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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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米爾卡是位非常懂事理的商人,第二次拜訪時預備了兩份禮品,一份給軍需官王玉婷,另一份給王玉婷新認識的好友小漢諾。盡管小漢諾沒有擔任任何職務,但他的出身不允許別人輕視。與木材商的交易很快談成了。這個狡猾的商人抓住適合的時機,趁機打聽議長女兒安娜特的消息,他想借機認識這位聞名的女性,王玉婷了解他的用心,拒絕了他的請求。

    “閣下,希普塞爾先生請求與您見麵。”軍需官助手達巴爾向他的長官通報。

    “希普塞爾?我不記得約了這個人。”王玉婷想了想今天即將會見的商人名單,不記得有這樣的名字,“他是做什麽的?”

    “經營小麥、酒類,各類食品生意。他沒有預約,來到新迦太基後,臨時要求見您。”達巴爾回答說。

    “這怎麽可以呢?”王玉婷大聲反問。她是商人們都想見上一麵的軍需官,所有想與她會麵的人必須幾日前向她提出請求,經過她與助手的挑選,才能定下見麵時間,不是誰想見,隨時就能見到的。“叫他回去!如果想談生意,必須耐心等待!”

    助手達巴爾沒有積極執行長官的命令,而是輕聲咳嗽一聲,以提醒的口吻說:“請您最好與他見一麵。這位希普塞爾先生與三十人委員會的議員閣下關係密切,就算是將軍們,對他也保持著尊敬。”

    三十人委員會?這個名稱王玉婷再熟悉不過了。安娜特的父親同樣是三十人委員會中的成員,剛到迦太基時,陳誌就因毆打三十人委員會裏某位議員的兒子,而弄得全小隊進了監獄,如果不是漢尼拔與安娜特幫忙,他們恐怕早死在地牢裏了。

    “讓他進來吧!”王玉婷考慮了一會兒,最終同意了會見。

    希普塞爾是位年近中年,三十五、六歲的男子。難以想象,他是一位商人,他沒有顯盡富貴的紫紅色衣裳,以一身樸實的布衣麵見可以讓他發財的人,他也沒有其餘商人們和藹到僵硬的堆笑,從進門時起,至始沒有露出半點笑意,嚴肅到像是王玉婷的長官,特地來巡查工作狀況。他進屋後,站到了王玉婷麵前。

    這個家夥讓王玉婷本就反感的心情變得厭惡了。一位趾高氣揚的商人,王玉婷決心拒絕他提出的任何買賣。

    兩人相互對視,沉默了一陣,希普塞爾突然說:“你不請我坐下嗎?”他的頭微揚,眼珠卻往下盯住軍需官。

    商人們見到軍需官,通常會小聲詢問“可以坐下嗎”,但這家夥居然要求軍需官“請”他坐下,放肆到了極點。王玉婷當即想把他趕出去。她瞪了眼麵前的椅子,“坐吧!”

    商人冷笑地哼了一聲,坐上了椅子。

    “有什麽事?”王玉婷惱怒地問。

    希普塞爾依然微揚著頭,放低目光,傲慢地注視王玉婷,“沒有特別的事。我剛到新迦太基,聽說希米可退休了,軍需部換了新人,所以來向新上任的長官打聲招呼。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希普塞爾,三十人委員會裏的塞德巴爾議員是我的姐夫。”

    塞德巴爾不就是他們在迦太基城裏得罪的那位議員嗎?王玉婷抽動了眉頭,那老頭兒的兒子令人討厭,小舅子也不見得是好東西。“久仰大名啊!其實我與議長閣下的女兒非常要好,安娜特的名聲你應該知道的。”

    “是的。她比你更有名。”商人輕輕地說,帶著輕蔑的笑,“既然是自己人,就不用太拘束了。無關的人可以離開了。”他看了一眼軍需官助手,顯然他了解軍需部裏誰為議會辦事,誰向巴爾西德黨效忠。

    王玉婷留住了準備離開的達巴爾。“達巴爾是我的助手,他有協助我工作的義務。我們談論的內容會涉及到陰謀嗎?有什麽東西他不能聽?”

    “當然沒有。其實我手裏有一批麵粉需要出手。”

    “原是依然是為了談生意。”這次輪到王玉婷冷笑了。不管這個議員的小舅子多麽傲慢,哪怕對她無限鄙視,終歸逃不過金錢,一旦提到談生意,那麽主動權就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摸了摸脖間藍寶石項鏈的晶瑩珠子,“凡是需要談生意的商人必須有預約,而且必須帶來貨物樣品,你懂嗎?”

    “不能為我例外嗎?我與普通商人不一樣。”希普塞爾稍稍降低了傲慢的語調。

    “恐怕不行。”王玉婷又玩耍著手腕上的黃金與黑曜石相間的手鐲,“一切必須遵照規矩。規矩您不可能不明白吧?”

    希普塞爾平視王玉婷,留意她的一舉一動,點了點頭,“是的,我明白‘規矩’。”他突然站起來,離開座椅,轉身步出了房間。

    “沒禮貌的東西!連告辭也不說一聲!”王玉婷如同勝利者般大喊,希普塞爾離開的那一刻她幾乎快笑出了聲。

    助手達巴爾卻反而增加了臉上的憂慮之色,“您不應該讓他生氣。”他甩下一句話,立刻追了出去。

    “希普塞爾先生!希普塞爾先生!”達巴爾追上已快離開軍需部的商人。“玉婷閣下與您開玩笑呢!她是位風趣的長官。”他向希普塞爾解釋。

    商人停下了腳步,回頭對助手說:“她的幽默無法令我發笑。我明白她撫弄項鏈與手鐲的含意,從來沒有任何軍需官向我索求過禮物,以前希米可對我的交易要求全是無條件接受,她居然要我送禮?一個卑微的軍需官不配接受我的饋贈!”希普塞爾瞪了眼助手的身後,轉身離去了。

    達巴爾好奇希普塞爾怒瞪的是什麽,回頭發現了王玉婷。女軍需官跟著助手,聽見了商人氣憤的話。

    王玉婷怒視希普塞爾的背影,沒有話語,也沒有怒吼,隻是長久地看著。直到他消失在門外。

    “閣下,外麵有個女人自稱安娜特的侍女,有急事想見您。”軍需部裏的工作人員趁著王玉婷出來的機會,趕緊向她通報。

    王玉婷的憤怒還沒有消除,聽說是安娜特的侍女要求見麵,一定是發生了緊急的事。王玉婷立即趕到了門外。軍需部大門外的女孩有一張她時常見到的麵孔,的確是安娜特的侍女。

    女孩見到王玉婷立刻湊到她的耳邊。侍女幾句耳語後,王玉婷臉上剩餘的少許怒氣甚至出現了變化,“你說我爸爸被漢尼拔請去作客了!”王玉婷驚訝地急呼。接著,她竟然感到了恐懼。漢尼拔這麽快就要追究她的所作所為了嗎?

    巴爾卡家的花園裏擺放著桌椅,仆人將淡黃的飲料倒入銀杯,另一名仆人用白銀鑄成的夾子從碟子裏夾出冰塊放入客人與主人的杯中。侍女端來點心,五顏六色的糕點把鋪著素白毯子的桌麵裝點出了色彩。

    王重陽握住銀杯,裏邊的冰塊冒出寒氣,凝結杯壁的小水珠浸濕了他的手心。王重陽注視著眼前的金發男子,他的心思使人捉摸不定,唯一可以確認的,不會是好事,而且必定與他的女兒有關聯。

    “為什麽這樣拘束呢?我們可以如同以前那樣平等地暢談。”金發男子平靜地說。

    王重陽立刻握緊了杯子,他必須小心應付,不能讓對方抓住王玉婷的把柄。“能得到漢尼拔將軍的單獨見麵,我萬分榮幸。您是為了我女兒的事而召見嗎?她是個莽撞的傻丫頭,如果惹您生氣,我代她向您道歉了。”

    “你猜得很對,我正要與你談談你女兒的事。不過她沒有給我帶來煩惱,相反,她在軍需官的職位上幹得非常出色,商人們對她的評價相當高。”漢尼拔微笑著說,“當初我任命她接替軍需官時,就是為了讓她多與人接觸,得到鍛煉和啟發,現在效果非常好,看來用不了多久我將會對她重新委派職務了。”

    “很難得聽見有人得到您的稱讚。或許她幹得真的不錯。”王重陽勉強笑了笑。自己女兒表現怎麽樣,他這個做父親的會不了解?漢尼拔也不是傻瓜,事實怎樣他是清楚的。

    “她是你的女兒,父親應該信任女兒的能力,不是嗎?”漢尼拔品嚐著飲料,陽光透過樹葉空隙,照上他的金發,頭發立刻反射出炫目的光彩,“我聽說她最近交上了好友,這件事你知道嗎?”

    王重陽故意愣了愣,他借機分析漢尼拔的提問。如果提到王玉婷的好友,可能是指安娜特,但漢尼拔卻強調了“最近”,安娜特與王玉婷的關係許久以來就已被人熟知,最近認識的隻有那位名叫漢諾的孩子。“您是說漢諾嗎?我女兒時常提起他,他們的感情很好。”漢尼拔顯然已知道了實情,王重陽隻能承認。據說那孩子與漢尼拔有血親關係,使得王重陽更加警覺了。

    漢尼拔沒有如王重陽預想中地評論孩子間的友情,以及懷疑王玉婷的動機。他似乎非常高興,覺得這是件好事,“漢諾平時沒有朋友,因為身世原因,許多人不會輕易靠近。我很的孤獨會改變孩子的個性,幸好事實證明是我多慮了。他是個可憐的孩子,你願意聽他的故事嗎?”

    “雖然不太禮貌,不過我願意了解。”王重陽知道願不願意的決定權已不在於他的意願了。

    鼻中輕歎出氣息,漢尼拔顯得有幾分無奈,“他的母親是我的姐姐,哈米爾卡驕傲的大女兒。當我還很年幼的時候,迦太基在與羅馬的戰爭中戰敗了,為使神繼續保護迦太基,議會決定按照古老的習俗,以男孩祭祀摩洛神。父親的政敵們把我的名字寫上的祭品名單,祭司們來到我家,要帶我走,父親冒著被控瀆神罪的危險阻攔祭司,四周全是敵人,奴隸們不被信任,是姐姐抱著我,冒險從後門逃走,逃出了迦太基城。”

    “真是偉大的父親和偉大的姐姐。危難時刻,隻有至親是可靠的。”王重陽感歎說。

    漢尼拔繼續他的述說,“姐姐是位集善良、溫柔與勇敢於一身的優秀女性,但她很年輕就去逝了。她留下了一個孩子,就是漢諾。”

    “後來呢?”

    “我父親征戰伊比利亞,卻在戰鬥中犧牲,那時我與弟弟們還是不懂事的少年。突然失去領袖的巴爾西德黨被政敵打壓,陷入了混亂,這時候姐姐的丈夫哈斯德魯巴成為了新領袖,他控製住局麵,不僅穩定了派係的地位,更讓巴爾西德黨不斷壯大。他教會我許多東西,讓我在軍隊中鍛煉,指導我怎麽樣與陰險的政敵周旋,他代替了我們的父親,教育我們成人。”

    “他真是一個好人。我聽說,他是遇刺的……”王重陽低頭輕語。那位將軍的不幸,他早已聽說過,但卻從沒有把他與王玉婷新結交的少年聯係起來。

    “漢諾是他們唯一的孩子。我已決定培養他成為優秀的人,所以……”漢尼拔突然直視王重陽,“如果讓我知道,有人膽敢傷害他,無論那人擁有怎樣的身份,我絕不會饒恕。”

    “那是當然!換作是我,同樣絕不饒恕!”王重陽激動地怒喊,認為傷害這樣的孩子是件傷天害理的事。可他的心裏明白,漢尼拔在通過他警告他的女兒。他忽然感到,王玉婷正在挖坑,然後填上土,將自己埋葬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