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敗亦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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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競手舉的高高的,但屈蕭還是微微低頭。
一手將雨傘拿過,陳競看了一眼,屈蕭的鼻子還在流血,鼻梁上擦傷了。
屈蕭就著手裏的雨水,將流到嘴角的血擦掉。
“我們去處理一下吧?”陳競說。
“沒事兒,你自己先回家吧,我回家處理一下就行。”屈蕭說著就將雨傘遞到陳競手裏。
沒有了雨傘的遮擋,雨滴順著肩膀,褲腳,發絲,滑進眼睛,鞋子,順著脖子流向衣服裏。
陳競在後麵跟著,隔著幾步。
“不要跟著我,快回家吧,啊。”屈蕭回頭和陳競說。
陳競停下來,但也沒有轉身走開。屈蕭轉頭繼續走。
雨越下越大,聽不見周圍的聲音。
六歲那年,一年級,回家。
許久沒有回家的爸爸坐在沙發上,旁邊是一個陌生女人,和爸爸挨的很近,媽媽坐在對麵,沒有人說話,氣氛尷尬,小小的屈蕭並不知道怎麽回事兒。
“爸爸,你回來了。”小屈蕭有些害羞的跑到男人麵前,回頭看著媽媽,露出自己最近脫落的牙,媽媽朝他笑笑,看並不看爸爸。
“蕭蕭,你先回屋,我們商量個事兒啊?”男人推推自己,屈蕭朝著房間走去,半路上回頭看見媽媽低著頭,男人摸著那個陌生阿姨的手。
“爸爸走了,你要乖乖聽媽媽的話啊?”說完便牽著旁邊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走了,腳步輕快,有說有笑。
沒有哭也沒有鬧,小孩靜靜的坐在自己的小床上。
“爸爸是離開我們了嗎?是不是要去做別人的爸爸了?”小屈蕭問。
“是也不是,他永遠都是你的爸爸。”媽媽說著,抱住屈蕭瘦弱的肩膀,然後媽媽的肩膀開始微微顫抖,最後哭出聲來。
“媽媽你別難過,我知道,你們是離婚了,我們班也有這樣同學,他們都和我說過的,我都明白。”屈蕭小手撫摸著媽媽的背。
過了幾年,有幾個人來找爸爸,好像是找不到他了,說是欠了賭債,生意失敗,欠了好多錢,跑了。
那些人便來找屈蕭媽媽,去她工作的地方鬧,最後老板不得不辭退她。
去屈蕭學校,讓同學散布謠言,奇怪的性格,不招人喜歡屈蕭,成為大家欺負的對象,籃球砸臉,桌子推倒,書本撕爛,有意無意的言語嘲諷,明目張膽眼神的挑釁。
自己爸爸的醜事,傳遍學校。
屈蕭第一次舉起自己的拳頭,打破了別人的鼻子,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成為學校裏的校霸,打架,鬥毆,警告,記過。
憋在心裏的火,一發不可收拾,好處就是,沒人再敢惹老子了。
媽媽失業,就去街邊擺攤,有一天,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出現在媽媽麵前,央求媽媽救救他,媽媽念在多年夫妻情誼之下,給他兩萬塊錢。
一個深夜,門被狠狠敲著,也是像今天一樣的大雨天,父親帶著一幫人,砸開自己家的門,翻箱倒櫃,警笛聲,一聲聲敲碎了一個柔弱婦女的心。
從此母親便病倒了。
那幾個人和父親被關了幾天,之後風平浪靜。
屈蕭繼續上學。
回家看見父親居然在給媽媽做飯。
屈蕭將他趕出去,但自己去上學的時候,媽媽還是會給他開門。
有一天,回去的時候,看見媽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手邊是存款為零的存折。
沒有告別,沒有摸摸自己的頭。
自己在打男人的時候,帶著嘶吼和呐喊,最後被警察拉開,男人以盜竊罪入獄,屈蕭因為這件事,輟學,在初二,或者說是,開除。
從此自己便是學校裏的小流氓,在校門口,等著嘴賤傳遍自己事跡的人,狠狠地揍了一頓。
然後就開始修車,摩托。
沒爹沒娘沒人要。
回憶著,屈蕭感覺自己麻木了,沒有這麽感覺,掏出鑰匙開門。
聽見有個人在小心翼翼地的上樓,似乎非常怕被別人發現。
屈蕭倚在門把手上,腳步一頓,陳競看著屈蕭,“我買了一些消毒的,我準備給你,但你走太快了,我不是故意跟上來的。”
陳競說完,低頭看著自己濕了一半的褲子,冷冷的瑟縮了一下,打了個噴嚏,走上來將袋子放在地上。
屈蕭進門,沒有拿,也沒有關門。
陳競跟上,拿起,關門。
“你坐沙發上就行。”陳競看著擺放整齊的客廳,一居室,幹幹淨淨,像是個潔癖住的地方。
看著自己濕透的衣服,陳競沒有坐。
然後屈蕭拿過來毛巾,一條鋪在沙發上,陳競坐下,一條讓陳競擦頭發。
“我沒有衣服,穿我的外套”屈蕭遞過。
然後端了一盆熱水,在陳競麵前。
“泡腳,不然感冒。”陳競脫鞋,然後襪子上滴滴答答的髒水流在地板上。
屈蕭換好衣服,然後看了一眼地麵,拿過拖把拖幹淨,然後泡了兩杯薑絲茶,遞給陳競一杯。
鼻血已經不流了,但傷口還在滲血。
陳競喝著暖口的茶,感覺暖和之後就從腳盆裏出來,“我泡好了,水倒哪裏?”
“沒事兒,我來吧!”屈蕭倒水之後給自己也倒了熱水,開始泡腳。
“我能轉轉嗎?”陳競端著杯子說。
屈蕭點點頭。
廚房有鍋有碗,擺放整齊,陽台有花。
客廳擺著幾個頭盔,還有摩托的手辦。
臥室門沒關,暗灰色的床單,純黑的床頭櫃,上麵有一杯水和一本書,是陳競送他的《三體》。
翻開頁麵,有一個書簽,翻過來是一個學生的背影,從人群中穿梭,周圍人是模糊的,就一個女生,紮著馬尾,大步在過馬路,上麵有一句話不打擾,不惦記。
出來之後,屈蕭正在給自己消毒,陳競拿起棉簽,“我來吧。”
輕輕地,看著睫毛一眨一眨的,最後貼上創可貼,然後陳競低頭,親在創可貼上。
“屈蕭,你也是喜歡我的吧。”陳競問道。
屈蕭從沙發上坐起。
“走吧,我送你回去,太晚了。”
“好。”
屈蕭撐著自己的傘,走在陳競前麵。
陳競撐著自己的傘,走在後麵。
陳競收起自己的傘,躲進屈蕭的傘,牽著屈蕭的手,
“屈蕭,我們在一起吧?”
“你別胡鬧啊,快點回家。”掙脫陳競的手。
“那我問你,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屈蕭說著,看著前麵。
“為什麽,真的嗎?我不信,你看著我說。”陳競追上來。
屈蕭停下,隔著傘,看著陳競,“陳競,我不喜歡你。”
“那你為什麽要偷拍我,還寫不打擾,不惦記。”陳競激動的說。
“你難道不懂小流氓的心思嗎?看見漂亮姑娘難道不應該有點非分之想嗎?”屈蕭輕佻的說。
“那你也是對我動力心思的吧?”陳競說。
“對,我動了歪心思,結果你還主動送上門,還對我耍流氓,陳競,你知不知道,對著我耍流氓有多危險。”屈蕭挑起陳競的下巴,靠近耳朵說
“我可是真流氓,陳競,喜歡我之前沒打聽過嗎?”輕笑一聲,轉身離開。
“屈蕭,我就是喜歡你,你也喜歡我,為什麽?”陳競從後麵追上來,扔掉傘說。
“為什麽?,哈哈~”屈蕭被拽著衣角。
“你喜歡我什麽?”
“你憑什麽喜歡我?”
“我有什麽好喜歡的?”
“陳競,我告訴你。”
“別人不要的東西,你也不能要。”
“沒人要的東西,離他遠遠的。”
“我就是那個沒人要的東西。”
“你明白了嗎?”屈蕭故作輕鬆說。
陳競開始哭,手拽的更緊了&nbp;,搖搖頭。
“那我說的更明白一點兒,我爸不要我了。”
“我媽死了,”這一句話向刀子一樣劃開陳競的耳朵。
“他們都不要我&nbp;”
“我初中沒有上完”
“我們在一起沒有未來,”屈蕭感覺自己好了多年的傷疤被自己生生撕開,暗黑的血液流出來,感覺到了一陣的熟悉,多年的鈍刀劃拉著的皮肉,感受到了淋漓暢快的痛,痛的覺得自己還活著。
“陳競,你明白嗎?我沒有未來。”屈蕭那麽平靜的說出這些話,這麽多年早都習慣了
“去上大學吧,別再見了。”
陳競驚呆了,手慢慢鬆下來。
屈蕭將傘塞進她手裏,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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