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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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在靈獸穀修心安定的趙封鏡,得到了趙蘊枰親口告知的某條家族消息後,馬不停蹄直接趕到祖祠門口。

    可惜,沒能看到趙蘊初,隻有趙氏大祖一個人坐在大長老的位置上,默不作聲。

    趙希平很少出關,正值閉關試著跨過下三境到中三境的關隘,一般事務都是由長老堂代勞,能夠驚動他親自出麵的事情,不可能小了。

    事實上確實如此。

    趙蘊初離開斷崖後就徑直來到家族藏書樓,與趙希平這位大祖深聊許久。

    得到承諾之後,病態中年男人這才放心下山。

    從始至終,他都沒沒想過去看一眼自己的親生兒子。

    趙封鏡得到許可走入祖祠,恭敬彎腰作揖,“見過大祖。”

    趙希平微微點頭,歎息一聲,“聽說了?”

    少年點頭,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可最終沒半個字言語出口。

    這位高大魁梧,看上去精氣神十足的雙百老人,可實際上已然是大限將至的歲數,他搖頭道“這是你父親自己的選擇,莫要怪家族無情。事實上我們趙家很講情分,如果不是他再三要求,誰都不會同意此事,畢竟逐出家譜這種事情,比一個人的境界生死還重要。”

    今日,趙氏祖師堂,在諸位長老的注目之下,將趙蘊初的名字,從家族族譜上勾勒去除,自此之後,紫陽趙氏再無一個叫趙蘊初的人,他之後做的任何事說的任何言語,都跟趙氏無關。

    少年眼神茫然,死死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趙希平食指輕敲桌麵,惋惜道“別怪你父親,實在是他離開後要做的事情,怕牽連到整個趙氏,最怕的還是會因此連累到你,封鏡,你還年輕,以後的道路還很長,等登上某個高度之後,便能理解你父親的良苦用心了。”

    說這話時,老人的神色有些落寞和自嘲,“都是我這個當祖宗的沒用,跟別人講道理都得靠小輩出馬,”

    就像當年趙封絕的父母身死,他這個當大祖的,就隻是走了趟仙家山頭,接待他的,是那個術法偏離方向造成慘劇的金丹境修士,趙希平從始至終連大氣都不敢喘,如果不是那位修士為了顧及宗門的麵子和名聲,大大方方承認自己的錯誤,還順手給出一大筆補償,估計別說什麽公道,就連他能不能走下山頭都是兩說。

    每每想起此事,這位趙氏大祖都覺著心如刀絞。

    “都怪自己境界不夠,連給族人討個公道都做不到。”

    此事也成了趙希平的一個心結,心境受損,注定難以跨越眼前關隘更進一層。

    “封絕的父母是這樣,你父親也是,老祖無能,愧對開山祖師。”

    說到這,趙希平臉色哀傷至極。

    趙封鏡板著臉告辭一聲後,直接返回靈獸穀那邊。

    恰逢此時,趙蘊芝也來到木屋這邊。

    一襲白衣,容貌俊朗。

    跟少年說了很多事情的原委真相。

    “你父親此行怕牽連到整個趙氏,所以不得不請求老祖將他的名字從家族上去除,畢竟一個逐鹿山,一個盤踞青夷洲中部的大家族,我們趙氏必須得避其鋒芒。”

    “他說要去看一看桃花,將你的成長講述給你娘親聽,遠行千裏不忘憂,更何況不止千百裏路途,他說等他死後也會葬在那顆桃樹下,以後到了那邊,你記得去上炷香,親口跟你娘親問個好,他這個做父親的不稱職,讓你獨自孤單太多年,去了下麵肯定會被你娘親砍上幾劍,罵上幾句,到時候記得幫他說幾句好話就行,還有酒水不能湊合,得是赱權王朝安陽郡盛產的桃花釀,你娘親就愛喝這個……”

    往後還有很多言語,都是趙蘊初憋了十多年的心裏話,借他人之口娓娓道來。

    趙封鏡從始至終都沒怎麽言語,仔細聆聽。

    說完這些,趙蘊芝思量許久歎息一聲勸慰道“別怪你父親不跟你見最後一麵,實在是怕看到你之後,他便舍不得走,畢竟看著你結婚生子,也是他最大的期望。”

    等趙蘊芝走後,少年今日沒了畫符的心思,獨自一個人坐在木屋門檻兒上,遙望落葉城的方向,愣愣無言。

    在他很小的時候,有次中年男人難得說了句,“江湖路遠,廟堂太高,神仙難當,別去修行。”

    那時候趙封鏡隻覺著腳下有長生大道,得登高,得望遠,通天道路始於足下,誰不走誰傻子。

    可趙蘊初卻給出另外一個答案,“修行太苦,人心複雜,何必爾虞我詐,安安心心做個市井讀書人豈不更好?”

    直到現在趙封鏡才知道,原來很多事情,不是那個做父親的男人不管,而是都默默扛在了自己肩上,將所有輕鬆閑適,心安理得,都留給了少年。

    趙蘊芝最後一句話,讓少年畢生難忘“別怪你父親,老一輩的恩恩怨怨他不希望你再卷入其中,你娘親的仇,他會親自去討回公道,還說你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哪怕跪著都得走完,就別學他那樣,為了一個女子,親手葬送自己一切。”

    少年對著紫陽山的下山道路那邊輕輕揮動手掌,“等我。”

    恰好在山腳的趙蘊初同時回過頭,朝著靈獸穀方向揮手作別,輕聲道“走了。”

    文霖堂那邊,今日無客,李夫子難得慷慨一回,自掏腰包,買了兩壺仙家酒釀,與歸鳥園那幫子老兄弟老姐妹們飲了個酣暢淋漓。

    李夫子打著酒嗝晃晃悠悠走回擱置棋盤的屋子,一手拍打膝蓋,似乎有些怒其不爭,冷哼一聲,“白費我多年心血,趙蘊初,你讓我失望了。”

    為了個外鄉女子,竟然舍棄大道前程不要,放棄家族高升不做,實屬惡人至極。

    “枉我將十萬大山截取出的大半氣運都轉架到你的頭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到最後落得個心死不爭的下場,打亂我的布局,你得還我一顆棋子。”

    說著,老人臉色由失望轉為平常,“你兒子不錯,以後可以做拖拽趙家上岸的人選,不過最後還得看他如何選擇。”

    說罷,李夫子撚起一枚黑子,落子棋盤。

    整副棋局看似白子形似大龍,但實際上,每一步都是由黑棋牽引落子,順帶還將白棋多餘部分提起。

    白棋落子,得看黑棋讓它落在何處,算無遺策,都得在老人的規矩之內。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