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 若夏之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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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也不是他……”
“這就奇了,那究竟會是誰?”
真鶴金臉上不禁微微一紅,忸怩道“是……是宋國的使者大人。”
聞得大君和真蜷甲金麵麵相覷了半晌,不約而同的驚呼一聲“呀哈?!”
“前麵便是齋場禦嶽了吧。”坐在涼轎上的趙彥昊將手放在額頭上,一臉不舒服的表情。
這倒不是因為長途跋涉,而是現在他正穿著一身女裝白上襖,白襖裙,白腰帶,白頭帶,腳上穿著木屐,胸口掛著一串琉璃珠和勾玉,在涼轎的上下起伏中玎玲作響。
雖說現在雞鳴剛過,五更未到,在手持火把一同趕路的琉球隨從們看來,趙元老的這身衣服沒有什麽顯著的性別特征,更何況首裏的曆代禦主加那誌們曆年參拜齋場禦嶽,也都是這般打扮,自然是不會放在心上。
但是之前誇下海口說不介意女裝的趙元老,現在卻沒了之前那份淡定。畢竟這身衣服穿在身上看起來很是不搭調,趙元老心中不由得一聲哀號在歸化民麵前穿女裝真的是好尷尬啊!讓我以後怎麽裝元老的派頭!
趙彥昊側身看了一眼一旁騎著馬負責警衛工作的李仁軍,這個忠實的歸化民幹部正緊繃著張臉強忍著笑意,看向路邊的芭蕉、鐵樹叢,故意躲開他的目光。其他幾個歸化民也都故意擺出一副撲克臉,讓他更有點尷尬了。
自己也是吃飽了沒事幹,好奇心害死貓,非要去禦嶽參拜。其實去不去又有什麽關係呢?無非是要滿足下自己親眼看到相關祭祀流程的那點念想。說起來,自己的專業也不是什麽文化史研究。若是說是想遊山玩水也有得是地方。琉球目前的原生態海灘就不錯,大可以去享受一番沙灘陽光,雖然沒有泳裝美女,但是也可以遐想一番……
反倒是在一邊的羽地按司世子吳象賢一臉嚴肅地說道“回稟使者大人,馬上就到了。”
去湖城村的時候,雖然趙彥昊說自己身邊隻有鄭玶這麽一個翻譯,但是看到一家團聚也不容易,就給他放了一個短假。本來就明朝官話說的不錯的吳象賢,經過幾個月的自我鍛煉,倒也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大宋官話也學得七七八八。為了檢驗自己的普通話水平,吳象賢自告奮勇接替鄭玶的翻譯工作,跟著趙彥昊來到南山。
趙彥昊一行離開鄭家後,沿著東風平、南風原、與那原、津波古、屋比久的路徑來到知念間切。沿途觀摩琉球的風土人情。琉球這地方雖然算不上富饒,但是亞熱帶島嶼的風景卻是十分迷人。難怪會成為著名的旅遊度假區。
在知念裏主家住下後,便有祝女送來了參拜齋場禦嶽所要穿的衣服。趙彥昊本來以為琉球的祝女應該像是日本的巫女一般都是可愛的萌妹紙,但是發現是兩個打扮的樸素到掉渣的大媽後頓時淚流滿麵。
“敝國自古有男人打漁,女人做祝女的習俗,”吳象賢解釋道,“生育過的敝國女性,若是過了三十歲,無論如何都要去一次久高島,參加一次全國性的成巫式,就職為祝女。當然,也有極少數通靈的少女,說是在豆蔻年華便得到妹神、亦或者是阿摩美久大神的垂憐,就此成為祝女……”
“看起來數量真是極少數啊……”趙彥昊心想,“怪不得沒有祝女題材的遊戲。”
兩位祝女大媽教著趙葵怎麽給她的“禦主人樣”穿這套服裝後,就先行告辭了。第二天一早,趙彥昊就穿著這身“女裝”堂而皇之的向著齋場禦嶽進發。
正當趙彥昊氣餒到要讓大家幹脆公然笑出來的時候,出來迎接的祝女隊伍終於出現在了趙彥昊一行人的眼前。趙彥昊坐在轎上,看得上到毛泰運這般的三司官,下到普通的抬涼轎的差役,無不神情肅穆,歸化民幹部們見琉球人如此這般,也都把說話的聲音壓到最低。
這些祝女們最年輕的也有三十多歲,也如同趙彥昊當下一般,身著白上襖白襖裙,戴白頭帶,隻不過有的手中多了一把大大的扇子,有的手中多了一麵繪著尚氏王族的三巴紋的小小的鼓。
祝女們態度都很是恭敬,但是沒有一個人向隊伍中的人說話。她們靜靜地跟在趙彥昊等一行人的身後,一個個麵無表情,沒有帶著絲毫的悲傷或者是愉快情緒,隻是用滿溢著琉球風情的語調,低吟淺唱著神樂。趙彥昊完全聽不懂其中任何一句,卻隻覺得充滿著不可思議的神聖感。
走到一處山坡前,毛泰運壓低聲音,小聲吩咐著差役們放下涼轎。趙彥昊走下涼轎,隻見得一位身著藍色雲龍紋的大袖衫的五十餘歲的貴婦人,在十四五名祝女的簇擁下,迎了上來。一時間,上至三司官、下至差役都紛紛俯身下跪,低眉順目,雙手合十,默默祈禱。隻是趙彥昊幾個“宋人”,仍舊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
趙彥昊見狀,知道對麵那位貴婦人便是聞得大君了,便稍微低頭合掌,對聞得大君表示了一下敬意。聞得大君隻是不作聲,不像尚豐王那般畢恭畢敬,而是合掌低頭,稍微還了一禮。
“恭……恭迎使者大人。”隻聽得對麵傳來一個略有些羞澀的女聲。
“官話?”趙彥昊抬頭一看,一陣風吹來,在忽明忽暗,閃爍不定的火光之中。趙彥昊看到原來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女——身材不高,粗眉毛,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看到趙彥昊把目光投來,少女頓時有些慌張。
少女身著和多數祝女一般一身白色襖裙,白頭帶,不過卻內襯了一件明黃色的紅型衣裝,顯得和其他祝女很是不同。當然,更重要的是在一群平均年齡超過四五十歲的祝女中,更是顯得鶴立雞群了。
少女深吸了口氣,又道“敢煩使者大駕,請隨聞得大君加那誌上台。”
趙彥昊聽得少女的囑咐,點點頭,走到聞得大君的麵前,聞得大君卻背過身去,慢慢的向前麵看起來剛剛紮起來不久的木台走去。
趙彥昊隨聞得大君走上高台,聞得大君卻低頭合掌,突然唱道
“アガリトトゥウプヌシ(太陽神啊)
チチヤトトゥウプヌシ(月亮神啊)
ヒーウスマーヤ(我好久不曾)
ハイティメール(向您稽首)
ナマイガーヤ(今天是良辰吉日)
クダカシーガ(久高的神人啊)
ハイティメール(我向您稽首)
ハンアシャギ(在天神的客房)
ハンガマミヤ(在天神的主房)
ウサギノーチ(向您祈禱的是)
サシプターラ(祝女們啊)”
……
這極具琉球風韻的曲調,空靈而又縹緲。趙彥昊不由得沉浸在這獨特的氣氛之中。聞得大君的祝詞剛剛唱完,隻聽得背後傳來一陣咚咚的鼓聲。隻見得祝女們在祭台之下,以高台前用蒲葵葉蓋著的神酒的酒桶為中心,圍成一個大圈。一邊敲著巴紋小鼓,一邊隨著節奏反複重複著左腳前進半步,右腳跟上的圓舞,又唱著祈福上國使者的祝詞。
趙彥昊忽然意識到,這不就是“薩滿”嗎?!說起來,琉球的宗教和日本的神道教非常相識,不論是創世神話還是萬物有靈的概念,即使在這樣的宗教儀式上都有相似的痕跡。那就是宗教形態非常原始,有明顯的原始薩滿的痕跡。
至於祝女身後的琉球官員和差役們,還在那裏屈膝跪坐,雙手合十,默默祈禱。隻有吳象賢卻一改學習儒學、澳學或者是薩摩學時的那番耐心,早已如坐針氈一般。至於幾個歸化民幹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悄悄的溜到眾人身後的路邊,有的叉著手,有的掐著腰,貼著耳邊看得甚是稀奇。
敲完鼓,祝女們便又排成兩排,俯身下跪,再度作拜,直到聞得大君再度下令,才和身後的琉球官員、差役們一起平身。這時,東邊的天空已經開始發魚肚白。
“敢煩使者大人,今日由小女作通譯,為大人向導,參拜齋場禦嶽。”
“那有勞小姐了。”趙彥昊走下高台,和少女近乎並肩地跟在聞得大君身後,向齋場禦嶽內部的方向走去。
向前走不遠,隻見得在禦門口的右側,坐落著六個大小不一的石香爐。雖說是香爐,看起來卻隻像是一個有凹槽的石灰石材質的石條罷了。聞得大君站在石香爐前,合掌念道了幾句祈禱文。
少女道“使者大人,敝國禦嶽,正如神的住所一般。倘若是造訪人家,自然先是扣門通告一聲。所以進入禦嶽前,也自然要先是稟明神靈大人。這六個香爐,便是禦嶽內的六處神域的分身,還請大人告訴神靈大人,您的姓名,原籍和先居之處。”
說罷,少女便屈膝跪在石香爐前,對著香爐低語道“真鶴金,生在首裏,身在首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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