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無人撐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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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放倒也知道他之所言大難臨頭是指哪一樁。無非就是眼下太子遭難,他作為其嶽丈,也被架在了火上烤罷了。

    他有何所懼?

    “就不勞你操心了。”他重又把目光落在案前字畫上。

    “落子既然錯了,當趁早轉變思路,重做布局方為上策。”周令儒話外有話,旋即問“父親不曾後悔嗎?”

    “落子無悔。”周放眼皮也未抬一下,隻這四字。

    “父親可知儀兒在東宮的日子並不好過?”周令儒又問。

    “將母儀天下之人,本不該為情愛耽慮。”周放什麽都知道,可他並不在意,甚至冷酷地說道“她日子不好過,隻怪她作繭自縛,不知變通。”

    聽了一個父親對親生女兒如此冷漠的話語,作為兒子的周令儒卻也不憤怒,不怨恨。

    “父親從未變過,還是這樣頑固不化。”他隻平靜地說著似是失望的話,眼底卻看不出半分失望的情愫。

    “你既了解為父的性子,又何須白費口舌?還把儀兒搬出來說嘴?”周放神色懨懨,想了想還是解釋一句“我知你與桓王投契,但我,沒有那個精力去籌謀了。”

    沒有精力?周令儒不解,父親正是盛年,身體康健,何談沒有精力籌謀?

    周放抬了抬眼皮,看著他,意味深長道“遲早有一天,你會明白為父的。”

    周令儒眉宇微蹙,沉默了許久。

    有些事,他想不通,從小到大,都未曾想通過。

    那便不想了!

    他轉身,意欲離開。

    “過些天便是你大婚的日子,”周放突然提及此事,“你可笑一笑,做得高興些,這畢竟是聖人賜的婚。”

    周令儒不知,他如何還要管他大婚高興與否。

    “我聽你母親說,魏家那位娘子心氣兒高,因著你對她愛搭不理的,近日都犯了癔症了。”周放接著道,“你既把她逼到這個份兒上,便處理好了。我周家的兒郎,總不能娶個瘋的進門。”

    周令儒聽罷卻沒有說什麽。他實在不喜歡這樣自以為對他了如指掌的父親。

    他重又邁開步子,出門。

    這時,外頭有人傳話“侯爺,桓王殿下求見。”

    周令儒不禁頓步回頭,隻見父親眼底終於生了些波瀾。

    “竟親自上門了。”周放嗤笑一聲,吩咐傳話之人引桓王到書房,隨即問周令儒“他的目的該是與你一樣吧?”

    “未必。”周令儒方笑了笑,形容裏頗有幾分得意。

    從小到大,阿穆總是能出其不意讓父親失算的那一個。這一回,應該也不例外吧!

    “父親最終選擇了太子,是因為阿穆不如太子好掌控吧?”他突然又回頭問上一句。

    周放望著他,沒有作答,隻是神情逐漸變得嚴峻起來。

    周令儒輕鬆地走出門,卻不知外頭,已經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他漫步到雨中,卻無人敢上前為他撐傘。

    幼時父親命人烹了他的狗,他與父親爭吵過後跑到雨中,父親的近侍為他撐傘,他一刀將那近侍砍殺了。

    那時,他八歲。

    此後,再無人敢為他撐傘。他也從來不需要……

    雨中,他白色的身影,正撞上進來的李穆。

    懷恩為李穆撐著大大的油紙傘,便是自己身上濕透了,也不讓主子淋一點雨。

    相形之下,站在雨中的周令儒倒顯得像個孤兒,連一個為他撐傘的侍從都沒有的孤兒。

    父母雙全的,未必覺得家中溫暖;好穿白衣的,心間未必有清風朗月。

    李穆皺眉,張了張口,卻又什麽也沒說。

    他是心疼周令儒的,因為他明白他的孤獨。他們曾惺惺相惜,彼此依靠和慰藉。如今……那樣的關係已經不純粹了。

    周令儒亦沒有多做停留,顧自往自己的扶雲軒走了去。

    他走後,李穆也重新邁開步子,徑直往周放書房的方向。懷恩緊步跟著,很是小心。

    書房內,周放桌案上的字畫已換成文房四寶。外麵的雨再大,雷聲再想,也不影響他寫字的意趣。

    李穆獨身進去,彼此都免了那些虛禮。

    他瞧見他寫下了氣勢磅礴的四個大字

    天下歸元。

    字已寫好,周放嗬著氣,等它幹,一邊道“殿下能全須全尾地走出大宗正院,想來倒是有些氣運在身的。”

    李穆則是不以為然地笑了一下,道“非是我氣運好,而是姨父和太子把我逼得太緊了,事極必反。”

    周放冷哼一聲,倒也不在這過去事上爭輸贏。

    “便說說你的來意吧!”他端直了身,正視了李穆,又做猜測“可是來勸我倒戈的?”

    他饒有興致的樣子,怕是盤算著等到李穆勸他之後如何拒絕呢吧!

    “姨父有此一問,莫道是為自己選擇了太子而後悔了?”李穆本無心勸他,卻不妨諷刺諷刺他,“可惜啊,背棄過我的人,我是不會再接納的。”

    聽言,周放的嘴角還是不自覺抽動了一下。

    “誰道我後悔了?從小到大,你可曾見我為一件事後悔過?”說著他忽又皺眉,轉了話頭道“卻也有一件,那便是答應你姨母,親自教養你長大。”

    李穆的心,終還是被刺痛了。

    “我知道姨父一直在找什麽。”他兀地轉了話題。

    於周放聽來,這話很有些沒頭沒腦。但他心裏頭還是一驚,有件事呼之欲出。

    “就憑姨父手裏頭那張輿圖,你這輩子也找不到南疆王墓。”

    李穆說的,果然是這件事!

    “你……何出此言?”周放兩隻眼睛像禿鷹一樣銳利。他緊盯著李穆,不放過他每一個神情變化。

    “你那張輿圖,隻是別人拓印給你的。”李穆也不怕告訴他,“真正的輿圖在一張羊皮卷上,內有玄機,是拓印不出來的。”

    一聽“羊皮卷”三個字,周放的眼眸便亮了。他何嚐不知自己手裏的隻是拓印出來的!而自前朝便流傳下來的輿圖,恰在一張羊皮卷上……

    “你拿到了那張羊皮卷?”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李穆,目光裏亦充盈著炙熱的期待。轉念,他又直接問李穆“你想要用它從我這裏換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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