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光升起。

    麵館已經成為灰燼，楊湘蘇索性找個簡單的驛站，當做暫時歇腳的地方。

    早上打開窗，還能看見麵館的大門，也方便行事。

    “二位客官，您的早餐。”

    驛站雖小，但是也有送早餐的規矩，小二端著托盤，站在門口等著。

    楊湘蘇怕自己身份暴露，捏著鼻子喊：“放在門口就行。”

    等聽見沉穩的腳步聲在走廊盡頭響起，陸景行才去打開門，隻見木質托盤上放著兩個草碗，裏麵看不出來是原材料的粥，還有一塊玉米麵的饅頭。

    比不上妹妹的手藝。

    但有吃的總比沒吃的好。

    “別看了，來用餐。”

    陸景行把托盤放在桌子上，白布沾水當成的毛巾，遞到楊湘蘇門口：“淨手。”

    楊湘蘇卻一動不動，單手托著臉，伏在窗邊看的認真，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秀發被微風輕輕吹起，恬靜又溫柔，星眸含水：“哥哥，別先吃了，你過來，有意思極了。”

    順著狹小的窗戶向外麵瞥過去，隻看見麵館門口被圍的水泄不通，時不時有熟悉的鄰居經過，也停下腳步細細打量。

    “發生什麽？”陸景行上前把窗戶打開，吹著涼風喝著粥，就差下去圍觀，“難不成麵館又出事了？”

    楊湘蘇胸有成竹的搖搖頭。

    比出事有意思多了。

    她挑挑下巴，示意陸景行去看人群正中心的位置：“跪在地上的那個男人，你自己看看認不認識。”

    人群雖然堵，縫隙中卻能看見。

    男人跪在地上，狼狽又難堪，俯首靠在第一階台階上，老淚縱橫，口水順著他的嘴角滴到地麵上，被黃土吸收，嘴裏還碎碎念念著。

    “這……”認出來男人的身份，陸景行驚訝的嘴巴都合不上：“是王二毛子，他在幹什麽？”

    從早上剛睡醒，楊湘蘇就聽見麵館的動靜，這才看下去，沒想到是這麽精彩的一出戲。

    “瘋了的人，你猜他在做什麽？”

    昨天晚上楊湘蘇準備的十分妥當，加上王二毛子本身就心裏有鬼，自己嚇自己，單憑腦補的這些戲，心魔繚繞，直接把自己嚇瘋。

    楊湘蘇樂的自在，小手繞著秀發， 一個勁的笑：“磕頭認錯呢。”

    捧著粥的手都頓在半空中，陸景行搖搖頭，感慨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自己做事過分，就別怪別人對他不客氣。”

    不過人都已經瘋了， 楊湘蘇也不打算趕盡殺絕，她單手托腮，十分認真的盯著樓下，開始考慮自己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思緒全亂了。

    麵前被遞上來一碗粥，清湯寡水的，還飄著幾根孤零零的野菜。

    頓時食欲全無。

    楊湘蘇不挑食，但也不是什麽都吃，抿著嘴搖頭，“哥哥，我不餓，你自己吃。”

    那裏是不餓。

    美食講究秀色可餐，麵前的粥，一樣都不占，難以下咽。

    自從穿越過來，除了自己動手做飯的時候，楊湘蘇根本沒吃過幾口好吃的，她摸摸已經癟下去的肚子，應該吃點好的犒勞自己了。

    所有的美食在眼前劃過，楊湘蘇想到空間裏還有不少沒有處理的母雞，把雞肉處理好，裹上糠屑，放熱油裏一滾……

    畫麵還沒有想出來，陸景行又把碗向前一遞，十分關切，“不吃飯對身體不好，你稍微吃一點。”

    實在是難以下咽。

    楊湘蘇不著痕跡的推開碗，她把罩衫披在身上，頭發梳在腦後挽成一個小揪揪，伴隨著她的動作上下晃動，提醒道：“現在是我們出麵的最好時機，下去見見王二毛子。”

    他瘋了也好，沒有這一鬧，楊湘蘇還不好出麵。

    踩在木質樓梯上，發出陳年老舊的聲音，嘎吱嘎吱的，刺的人耳朵生疼。

    楊湘蘇在前，還沒有靠近麵館，就聽見圍觀群眾議論紛紛。

    “還以為麵館失火隻是偶然，沒想到是王二毛的在背後動手，楊湘蘇不過是年小的孩童，卻活活葬身於火海之中。”

    “王二毛子做的這些缺德事還少嗎？手上不知道攥了多少人命，唉，可惜了，兩個娃娃年紀這麽小就死了。”

    “活該，我看王二毛子現在狀況，也和死了沒什麽兩樣，平日橫行霸道，總歸是有報應。”

    話裏有對楊湘蘇和陸景行的婉惜，也有對王二毛子的嘲笑。

    所有人都在看笑話。

    唯獨王二毛子一個人跪在地上，他頭磕在台階上，發出沉悶的聲，眼淚已經糊滿臉，他啜泣，道歉：“我知道之前是我做的不對，求求你別來找我了。”

    說著還向空中揮舞一把，王二毛子，就像看到鬼怪一般，滿臉都是驚恐，捂著眼坐在地上，一步步向牆角退過去，“鬼啊，都是鬼，別過來，全都滾！”

    說著，還抓了一把黃泥扔在半空中，活脫脫一個瘋子的模樣。

    “鬼，你說哪裏有鬼？”

    楊湘蘇在人群中擠出一道空隙，她身材小巧，不過到大人的腰間，鵝黃色的罩衫襯的她小臉兒越發白皙，模樣活潑可人，惹人疼惜，笑嘻嘻，“我怎麽沒看見有鬼？”

    大白天的，楊湘蘇出現在街上，其他人也嚇了一跳，紛紛向四周散去。

    有膽大的人，顫顫巍巍的問她，“你……你到底是人是鬼，不是已經被燒死在火場之中嗎？”

    就知道他們會這麽問。

    楊湘蘇早就想好如何回答，她揚起小臉，甜甜的笑，對答如流揚：“三天前，我和哥哥出門去郊區采了一些野菜，都不知道京城發生什麽，大伯，你為什麽會這樣問？”

    王二毛子已經嚇壞了，尤其當他看到楊湘蘇的臉，害怕到極點，雙腿一軟就像一灘爛泥，直接癱坐在一旁，像狗狗似的，卑微屈膝爬到楊湘蘇腳邊，晃著她的褲腳。

    聲音回蕩在古老的巷子裏，“你是不是來索我命的？我是不會跟你走的。鬼呀！你想讓我死，我不可能跟你一起下地獄。”

    “當時放火也不是我主使的，你去找他們，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不是我。”

    他就算瘋了，說的也都是胡言亂語，楊湘蘇不信，卻也得讓其他鄰居相信，她墊著腳，用腳尖挑起王二毛子的下巴，一字一句的問：“是嗎？不是你又是誰放的火？”(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