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寒假很快過去，大家又回到了學校，除了文武。

    樂樂天站在宿舍裏文武的床鋪前，靜靜的發呆，文武在學校的東西他家裏早已拿走，但樂樂天恍惚間總能見到文武伸著懶腰從床上爬起來，嘴裏罵著“狗！這麽早就得起床”然後去廁所。

    秦勝每到這時總會拍拍樂樂天的肩膀說“好朋友就算一輩子再也不見麵也不會忘記的，因為是放在心裏的。”

    小六還是有事沒事坐在陽台上擺弄他的吉他，似乎最近他在寫新歌，卻不知是為了什麽，一般寫歌的人不是有心事就是愛好無病。

    姚遠也順利來到商學院任教，果然就在小美他們那一係，見麵方便了，但跑得最多的卻是小六，而且姚遠似乎對小六更加關注，這讓樂樂天和秦勝不免有些嫉妒。

    這天，是文武去世整一個月，秦勝、小六、樂樂天在春餅店裏都喝醉了，談起文武做的荒唐事，三個人笑的滿臉都是淚水。

    樂樂天說“知道嗎，文武一直想做一件事，但沒成功，我似乎可以幫他完成。”

    秦勝回應到“文武這一生除了撩妹，還有什麽事可做嗎？”

    樂樂天搖搖晃晃的走到春餅店門口，用手逗弄春餅店老板娘的小狗，由於是熟客，小狗也很迎合的搖著尾巴。

    樂樂天一本正經的把小狗抱起來對著小狗認真的喊了一聲“爹！”

    老板娘先是一愣，然後不由自主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會心的微笑。可能她也認為這孩子荒唐的十分有趣。

    然後

    樂樂天把小狗發在地上，正了正衣冠，麵對著老板娘很認真的喊了一聲“媽”

    老板娘的笑容立刻不見了，看著樂樂天仍笑吟吟的看著她，她忍不足一個耳光打在樂樂天臉上。

    樂樂天卻仍是笑吟吟的說“謝謝！但你打的並不是我。”

    老板娘也是無語了，因為她並不明白樂樂天在說什麽。

    其實，又何須別人明白，有些事隻要自己懂就好了。

    樂樂天你好，我又上學了，怎麽你不去上學？

    刹那我姐姐不放心我，非要我呆在家裏，還請了一個護工。

    樂樂天那你姐姐真是好心辦壞事，在家裏呆著是由多悶啊。

    刹那不悶啊，我可以看書，前兩天我看了幾本書，其中有一本叫做《第一次親密接觸》，據說當年是很火的網絡小說。

    樂樂天為什麽看這麽無聊的書，聽說是講絕症病人的，我們應該陽光些。

    刹那我喜歡，真希望自己是書裏的女主角。

    樂樂天為什麽？

    刹那這樣得絕症的就是我一個，而你沒事。

    樂樂天知道嗎？我想哭！

    刹那是感動嗎？我覺的認識你後生命才算有了光輝，這樣的話，活的短些也無所謂了。我們應該笑啊！

    樂樂天對！哈……哈……哈……！

    還是和往常一樣，每回和刹那聊完，樂樂天的心情就會變得沉重和壓抑，有好幾次，他差點說出我其實不是文武，但最終還是忍住了。雖然很壓抑，很累，但為了一個朋友的囑托，為了一個少女的生命之火不息，他忍住了，還在繼續自己的謊言。

    原來說謊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更何況是日複一日的不停重複著謊言，這讓樂樂天有些精神恍惚，他時刻有一種如履薄冰的感覺，生怕那一天一不小心就漏了馬腳，他把網名改為瞬間，並幻想著自己就是得了絕症的文武，但還是不能入戲，每回和刹那聊天他都得小心翼翼的。

    “原來文武是這樣的難扮演。”樂樂天總是這樣感慨。

    其實，生活中每個人都固定了角色，自己就是自己，你去扮演誰，都不會扮演的很像，即使演技再高也不靈，樂樂天又沒什麽演技，文武和刹那的角色又是心靈交匯的互相愛慕，更難扮演。他心裏隻有水母陰姬，那是一個摸不著看不到的夢中人，他愛的是一個沒有未來的未來。

    小美看樂樂天的眼神依舊是含情脈脈，所以，對於樂樂天對她的無視，她更是耿耿於懷。因此為了打擊樂樂天，有一天她對樂樂天說“喂，知道嗎？我也網戀了，就是和那個我總提起的叫窮途末路的家夥。”

    樂樂天好久沒有開心笑過了，但這次他笑的很開心，“是嗎？聽這名字，那小子好像不是什麽好人，你要當心點。”

    小美喜到“你在關心我？”

    樂樂天說“是啊！得恭喜你有了喜歡的人，但作為朋友，多少要為你把把關。”

    小美怒到“不用你管，他比你強百倍，人又有趣，又懂得關心人，我們都約好見麵了。”

    樂樂天暗想，見麵？我怎麽不知道，雖然他扮演窮途末路和小美聊的很好，但從未涉及過見麵的事，不由問到“是嗎？什麽時候？在哪裏？”

    小美故作驕傲的說“就在這個禮拜天，我們約在市裏百貨大樓底下的麥當勞見麵。”

    “是嗎？麥當勞！”樂樂天不由暗想，“女孩子果然都是撒謊高手，不過腦子直接就可以說出地點。”

    “幾點呀？是不是要左手戴白手套什麽的？”樂樂天笑著問。

    “我幹嘛要告訴你？”小美見樂樂天似乎沒有一點醋意，也沒有不高興，不免在失望中有些生氣。

    樂樂天仍吃吃笑著說“好，我不問，祝你們玩的愉快。”

    小美對於樂樂天的態度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傷感，用牙咬了咬嘴唇說“樂樂天，你……！”

    樂樂天又笑著問“我怎麽了？”

    小美忿忿的說“你去死！”，說完扭頭跑開了。樂樂天看著小美的背影，不由得一陣心酸，暗想“要是小美就是水母陰姬，那該多好，或許現在我應該在快樂的戀愛。”

    一切皆有定數，萬般由不得人，樂樂天本身就是愛鑽牛角尖的人，在水母陰姬這個坑裏，他已經徹底沉淪而無法抽身了。

    有時候樂樂天也會想“其實，小美也不錯啊，還有異族血統，人漂亮，又可愛，最主要的是她喜歡我，我為什麽不能接受她呢？”這是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問題，他不清楚，其實人的心是個容器，被一個人塞滿時，就很難再塞進別的人，他愛上了，就認定了，其餘的再好，也難以打動他。

    小美開始做傻事。

    可以窮途末路，你願意和我戀愛嗎？

    窮途末路別鬧了，我知道你喜歡那個叫樂樂天的。

    可以我現在愛上你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絕不是那種見光死的物種，甚至我對自己的容貌還是有自信的，所以，你可以和我戀愛嗎？

    窮途末路但你知道我是什麽嗎？

    可以管他呢，反正我愛你。

    窮途末路也許我是一隻蜘蛛呢？

    可以那我就死在你結的網上。

    窮途末路小妹妹，其實你這樣報複不了誰。

    可以我又需要報複誰呀？

    窮途末路樂樂天不愛你，所以你就任性的想要我和你戀愛，報複樂樂天的無情，是嗎？

    可以不是的，我是愛上你了。

    窮途末路可我這個人長得很遜，所以隻能帥在網絡裏，其實我長得像恐龍和青蛙的混合體，還有些象et，我矮不算，還胖，胖就胖吧，還黑，黑還可以原諒，可我還有一嘴齙牙。

    可以我不管，我要這個星期天就見到你。

    窮途末路見到我你會嚇跑的。

    可以不會，我還要請你吃麥當勞呢。

    窮途末路那你就是想約我在麥當勞見麵了。

    可以是啊！

    窮途末路然後再告訴樂樂天對嗎？

    可以不會的，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和他沒有關係。

    窮途末路真的嗎？

    可以是的。

    窮途末路在哪家麥當勞？

    可以市百貨大樓下麵那家。

    窮途末路幾點？

    可以上午十點。

    窮途末路好的。

    可以那我穿一件藍色的外套，然後背一個白色的包。

    窮途末路那我也和你一樣。

    可以不見不散。

    樂樂天下線後，突然發現這個遊戲已經無法玩下去了，而且，他知道如果再不找小美攤牌，小美不見得還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雖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但小美卻依然幼稚的象個小學還沒畢業的孩子，沒吃過苦，沒碰過壁，如果窮途末路不是他而是別人，也許小美就會心甘情願的被騙去一切了，但絕對不是因為愛。

    第二天，小美再次雀躍著來到樂樂天的麵前，歡喜的說“喂！我和網友約了周日上午10點見麵，你要不要幫我去把把關？”

    樂樂天說“你難道不怕遇到一個感情騙子？感情騙子還是好的，萬一是倒賣人體器官的怎麽辦？”

    小美哼了一聲“就算受騙，我願意，為什麽你能從網上找女朋友，我就不能從網上找男朋友？”

    樂樂天搖搖頭說“小美，你不要這麽任性好不好？”

    小美繼續懟樂樂天“怎麽你在網上找女朋友就是追求真愛，我就是任性，你也太雙標了吧。”

    樂樂天說“我知道你聽不進去，但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好自為之。”

    小美百無聊賴的笑笑說“我要你勸我好自為之啊！”小美把最湊到樂樂天耳邊小聲說“實話告訴你，這次見麵如果大家互相看得上，我們就在一起了，就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那種，我的意思你懂的。”

    樂樂天沒想到小美會突然說出這麽大尺度的話，驚得臉上不由得紅了起來。一時不知怎麽接話才好。

    小美嘲弄的笑笑說“吆，怎麽臉紅了？你不會還是處男吧？我聽說水母陰姬可和你不一樣。”

    樂樂天聽到小美說水母陰姬，立刻怒火衝上腦門，大聲說到“她怎麽得罪你了？不許你說她。”

    小美扭頭走了，邊走邊說“不說就不說，很多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也不用說。”

    樂樂天想衝上去找小美理論，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他衝著小美大聲喊“我不喜歡這樣的你！”

    樂樂天突然發現今天的小美似乎已經變得不太一樣，那些天真和爛漫恍然一下就不見了，這讓他心裏很不安。

    對於小美來說這次談話真的很不愉快，但小美心裏還是有一絲愉悅，因為他發現，樂樂天心裏其實還是有些關心她的，她很想知道，她和網友見麵時，樂樂天會不會跟著去，她在心裏暗想“樂樂天，如果我們彼此銘記的過程是互相傷害，那我也會義無反顧的去這麽做，傷你，也讓自己受傷。”

    畢竟到了初夏，天氣變得有些熱了，如一個沒有懸念的故事，小美在麥當勞門口順利見到了樂樂天。“他一定是不放心我單獨見網友才會趕來的。”小美雀躍的暗自高興。雖然她心裏樂開了花，但仍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麵對樂樂天。

    “這麽巧？你也來這裏？”小美說。

    “我約了人。”樂樂天說。

    “什麽人？”小美問。

    “一個女人”樂樂天說。

    小美心裏忍不住有些懊惱“你女朋友啊？”

    “不是，但不可否認，我的確很關心她。”

    “那你愛不愛她？”

    “兩碼事，你知道我心裏愛的那個人是誰。隻有她和別的女人是不一樣的。”

    小美知道樂樂天說的是水母陰姬，不由得一陣的心痛。樂樂天那句“隻有她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很顯然，意思是小美就是那些別的女人。但讓小美不理解和無法接受的是，那個女人竟然是水母陰姬，一個在靈魂和上有瑕疵，且又虛無縹緲的女人，在她看來，這個女人不管從任何條件上，都無法和她去爭一個男人的心，可在樂樂天這裏，她就是無能為力，敗得一塌糊塗。

    “我們進去坐吧！”樂樂天說。

    小美本來想倔強的拒絕樂樂天，可雙腿卻不由自主的跟著樂樂天進入了麥當勞裏麵，兩人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樂樂天買了兩杯奶昔，樂樂天對麥當勞最美好的回憶就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她的媽媽曾帶他在麥當勞吃過一回奶昔。

    “太甜了，我不愛吃。”小美說。

    “無所謂，我自己可以都吃掉。”樂樂天二話沒說，用了不到10分鍾，就幹掉了兩個奶昔。而小美卻一直不住的向外望，猜測著她要見的網友是什麽模樣，又會是怎樣的女人要來赴樂樂天的約。

    樂樂天擦擦嘴說“你那網友還沒來嗎？”

    “很快就會來的。”

    “你的藍色t恤和白色的包很配。”

    “謝謝！”

    樂樂天見小美還是沒有反應過來，繼續問“你覺得我的t恤和包怎麽樣？”

    “不錯。”小美心不在焉的說。

    “你沒注意到也是藍色的嗎？”

    小美這才把目光集中到樂樂天身上，腦中盤桓著樂樂天說這話的意思。

    “我就是窮途末路。”

    小美蹭的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可以和你好好聊聊嗎？”

    小美心中有種被愚弄的感覺，其實，和窮途末路網聊時，她曾多次懷疑對方就是樂樂天，但若對方是要存心的欺騙，又有誰能說得準網絡那頭是人還是鬼。小美眼裏開始滾動委屈的淚水，她不是容不得欺騙，但她容不得樂樂天對她這樣的欺騙。不止是欺騙，簡直是愚弄。小美此時連和樂樂天對視的勇氣都沒有，她唯一想做的就是逃，逃的越遠越好，逃到一個樂樂天看不見的地方。所以，她離開座位準備要逃走。

    在她轉身的刹那，樂樂天在她身後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小美突然感覺一切都很滑稽，在她很想走到樂樂天身邊時，樂樂天給她挖了一個感情的陷阱來看她笑話，在她想遠遠逃開時，樂樂天卻在身後抓住了她。

    小美回過頭來，她的眼淚始終沒有落下來，因她不想再讓樂樂天看她的笑話。轉頭的刹那，小美竟然已經換上了笑容。“好，你想聊什麽？”

    樂樂天本來有很多話要說，但看到小美的笑容，心裏竟然升起陣陣涼意，一時間無語。

    小美見樂樂天無語，甩開樂樂天的手說“別跟著我。”然後再次向外走去。

    樂樂天感覺不應該讓小美就這樣走，因為女人在這種時候最容易做傻事，而且，女人做傻事是注定要吃虧的。

    “小美”樂樂天喊著小美的名字再次去試圖抓小美的手臂，小美回過頭來，順手從隔壁桌子上拿起一杯可樂潑在樂樂天臉上。

    樂樂天發愣的刹那，小美大步向外跑去。

    樂樂天慌忙用手抹了抹臉上的可樂，心裏暗罵“誰點的可樂，加了那麽多冰，打在臉上還挺疼。”他此刻見到麥當勞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忍不住一陣尷尬，此時此刻，他也想盡快離開這裏。

    樂樂天剛想走，肩膀不由被人按住，樂樂天想回頭罵一句“他媽，誰呀？”但回過頭來，樂樂天恭恭敬敬的說了一句“哥，有什麽事嗎？”

    “兄弟，我這可樂還沒喝呢，就被你的妞給潑了，總的給個說法吧？”

    樂樂天仰頭看著這個比他高一頭的大塊頭，滿臉堆笑虛偽的說“都是我們不好，這樣，我去再給您買一杯，你看這樣好嗎？”

    於是，樂樂天賠了別人一杯可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