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先被埋在孔廟小學後花園古井旁。“老趙”、侯氣和村民趙末吃力地揮鍬填土。宋名、於偉中、陳青岩佇立默哀。孔廟小學師生和孔廟鎮附近社員圍觀歎息，個個精神萎靡，癀病刮瘦......

    白龍溝村社員龍山跪伏在一旁悲痛欲絕，其子龍根跪在一旁攙扶。龍山哭訴：“表弟呀表弟，你不該走這條路呀。餓死人，不光是你的責任呀！”

    宋名皺眉，低聲問陳青岩：“這人是誰？”

    陳青岩低聲說：“叫龍山，是謝先妻子楊秀玉的姨表哥。”

    宋名輕蔑問：“就是把謝先的兒子交給日本人殺害的那個龍山嗎？”

    陳青岩點頭。宋名顯得不屑一顧，喝道：“貓哭耗子——。讓他滾開！”

    於偉中上前扶龍山勸慰：“別哭了龍山，宋書記讓你回家哩。”

    龍山抬眼看看宋名，小眼睛放光，問於偉忠：“他是縣委書記？”

    於偉中點頭答：“是的。”

    龍山突然轉身拉著龍根跪在宋名麵前請求：“宋書記，散食堂吧，不然，死人更多！”

    宋名環顧左右，嘴不由心說：“散不散食堂，上頭說了算。你不當家，我也不當家！”

    龍山抱頭痛哭道：“因為吃食堂，俺餓得浮腫，兒子給俺……”

    龍根打斷龍山的話：“爹，這是兒子應盡的孝！”

    於偉中、陳青岩、“老趙”聽龍山父子話中有話，都愣著了。炊事員武大林卻哆嗦起來，不滿意地說：“龍根，你爹瘋了吧？”

    龍根跪著低頭喃喃道：“武師傅，我爹說的是實話。我爹餓得慌，上一周我真給俺送一個饃。”

    武大林吃驚問：“這是誰的饃？”

    龍根不敢抬頭答：“我的。”

    “老趙”插話：“是不是偷的？”

    龍根抬起頭，眼睛飄忽不定答：“不是。這個饃，是我舍不得吃，節省的。”

    陳青岩柔中帶威，有強加龍根之意：“龍根，你帶回家的饃，應該是兩個吧？”

    龍根頭冒虛汗，側目斜視陳青岩一眼，答：“就一個！”

    於偉中沉痛道：“學校因為丟了兩個黑饃，艾靈失去教師崗位，其子失去上學權利。一件小事又添一樁懸案！”

    宋名心生惻隱，說道：“恢複艾靈的工作，讓她母子回校！”

    陳青岩麵紅耳赤，看看於偉中。於偉中禁不住落淚說道：“艾靈婆母餓死後，她帶著兒子背井離鄉失蹤了！”

    龍山麵色煞白，捶胸頓足道：“都作孽呀！”

    龍根抱著龍山嗚嗚地大哭起來。宋名上前，低頭打量龍根，發現他亂蓬蓬的頭上長兩個旋渦。宋名心中犯嘀咕：“龍根為什麽頭上也有兩個旋渦？”他不動聲色，把龍根拉起來說，“你是個孝順和誠實的孩子，跟我到縣委做飯吧。”

    大家都驚愕。

    眾人散去。於偉中還在孔廟小學後中心路徘徊。路東邊是陳國清的小墳頭，孤零零的，上麵長滿荒草；路西是謝先的新墳，以古井為伴......

    於偉中意識在流動：“孔廟小學風景獨特，山水相連，曾是孔子周遊落腳講學聖地。千年名校，多少學子走出去，為國獻身，盡顯風采。我於偉中也曾在這裏傳播真理，讓學生抗日圖強，興國安邦。可是世道滄桑，他們前程有別。陳國清和謝先你們既是兄弟，又是同學，都是我的學生，走的都是革命道路，可是你們誌同道有別，反目為仇，結果又都魂歸故地。作為老師，我如父輩，你們尋短見，讓我困惑、無奈、悲哀，甚至恨你們。你們走了留下遺憾，更讓我這個老師擔憂你們的親人。國清呀，你上吊幹什麽，你為什麽忍心拋棄父母和妻兒？謝先呀，你投井幹什麽？餓死人是你一人所為嗎？難道你還真幹了其他見不得人的事？”

    於偉中思緒漣漪，眼含淚水。他環顧四周，看沒有人了，匆匆走進“老趙’住室。

    “老趙”剛埋了謝先，身上還一身土。他傻傻坐著，看見於偉中進來，表情漠然。

    於偉忠進屋安撫“老趙”：“謝先走了，您也不必傷心。”

    “老趙”神情黯然，給於偉忠讓座：“於局長，請坐。”

    於偉中開始問一些讓“老趙”摸不著邊的問題：“謝先是你撈出來的嗎？”

    老趙漫不經心道：“以我為主，還有陳校長、武大林幫忙。”

    於偉忠又問：“謝先從井裏撈出來，穿什麽衣服？”

    “老趙”難過地說：“隻穿一個褲頭。”

    於偉忠接著問：“他右膝蓋前有傷疤嗎？”

    “右膝蓋傷疤？”“老趙”皺眉回憶，“沒有。給他穿衣服時，隻發現他右膝蓋後腿窩裏有傷疤。武大林、陳青岩在場也知道。”

    於偉中沉思一會，突然按著老趙，喝道：“把你的右膝蓋摟起來！”

    “老趙”非常困惑、不滿，抗拒說道：“於局長，你唱的是哪出戲？你在侮辱我，我不摟起來！”

    於偉中語氣緩和，後退一步道：“好、好。我問你，你右膝蓋負過傷嗎？”

    “老趙”充滿敵意答：“負傷不負傷與你無關！”

    於偉中低聲嚇唬道：“我懷疑你搗鬼！”

    “老趙”驚愕，憤怒問：“我搗什麽鬼？”

    於偉中怒視“老趙”說出來意：“我懷疑你對艾靈圖有不軌。”

    “老趙”抓起自己坐的凳子摔下，指門外方向：“請你出去！”

    於偉中沒有畏懼，反而逼近“老趙”一步，威嚴道：“還有，謝先的兒子呢？”

    老趙這時哆嗦起來，說：“於老師，您不能再冤枉人了。您冤枉陳國清，陳國清丟了命，您再冤枉我，我也會沒有命的！”

    於偉中往外瞧瞧，壓低聲：“你的身份瞞得住別人，瞞不住我和艾靈。說，謝先的兒子是不是你偷走後又對艾靈侮辱？”

    “老趙”不吃這於偉忠一套，麵露出凶相，怒吼道：“於局長，您別逼我了。你調查呀！”

    於偉忠被“老趙”當頭硬懟，皺眉冷靜沉思：“是的，我該調查。我作為當事人，諸多懸案弄不清楚，豈能對得起死去的陳國清、謝先、楊秀玉，還有不知去向的艾靈母子？”

    於偉忠想罷，轉身走出“老趙’住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