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這是……被更討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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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日當頭,軍營外不遠處的操兵場上齊齊響起規律的低喝聲。
迎著微微炎熱的微風,何顧邁著悠閑的步伐,在一路上過往士兵的道道客氣問好聲下,領著雲影往軍營居中的大帳走去。
少時,至大帳前。
不等他出聲說明來意,兩側的女兵直接默契回身將帳布往兩邊掀開,動作一致地作出了往裏請的姿態。
緊接著低低地異口同聲道:「顧軍醫,請進。」
見這般顯然早有準備的陣仗,何顧心中直慶幸主動來對了,不然還真有可能會因「對昨日之事隱瞞不報」而被這所軍營的主人暗暗記掛上,平添後續麻煩。
想到便宜未婚妻那總要強的偏執模樣,說實話他還真有點忌憚。
短暫一刻的略微分神,他很快便拉回了思緒,也不多停留,在朝兩位女兵禮貌性點了點頭之後,帶著雲影徑直步入大帳。
一穿過帳門,刺眼的陽光頃刻被截去,隨著身後帳布的重新放下歸位,令周身舒適的陰涼感一下子圍繞襲來。
何顧抬眼望去,視線剛好對上案桌後英氣女將軍那隱隱犀利的明亮紅眸。
距離上次剛見麵也不過才隔著一天一夜,但一想到現如今竟能在此異鄉邊陲之地奇妙相遇,心境不禁又泛起了幾分唏噓和感慨。
其中……竟還有那麽一絲莫名其妙的在意,這放在以前絕無可能會發生。
應該是我太過於想家才導致的……他堅定想道。
見人已經來了,礙於身份地位之差,沈江蘺隻好先放下手中的兵書,起身下台。
「軍醫請坐。」示意了一下一側相隔一小方桌的並排座椅,她一臉平靜道。
何顧依言先入座,雲影則默默繞至他身後。
沈江蘺見狀才在另一座位大方坐下,然後喚人上茶,一套流程下來表麵禮節可謂滴水不漏。
奇怪,怎麽一次比一次更招她討厭了……
換作他人,可能隻會以為這位古板女將軍本就性格如此,可何顧不一樣,盡管到不了知根知底的程度,但多少也算近距離彼此接觸過了幾小段時日。
因此第一時間便敏銳感受到了來自便宜未婚妻的內心不喜與對他的排斥。
這種不喜與排斥和曾經他在尊者遺跡以另一番麵目相遇明顯不同,那時更多的隻是陌生人之間保持距離和戒備而已,當下則是更進一步的發自內心嫌棄,很強烈!
雖然表麵上客客氣氣,實則截然相反,想來不過是看在他少國師身份的麵子上才未流露出來罷了。
何顧倒真心有點佩服她,畢竟要強固執的人他見得多了,而要強固執中還時刻帶著理智的人他也很少見到。
「她若是現在知道我就是她那個逃跑的未婚夫,會有何反應?」
「若是還知道了我也是當年遺跡內的救命恩人,又會生出何種精彩反應?」
何顧非常惡趣味地想象著,嘴角不禁露出一點笑意。
沈江蘺本就多留了心眼,因此立馬便注意到了男人的微表情變化。
雖看不出什麽具體含義,但也知道準沒好事。
暫且忍了,等上茶的女兵退出大帳,她當即再次出聲,語氣帶著提醒,明知故問。
「少國師大人此番前來可有要事商談?」
瞬間被問話拉回了思緒,何顧還是理性打消了那個惡作劇念頭,壓下了那些不正經的胡思亂想。
清咳一聲便直奔主題,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套說辭娓娓道出,話裏自然地省略去他與雲影最後黑吃黑的部分。
末了,為了以防萬一,他借著身為天機者的口吻,一本正經瞎編道:
「初步看來,那黑石村與魔族近來異常動靜關係不大,此次外出純粹隻是為了交易深淵石而已。但……
通過我幾番占卜,觀之村子亦有一股冥冥之氣,似乎與對岸相呼應,應該存在某些間接的聯係,也就是說村民沒有問題,村裏有問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還得繼續仔細監視,盡可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這倒是大大出乎了沈江蘺的預料,本來她領兵圍住黑石村也隻是為暗中調查深淵界河打掩護而已,根本就沒太把這座小村莊當回事,畢竟魔人的異常動靜大多來自於那深淵界河。
聲東擊西?
難道是藏得太深,我之前派去村裏的探子才難以察覺到?
銳利紅眸連連閃動,她一下子想到了很多,漸漸也有了新的打算。
之前她都是把過多的重心放在夜裏密查深淵界河上,每夜親自去暗暗觀察,把村子方麵的監視交予手下負責,如今有了另一番抉擇。
何顧初來乍到,此時此刻尚還不知未婚妻夜夜有去界河暗查的安排,之所以忽然間編造這一通莫須有的說法純粹是習慣性的謹慎起見。
本意是讓便宜未婚妻在接下來的這段時日有事幹,免得幹擾到他的行動計劃,此舉算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說完公事,他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未婚妻身上,好奇地想要從她身上多捕抓點什麽,企圖借此管中窺豹了解一下她這三年的神秘經曆。
沈江蘺這會兒雖正處在深思之中,但出於她天生對身旁事物的覺察力,立馬便感受到了來自旁邊男人的緊盯視線。
頓時一個不動聲色的眉頭微微皺起,活像是思考中遇到了不順。
也就在何顧才盯去的短短幾息之間,她陡然站起身來,無形打斷了男人那在她看來一而再三、很不禮貌的盯視。
所謂的少年英才新晉少國師,眼下被她打入下三流之列,觀感已然差到了極點。
英氣柳眉平展下來,麵色平靜,淡淡道:「少國師之言我已明白,村子那邊接下來我會親自監視,多謝相告。想必昨日之行辛苦了少國師,現在還請回帳休息,先靜候佳音。」
言外之意就是委婉下了逐客令。
短短片刻,盡管她的神色語氣依舊是那般平淡不起波瀾,但對何顧的稱呼卻從「少國師大人」細微變成了「少國師」,不細心留意的話難以發覺到這一點變化。
這是……被更討厭了嗎?
改變之莫名突兀,一時之間何顧有點摸不著頭腦,當場微愣住了。
想不通,以前他可是想盡辦法各種故意討對方嫌棄,可就一丁點也不起作用。
而現在他好像也沒做什麽吧?卻動不動就招厭煩……
簡直離譜到家了。
女人這種奇妙生物,有時真的令他越來越搞不懂了。
身後,雲影側目望向少年的俊朗側臉,細細觀察起他的神色變化。
但凡隻要少年露出一絲不悅之色,她定然要站出來。
半響,她仍未從少年臉上看到任何疑似生氣的跡象,相信少主,這才作罷。
見男人忽然莫名幹愣著,沈江蘺一時間也不知道他葫蘆裏究竟賣什麽藥。
她的性子向來是主意已定便一往無前,於是毫不猶豫「客氣」再道:「少國師慢走,末將如今還有諸多繁事要忙,就不相送了,還請見諒。」
說罷便自顧自回到案桌後,重拾起兵書,一臉沉浸其中。
最低限度該給的麵子她已經耐心給了,若是因此日後被穿小鞋她也認了。
何顧這才回過神來,卻絲毫不在意,並無生惱。
他倒看的開,反正再怎麽被無端討厭也
總比被喜歡的好,畢竟他現在的模樣不是本來麵目。
二人之間婚約尚在,再怎麽說名義上對方暫時也是他的人,真要被好感了,那他可比吃了蒼蠅還難受。
心中隻是想道:「如今我實力也上來了,抽空回去一趟顯顯本事把青山城那些流言蜚語打破,再布置布置基本就夠庇護家族了,看來也該考慮把這擱置的兩家婚約之事做個最終了結了,免得占著……不對不對,是守著鮮花不澆水……」
臉皮厚如他也不感到尷尬,一邊想著,一邊隨口應付了一聲便朝身後雲影打了下招手,隨後起身離開。
雲影亦步亦趨地緊跟其後,心中卻是充滿了疑惑與一絲好奇。
她總覺得少主似乎對那紅衣女將一見如故,二者之間仿佛曾有過很多故事,所以被甩臉才會一丁點都不放在心上。
出於身份職責,當下也不敢多問。
直到帳布重新放下,沈江蘺才抬眸望去。
回想起這次與上兩次的見麵情形,男人剛剛的反應連她都覺得有些不合常理。
當把三次見麵結合在一起來綜合考量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她竟莫名感到有點熟悉的感覺。
隻是這種刹那閃過的錯覺太過於微小,一下子實在想不起來究竟熟悉在哪裏。
晃了晃螓首,她趕緊將這些無關緊要的雜念遠遠一通拋之腦後。
輕拍三下手掌,招來一女兵入帳,輕聲對其道:「傳令下去,撤下所有暗處對村子的監視,人員都轉移至界河沿岸,有任何風吹草動及時上報給我,不要貿然踏入那凶險河麵。」
「是。」女兵連忙領命去辦。
做完了新安排,沈江蘺輕步走出大帳門口,把視線移到了不遠處的黑石村方向。
……
何顧自大帳出來之後便漫無目的在軍營附近的連綿焦土山丘一帶四處亂走。
黃昏回軍營的路上偶遇一名被劇毒蠍子偷襲咬傷、倒在沙土上的士兵,眼見命不久矣。
想著也是便宜未婚妻的手下,他也不吝嗇於消耗一枚珍貴丹藥,出手將其保住了性命並順道送回了軍營。
當士兵在其中一處兵帳清醒過來並馬上變得生龍活虎時,同帳的士兵都驚呆了。
實際上醫治這種西邊境特有的小紅毒蠍有一般常配備的丹藥,有經驗的軍醫都會事前備一些。
雖能保命但恢複期較長,且期間依舊會全身疼痛不止以至於完全下不了床。
那種煎熬苦頭,凡是經曆過一次的人往後再看到其它品種的蠍子都會懼怕不已,有時連一句「鞋子」都聽不得。
可想而知何顧用於醫治的丹藥在他們看來有多貴重了。
一傳十、十傳百,何顧這無意間的舉動讓他在不知不覺間贏得了軍營所有士兵們的肯定,每每經過那醫帳都不約而同放輕了腳步,生怕打擾到裏麵。
這件事也很快傳到了沈江蘺耳中,隻是她並沒有明顯的波動。
而隨著夜色加深,帶著雲影悄無聲息溜出醫帳的何顧緩緩把目光移到了遠處輪廓模糊的深淵界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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