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治安大隊有事，法製副校長李陽吃完午飯就回去了，三個學生的談話，由王耕校長繼續。

    下午第一個談的新生，是個子最高的男孩夏宇，個頭足有一米八五。因為他是夏偉最小弟弟。所以王耕問得非常仔細，他需要掌握夏偉和他的家庭第一手資料。問來問去，沒有什麽有價值的事，而且這個夏宇比較老實。雖然個子高，膽子並不大，打架也就是後麵湊個數，這是王耕校長的第一印象。

    談的第二個新生，是胖乎乎的孩子叫單友高，比夏宇大一歲，同班同學。但也有一米七八。外表看就是一個小青年。從夏宇和單友高兩人談話，還是知道了一點，打架最厲害的還是長毛三鄭小毛。

    所以，王耕校長十分重視與長毛三鄭小毛的談話，把他放在了最後一位。

    “小毛同學，為啥大家都叫你長毛三？”王耕打量著麵前這個身高一米八的新生，麵龐清朗，白白淨淨。如果不是一頭披肩的長發，根本看不出來這孩子的窮凶極惡。這兩個新生將是陽光學校個頭最高的學生，外表看就是一個小青年。

    這次三個新生，從見麵的那一刻，王耕校長和不少老師就有一些擔心，這三個學生就是成年人，如果在學校打架，可以說打遍全校無敵手，那時學校就該永無寧日了。

    既然瞎眼偉夏偉都很看重他，長毛三鄭小毛一下在王耕校長這裏掛上了號。如果引導不好，不僅改造不了、瓦解不了這個小團夥，還有可能帶壞學校裏的其他同學。

    “校……校長，我在家排行老三，長毛……是頭發長。”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其他什麽原因，他有些口吃。

    但長毛三這個名字太難聽了，而眼前的他卻似乎很享受。王耕校長接著問“小毛同學，聽說你輟學了，你才十七歲，為什麽輟學？”

    長毛三鄭小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讀不進去書。”

    上午新生報到時，王耕校長注意到了長毛三鄭小毛手臂上有一長串圓圓的、香煙燙的傷疤，手腕處還有一朵瓶蓋般大小的梅花文身。現在卻穿了一件長袖的襯衣，把文身和煙疤全遮擋住了。玩世不恭的臉上除了偶爾露出來的青澀，就是那種很迷人的笑意。

    “你的女朋友高芸芸很漂亮，她告訴我說，你曾救過她。”

    “嘿嘿，也不算救，隻是碰上了幫她打了一架。”長毛三鄭小毛說得很輕鬆。

    “你看你這頭發能不能剪短一些，把左眼都快擋上了，後麵比女孩子的都長，披到肩膀上了。你看我們學校的學生，有幾個留長發的。你要從頭做起，把長發剪掉。”

    “校長，不剪行不行？”

    “不剪，恐怕不行。”

    “如果非要剪，那這學我就不上了。”

    “如果是高芸芸讓你剪，你會剪嗎？”

    “她才不會讓我剪呢？”

    “噢？為什麽？”

    長毛三鄭小毛一隻手撩起額頭的長發，一隻手撩起脖子後麵的長發，讓王耕校長看。

    王耕校長拿眼一掃，驚得渾身一哆嗦。原來長毛三的脖子和腦後有好個疤，其中兩條一拃長的刀疤，如同蚯蚓一樣，上麵是密密縫合的線疤，像一個補的破籃球。而額頭更是有一個瓶蓋大小的疤，如同一隻眼，猙獰可怖。

    “這是怎麽回事？”王耕校長連忙問道。

    後麵的是幾次打架留下的，前麵就是上次幫助高芸芸時留下的。

    長毛三鄭小毛說得很輕鬆，王耕校長從頭上的疤?，立刻能想到這架打得有多慘烈。難怪他留長發，原來是為了遮擋這些“光榮”的記號。難怪漂亮的女孩高芸芸願意和他來往，全因為當初為她如此拚過命。

    “看來你打架吃了不少的虧？”

    “嗯，校長，身上也有，光後背就被縫過三百多針。”長毛三鄭小毛此時不結巴了，仿佛在說別人一樣。

    什麽？王耕校長真的是被雷倒了。原來以為學生打架，童象就算狠的，後來來了學生濤濤，他才知道天外有天，還有比童象、濤濤更狠的。現在王耕校長算是明白了，與長毛三鄭小毛比起來，童象和濤濤所打的架，那都是小兒科。

    話鋒一轉，王耕校長問“你進過幾次拘留所？”

    “這……這，有三……五六七次吧。”長毛三鄭小毛又結巴了。

    “你這樣打架，是要被送去勞教的。”

    長毛三鄭小毛一聽，咧開嘴笑了，“不會的，每次我都是受害者，挑事是我，但受傷的也是我。”

    “嗯？”王耕校長不解，你打不過人家，為什麽還要去打？

    似乎看出王耕校長的疑慮，長毛三鄭小毛說“其實我能打得過，有時候故意賣個破綻，讓人家砍幾刀、打骨折。當然有時候玩大了，也很危險，這脖子上就是。”

    王耕校長被長毛三鄭小毛的直率說糊塗了，原來你是獨孤求敗！可為什麽這樣做，王耕校長忽然想起了王書林書記說的事，他是為瞎眼偉討債的。

    難道他這樣做，受了重傷，就是為了讓對方知難而退，讓對方為避牢獄之災而服軟？如果是用這樣故意“碰瓷”陷對方違法犯罪，這種行為與手段太可怕了。

    還有利用未成年人犯罪，因為不到刑事責任的法定年齡而逃之夭夭，這種思路就十分卑劣。細思極恐，瞎眼偉這樣做太缺德、也太損。

    “你是專門為他人討債，你也參加了放爪子？”王耕繼續問。

    “校長，這你都知道啊！”

    “是的，我都知道，但我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經曆，掙著錢了嗎？”

    “掙到了，有四五萬。”長毛三有些洋洋自得，可這無異於刀口舔血。

    “那你如果受傷了醫藥費誰出？”王耕校長問。

    “小傷自己出，大傷有人出。”

    “大傷誰出？”王耕校長不解，難道瞎眼偉夏偉還有這樣的善心。

    “對方出，而且要加倍出，不出對方就有可能被判刑。當然中間還有一部分去打點人情。我也能多賺一點。”長毛三鄭小毛說。

    聽到這裏，王耕校長冷汗連連，簡直令人發指，他連連搖頭。“孩子，這是有人利用你敲詐，你不值啊。”

    “可是，我也找不到掙錢的門路。”長毛三有些無奈，王耕校長現在總算明白了高芸芸為什麽奮不顧身地要開一個小超市的目的了。

    “今天我們的談話，你不要和任何人說，你讓我考慮考慮怎樣能幫你。”王耕校長不想繼續這樣沉重的談話，有些事急不得，有些事得由高芸芸去說，還有些事真的需要王耕校長好好想想，等王書林書記帶著蔣小泉所長來，大家一起謀劃一下。

    “好的。”

    “對了，還有一個問題，你們喊夏偉喊什麽？”王耕校長本來想讓長毛三鄭小毛離開，忽然他覺得他的綽號有些怪。

    “當麵喊偉哥，背後喊他瞎眼偉。”

    “為什麽要這樣喊他？”王耕校長很奇怪。

    “校長，你沒有看到他有一隻眼是瞎的，是假眼？”

    啊！王耕校長還真的沒在意。

    第二天是周五，下午在校的學生除了個別的不願意回去，其他全部放假回家。現在大家已經習慣這種方式，而三個新生相當於在陽光學校隻上了一天的課，也可以回家了。

    周五下午四點，在集合交代完注意事項後，學生們放假。

    本周是難得的一個學生未留，所以連值班老師也不用留了，全部由朱師傅擔任學校值班。朱師傅的老伴也來到學校，就住在食堂一側兩間宿舍。

    隨著最後一個學生走出校門，朱師傅把學校大門也鎖上了。王書林書記派的車來接的王耕校長，他們要一起去一下山南派出所。主要是想去仔細地了解下案情，共同研討一下如何從長毛三這裏打開缺口，一舉端掉這個禍害未成年人，並且教唆未成年人犯罪的地下賭場。

    車到派出所時，等候的值班警察，立刻將王耕校長引上二樓所長辦公室。王書林書記已經到了，旁邊坐著一位兩杠兩星的警察，一見王耕校長立刻站起來敬了一個禮，然後走上前來就握住王耕校長的手說道“王校長好，我叫蔣小泉。”

    王耕校長看看麵前這位警察，前額的額頭上清晰地刻著三條深深的皺紋，黑黝黝的膚色，一臉嚴峻。“你好蔣所長，聽說長毛三還是你訓誡後，讓他們去的陽光學校。”他一邊握手一邊問。

    “是的是的，王校長，請坐。”說著蔣所長把王耕校長引到沙發邊坐下，一位女警官端來兩杯茶，放在兩位領導的麵前便出去了。這時，走進來一位拿著筆記本的警官，拉過來一張椅子坐下。

    “兩位領導，這是我們所的警長小胡，是不是請他介紹一下案情？”

    王書林書記笑著對王耕校長說“王校長，你不僅要搞特殊教育，還要幫助我們破案，真是不好意思啊。等會兒蔣所長，你要安排我們好好地吃一頓，讓我也沾沾王校長的光。”

    “主任，沒有問題的，你相當於在我們這裏現場辦公，工作餐還是要提供的。對了，今天是周末，一會我們帶上幾瓶拉菲酒，我們上次一次性繳獲了一百多瓶……”在內部，蔣所長稱呼王書林在公安局政治部的職務。

    “什麽？這麽大的走私案沒有聽你們報告啊！”王書林書記吃了一驚，連忙打斷蔣所長的話。

    蔣小泉所長“撲哧”一聲就笑了，“是我表述不清，全是假的，80元一瓶往外賣。我就沒有舍得銷毀，留下招待客人，口感還是不錯的。”蔣所長這樣一解釋，眾人全樂了。

    “敢情你請我們喝的是假酒啊，這心可不誠。”王書林書記忍俊不禁。

    “不不不，因為我們有五項禁令，周末能喝一頓假酒也不錯。關鍵是這假酒也是利用未成年人販賣案。一會吃飯時我再說給兩位領導聽。”

    “還有這回事？”王耕校長今天一天，幾度被刷新了認知。一些不法分子和犯罪嫌疑人，竟然把魔爪伸向了未成年人。如果不是王書林書記昨晚的細心，他差點就被瞎眼偉夏偉蒙蔽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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