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華西縣文教局長於偉忠，聽說孔廟鎮學生停課，餓死人事件，感到震驚和不安。他主動向縣委宋名請求，前來孔廟鎮實地調查。於偉忠看到孔廟鎮田地荒蕪、村莊破敗，十室九空，批評謝先說，“我們共產黨人流血犧牲打天下，為的是讓人民過好生活。可你主觀官僚，脫離實際瞎折騰。”謝先深感愧疚而輕生......

    【正文】

    華西縣文教局長於偉忠，聽說孔廟鎮學生停課，餓死人事件，感到震驚和不安。他主動向縣委宋名請求，前來孔廟鎮實地調查。宋名早已經知道孔廟鎮的問題，並清楚自己應負的主要責任。他內心其實不願於偉忠去孔廟鎮調查，但又不敢也說不出拒絕的理由，隻得表麵同意，暗地指示謝先做好迎接準備。謝先心虛，聽於偉忠來孔廟鎮調查，感到惴惴不安，隻得硬著頭皮親自到縣城迎接和陪同這位他又敬、又畏、又可疑的老師。

    吉普車沿漫灘湖公路向孔廟鎮方向行駛，謝先穿著軍裝陪坐於偉中右邊，試探問：“於老師來孔廟公社要調查什麽工作？”

    於偉中表情嚴肅：“督查學校開課了沒有。”

    謝先麵色陰沉，說話再沒有了過去的底氣：“冬天，修大壩沒有結束，就讓學校師生複課了。”

    於偉中麵色陰沉說：“聽說你一句話就把艾靈老師辭退下放了？”

    謝先辯解道：“她兒子從學校食堂水道眼子裏偷饃，她還護短。”

    於偉中質問：“食堂的水道眼子，小孩能鑽進去嗎？”

    “應該能鑽進去的。”

    “你們讓陳得索鑽了嗎？”

    “沒有，而讓“老趙”鑽了。”

    “怎麽樣？”

    “結果連“老趙”的頭都進不去。”

    “那憑什麽說陳得索偷饃呢？”

    “他的同學陳魁、吳九清說陳得索會偷瓜。”

    於偉中聽罷，抑製不住怒火：“謝先呀謝先，打鬼子，你設伏擊；追國民黨，你有膽量；到朝鮮，你不怕死。為什麽你做基層工作這麽官僚？”

    謝先低頭不語。於偉中神情凝重，目視前方。對司機說：“到陳家莊看看！”

    車向陳家莊前進。於偉中掃視車外，黃土崗麥苗稀疏，雜草瘋長......不時閃出有人躺在路邊，不知是死是活......柏子山黑石凸露，古柏樹橫七豎八，枝枯根殘，煉鐵爐子東倒西歪，狼藉不堪......

    車到陳家莊食堂，於偉中下車。炊事員陳石堆站在食堂門口轉動著眼珠張望......於偉中看到食堂流著汙水卻沒有開夥，急切地問：“怎麽不開夥？”

    陳石堆塌蒙著眼，不敢看大家，有氣無力地說：“沒有東西了。”

    於偉中掃視四周：“村裏的社員呢？”

    陳石堆看看謝先，沒有說話。謝先不敢抬頭，兩鬢冒出汗珠。

    於偉中轉臉問謝先：“陳國清的家人呢？”

    謝先抹把汗，回答：“國清的母親死了。艾靈和兒子在家。”

    “走，我們去看看！”於偉忠嚴肅道。謝先無奈，隻得陪於偉中沿山路到艾靈家。但是，陳得索和艾靈早無蹤影，僅剩一所破草房孤零零地聽溪流傾訴。於偉中環顧左鄰右舍，牆倒屋漏，十室九空......

    於偉中目睹此景，哽咽起來：“謝先，你帶兵打仗一輩子了。打老日，你死了多少人？打國民黨，你死了多少人？打老美，你死了多少人？現在，敵人沒動一刀一槍，跟著你的老百姓就大批倒下。你、你怎麽向組織交代？怎麽向曆史交代？”

    謝先低頭，淚水奪眶而出：“我也是一腔熱血幹工作啊！”

    於偉中也哭起來：“一腔熱血幹工作沒有錯。錯就錯在你脫離實際瞎折騰！共產黨人流血犧牲打天下，為的是讓人民過上好生活呀！”

    第二天於偉中走進宋名辦公室，準備匯報孔廟鎮存在的嚴重問題。宋名神情沮喪，沒有等於偉中開口，便站起來發起火：“你在謝先那裏都說了什麽？”

    於偉中坦坦蕩蕩道：“我狠狠地批評了他脫離實際。瞎折騰！”

    宋名搖頭，顯得非常懊悔：“解放渝都時，我不該讓你跟著我。”

    於偉中瞪大眼睛，困惑地問：“為什麽？”

    宋名擺擺手說：“老於呀，你不懂政治，隻能做學問！”

    於偉中詫異地問：“我批評謝先錯了？”

    宋名把一頁紙遞給於偉中：“謝先想不開，昨天晚上，在孔廟小學後花園投井自盡了。這是他的遺書，你看看！”

    於偉中手哆哆嗦嗦接看：“宋書記、於老師，我與妻投身革命出生入死，搞建設殫精竭慮。但孔廟公社餓死人事件，我罪責難逃。於老師批評得對，我對不起組織，更無臉麵對孔廟父老鄉親。戰亂中，我有子難保；解放後我赴朝抗美，有子又丟。我走了，請尋我根。拜托關照。”

    於偉中看罷謝先的遺書，兩眼落淚道：“這個謝先，怎麽走這條路？”

    宋名也沉痛道：“他丟子喪妻，加之你批評他工作失誤，想不開呀。”

    於偉中痛苦而愧疚道：“早知這樣，我不該批評他。”

    “孔廟鎮的問題，我們都有責任呀。”宋名慢慢踱著步，“謝先是我的親密戰友，是組織的忠誠戰士。我們要記住他的囑托，想辦法尋找他失蹤的兒子。”

    於偉中點頭，“好。楊秀玉死時說，“她的兩個兒子頭頂上都有兩個旋渦，我們可順著這個線索找。”

    宋名站起來，招呼於偉忠：“我們先到孔廟小學，看看謝先殉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