉婷對他的淺淺笑意微微一怔,不知道這個羅馬人的表情有什麽寓意。
漢尼拔也同樣把目光投向了那位青年,“謝謝你為我們唯一的女將領申辯。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
“我叫普布利烏斯,屬於光榮的科尼利烏斯氏族。剛滿十七歲。”卷發青年回答。
“十七歲?正好與我們的女將領同齡,都是花朵一般的美妙年紀。”漢尼拔的眼角餘光瞥過王玉婷,他似乎發現了兩人目光交匯時那一瞬間的表情微妙變化,“科尼利烏斯氏族有許多分支,其中以誕生位數執政官的西庇阿家族最著名,你來自哪一個家族呢?”
“年輕人不懂禮儀,請你不要與他計較。”上年紀的羅馬元老插話說。他也發現了卷發青年看待王玉婷的微妙神情,羅馬貴族青年竟在這樣正式的場合中直視一位女性,甚至帶上了輕佻的笑。
漢尼拔笑了,“費邊閣下認為我責怪普布利烏斯的無禮?不,他沒有無禮。相反我很羨慕他,無拘無束的態度,想說什麽就說。自從十八歲時,父親突然去世後,我已經告別這樣的生活許多年了。”
“將軍你還很年輕,一定有大事業等著完成。諸神同時賜給凡人青春與權力,必定也為他安排了光明坎坷的英雄大道。我無法與你相比,我老了,就快成為火焰中的一捧塵土;普布利烏斯也不能與你相比,他太年輕,沒有權力,等到他坐上元老院的席位,也隻不過是青春遠去的老頭子了。”費邊元老謙虛地說。他的笑容依然平易近人,沒有元老的威嚴。
卷發的普布利烏斯來了興趣,他離開坐榻,靠近宴會的兩名核心人物。“我認為神是公平的,他們既然同時給一名迦太基人青春與權力,必然同樣會把它們賜予一名羅馬人。這個人將擺脫羅馬的傳統,淩駕古老習俗之上。”他興致勃勃地在漢尼拔與費邊之間發表意見。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自己能成為那個人!但我認為傳統依然必須遵守。”他的同伴梅特盧斯也想湊進核心人物的對話。
卷發青年卻回頭把他踢出了對話,“梅特盧斯算了吧!朱庇特即使雙目失明也不會選中你!”
“費邊閣下,他又在褻du神明了!”梅特盧斯向負責管束他們的元老控訴。
費邊元老顯然已經不止一次聽見控訴普布利烏斯的聲音,他隻是微皺了一下眉頭,沒有直接責怪卷頭發的半大男孩。“擔任執政官必須年滿四十歲,這是祖先定下的神聖法律。即使有人破壞習俗,沒有達到年齡就出任公職,我相信他最終仍會受到法律的製裁!”
元老否定了青年的設想,普布利烏斯隻得回到了坐位。
宴會繼續在友好的氣氛中進行著。漢尼拔與費邊不時交談,他們的聲音非場,音樂輕易地就把它掩埋了。王玉婷沒有加入軍官們的閑聊,畢竟她是他們中的異類,他們聊及的事物王玉婷也無法理解。她把她的精力用在了觀察人們的表情與反應上。漢尼拔和那位羅馬元老都是善於掩飾內心情感的人,他們雖然看上去如老朋友般友善,但誰又知道各自心底有怎樣的仇恨。
不過王玉婷卻把更多的視線用來留意那位對她微笑的卷發羅馬青年。不是因為那個笑才留意他,而是他實在太引人注意了,羅馬使團中數他最活躍,就連慈祥中微透威嚴的年邁元老也在他的麵前略顯光芒不足。他的每一句調侃,每一個舉動都使人不得不把視線或多或少地放在他的身上,不是嘲笑或鄙視,而是被他吸引。與漢尼拔的平易近人完全不同,他是作為一個人,在吸引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