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西迷案》上部《柏子山計劃》第37章 丟兩個黑饃起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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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得索開吉普警車到家門口。艾靈敘述的畫麵從腦際淡出,而後心事重重地說:“以後發生的事得索就知道了,讓他給你說吧。”

    陳得索把車停下。艾靈請楊抗利進院。院內有條迎門路,左側有一棵柿樹,右側有一棵石榴樹。一隻大公雞領幾個母雞在院內咯咯覓食。楊抗利進堂屋內。屋內幹淨簡樸。棗紅色老中藥櫃成廳堂供桌條幾,供桌條幾麵有地方油漆脫落斑駁,沒有脫漆的地方卻熠熠發光。條幾桌上麵放著茶瓶和茶杯。艾靈給楊抗利和陳得索泡上毛尖綠茶。楊抗利端茶不飲,而沉浸在艾靈敘述的往事情景中,他迫切地催促道:“得索,艾媽媽講的往事迷霧重重,你們的命運令人擔憂。請你接著說。”

    陳得索呷口茶,說:“那就接著從孔廟小學食堂丟兩個饃說起吧。”他腦際浮現昔日的情景——

    1959年冬天的早晨。天幕拉開,晨曦初露。孔廟小學教導處門前,冷風抖著彎腰柏樹上的殘雪;麻雀嘰嘰喳喳地在灰蒙蒙的操場內悲鳴覓食。學校東麵食堂,門開著。沒有了昔日的饃香,也沒有刀俎了聲響,隻有武大林、龍根的爭吵——

    武大林:“丟兩個黑饃,今早上全校師生的饃就分不均了。”

    龍根:“那怎麽辦?”

    武大林:“搜查看誰偷的。如果缺兩個分不均,還會出現搶歪風。食堂會散的,你家的老爹也會被餓死!”

    龍根麵色陡變抽搐......

    陳青岩走進食堂:“不開夥,吵什麽?”

    武大林突然哭起來:“陳校長,食堂的饃少兩個。大家都餓,不給誰吃,都不中!”

    陳青岩顯得淡定:“晚上沒有鎖門?”

    武大林說:“我鎖著了。但隔君子不隔小人。”

    陳青岩問:“誰還有鑰匙?”

    武大林一臉困惑說:“你把鑰匙交給我後,始終在身上帶著。”

    陳青岩盯著武大林問:“那偷饃賊是從哪進屋的?”

    武大林搖頭:“不知道。”

    陳青岩環顧食堂內,發現隻有水道眼子能通到寨壕。

    龍根發現玄機說:“這水道眼子,小孩能鑽進去。”

    陳青岩認為有道理,接著安排部署:“先在全校搜。如果搜不出,把你武大林的饃扣了!”

    陳青岩帶著武大林、龍根對學校學生座位、書包、寢室搜查,一無所獲。最後又對教師住室搜查。搜到艾靈家,結果從陳得索睡的枕頭下搜出一個黑窩頭饃。武大林又驚又喜,他拿著黑窩頭,像抱個金娃娃!

    武大林揪著陳得索的耳朵,氣呼呼地問:“這饃是你偷的嗎?那一個呢?”

    陳得索凍得哆嗦著說:“不,就一個。還是您昨天晚上給俺發的那一個!”

    陳青岩問:“那你咋不吃?”

    陳得索哭起來:“俺奶奶餓病了,我給她留的。俺媽也知道。”

    艾靈給兒子作證:“陳校長,這饃就是得索給他奶奶留的。小芳也給她爸留過饃。”

    陳青岩的兒子陳魁卻添油加醋說:“爸,別信他們。得索和小芳都是小偷,過去還偷咱的瓜,讓俺爺爺抓著過。”

    吳九清吸溜鼻涕:“是的,我也知道。”

    陳青岩抿嘴冷笑:“得索,是不是?”

    陳得索低頭承認:“是的。”

    陳青岩皮笑肉不笑說:“這就對了,偷就偷了,當學生要誠實。你奶奶在家過的是幸福生活,哪能餓著?”

    陳得索喃喃說:“俺奶奶就是餓。”

    陳青岩發火了:“隔鄰是社長,問問他,你奶奶餓不餓?”

    艾靈替兒子說話:“陳校長,社員餓不餓,有社員說。他謝先是飽漢不知餓漢饑!”

    這時,謝先從自己住室竄出來嗬斥艾靈:“你孩子偷饃,還袒護,又侮辱我吃飽了。難道我社長真比你們吃飽了?”

    艾靈反唇相譏:“如果你還沒有吃飽,那俺老百姓能吃飽撐著和你吵?”

    人越來越多。“老趙”已經站外多時了,他按捺不住怒火走進屋替艾靈說話:“謝社長,共產黨實事求是。艾靈的孩子偷沒有偷饃,讓他鑽鑽水道眼子,看看他進去進不去?社員餓不餓,你去食堂看看他們吃的是什麽!”

    謝先惱羞成怒:“反了,反了!想實事求是嗎?那好,陳校長,讓艾靈下放回陳家莊,體驗農村生活去;讓這個“老趙”鑽水道眼子,看他還敢不敢搞‘柏子山計劃’!”

    艾靈破罐子破摔,毫不畏懼抗爭:“沒有偷就沒偷,回去就回去!得索,走,饃不要了!”

    “老趙”被幾個老師架著去鑽水道眼子。“老趙”挺著脖子爭辯:“鑽水道眼子,俺也沒有搞‘柏子山計劃’!”

    陳得索因為不承認偷黑窩頭饃,謝先社長一句話把艾靈下放回陳家莊。陳得索由此也失學。

    靜靜的月夜,陳得索餓得眼冒金星,院中的老柿樹好像在晃動。他抬眼看著高懸的月兒,月亮像燒餅一樣讓他流口水。他穿過門前的溝溪,偷偷摸摸爬到鄰居陳石堆屋內的床邊。他知道陳石堆是村裏的炊事員,床頭櫃上,有吃剩下的饃。

    陳石堆打著呼嚕,月光疲憊地斜照在他的床前。陳得索手在床頭櫃上打磨著……突然,他聽到有人推門,於是急忙鑽進床底下。尿臊氣熏得他吐酸水,但大氣不敢出。陳青岩走進陳石堆的床前,從懷裏摸出一個黑塊子,問道:“爺爺,您睡了?”

    陳石堆停止呼嚕,砸吧砸吧嘴,問:“啊?你怎麽又回來了?”

    陳青岩小聲說:“昨天晚上,我從學校偷拿一個饃,你吃吧。”

    陳石堆咧著嘴,嘿嘿笑起來:“青岩,我是咱村的炊事員,給我個社長就不幹。別管我了,你把魁和枝子照護好就中了。”

    陳青岩說:“都要管。聽說陳高氏快餓死了,艾靈下放回村,她兒子偷饃也被學校開除。”

    陳石堆又咯咯笑起來:“活該!他們這一家是叫花子背米———自討的。”

    陳青岩把饃放到床頭櫃上說:“我明白。”

    陳石堆自鳴得意道:“其實我們家的人都沒有受啥罪。解放前,咱吃萬戶飯;解放後,你在學校當校長,我在村食堂當炊事員,還是人上人。”

    陳青岩打斷陳石堆的話:“您以後低調些,別顯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