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的話聽不去了。

    坊間傳聞最喜八卦，正經內容不多。

    “老焦，你那裏接到多少相同訴案？”

    焦望直道，“一共二十起，隻有季家這件最大。”

    “怎麽處理的？”

    焦望直：“暫時壓下不辦。”

    “做得好！”

    殷雄很欣慰，身邊能有這樣一位識大體顧大局，而不是一味執行死命令的助手。

    否則大錯一旦鑄成，再想挽回就難了。

    現在回想起來，什麽強行把土地收歸國有，還二十萬大軍坐鎮，周太保這是在給他挖坑！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即使真那麽做了，天下亂不亂先不說，得到土地的百姓恐怕更願意到有錢人府上當奴才，也不願意臉朝黃土背朝天地耕種！

    看得應該換個策略了。

    “老焦，跟我去個地方！”

    “哪裏？”

    “季家！”

    “……”

    季東 明府上一片愁雲慘霧。

    上憲大人雖然沒有真逼他分家，但是三個連側室都算不上的女人揪住他不放，那三個兒子也個個象狗皮膏藥一樣粘在身上撕不掉。

    “爹，到底應該怎麽辦？再這麽鬧下去，咱們季家可就成了皇城中的大笑話了。”

    季子賀很著急。

    季東 明也想知道到底應該怎麽辦。

    正在發愁，管家跑來稟報，“老爺，上憲大人回來了。”

    季東 明嚇得腿一軟坐到地上，“他……帶了多少人來？”

    管家道，“一個！”

    季東 明一愣，“一個？”

    隻帶一個人來，那就不是抄家。他立刻有了底氣，起身道，“快迎進來！噢……等一下，老爺我親自迎接。子賀，你陪我同去！”

    不用他迎，焦望直和殷雄自己走進來了。

    季東 明搶前幾步俯身跪倒，“草民季東 明，拜見上憲大人！”

    他不認識殷雄。

    可是季子賀卻不一樣。

    他瞪著一臉笑意的殷雄愣住了，季東 明喊了他幾聲，他才想起來行禮。

    “草民季子賀，拜見我皇萬歲！”

    “你傻了？哪來的萬歲？”季東 明以為兒子被上憲嚇傻了，順嘴胡說呢。

    可是當他看到季子賀嚇得全身發抖的樣子，才發現不象是假的，抬頭看向殷雄，不由得心頭劇震。

    那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全身上下透露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極有可能就是新皇！

    “草民……草民……管家！”他扭頭向管家喊道，“快！快把府上所有人都叫出來，迎接聖駕！”

    殷雄一身便衣，沒想著大張旗鼓，忙道，“不必！朕是路過此地，進來看看。”

    “噢……陛下請！”

    季東 明恭恭敬敬地把殷雄和焦望直讓到正堂，季子賀垂手陪在一旁。

    季東 明瞪他一眼，“快叫子宜過來敬茶！”

    季子賀恍然，忙小心退出。

    焦望直道，“季東 明，你有什麽難處，可直接向陛下言講。”

    季東 明聞言趕緊跪倒，哀聲道，“草民……沒有難處！草民……”

    殷雄道，“起來吧，不要總是跪來跪去的。”

    季東 明受寵若驚，趕緊爬起來坐好，焦望直道，“你現在不說，以後可就沒有機會了。”

    季東 明猶豫半晌還是不肯開口。

    殷雄道，“季東 明，朕此次前來，就是想聽聽你的心裏話，新政能否正常實施，你的意見很重要。”

    “新政好！新政絕無問題！草民支持新政！”

    殷雄看看焦望直，心說這個老頭兒……連心裏話都不敢說，難道自己是吃人的老虎不成？

    正想著，隻見一個粉衣少女捧著茶盞，低著頭小步走進來，可能是太過緊張，茶盤隻有一半在桌子上，另一半懸空。

    殷雄把茶盤推到桌子裏，“小心！”

    少女嚇得手一抖，嘩啦一聲，本來捧起來準備敬給他的茶杯掉在地上，茶水灑了一身。

    焦望直皺眉道，“哪裏找來的侍女，怎生如此孟浪？”

    少女嚇得撲通跪倒，不停地磕頭。

    季東 明一張老臉都綠了。

    他拚命陪小心想在新皇麵前留個好印象，這下倒好，被他的女兒一杯盞全給毀了。

    “草民該死……”

    季東 明的確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是小女子宜， 不是侍女，故……請陛下責罰！”

    殷雄並沒有在意，嗬嗬笑道，“隻是一杯茶水，又不是毒藥，起來吧。不過，這件衣服不能穿了。”

    季東 明趕緊起身，拉了一下季子宜，“快帶陛下去換衣服！”

    季子宜戰戰兢兢地走在前麵，帶著殷雄來到內室。

    他脫下外袍抖了抖上麵的茶葉，問道，“你有辦法？”

    季子宜隻顧著害怕了，連他說什麽都沒聽見，隻知道點頭。

    殷雄把外袍交給她，“你來處理！”

    季子宜伸手來接，袍子到手卻滑到地上。

    殷雄知道她過於緊張，撿起衣服重新交到她手裏，轉身走了出來。

    沒有外袍遮擋，他裏麵穿的是緊身蟒服，這件衣服是白素打的底，易之梅繡的領口，雲若惜打的盤龍圖，商晴盤的扣子，柳青青收的衣擺，雖然針腳不太均勻，但是金線遊走，別有一番意味。

    這件衣服穿在身上，更加顯得他英武不凡，瀟灑俊逸。

    焦望直正“苦口婆心”地開導季東 明，可季東 明想的卻是如何領罪，對他的話一句也聽不進去。

    見殷雄一個人返回，他還以為自己的女兒被賜死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顫聲道，“小女魯莽，衝撞聖人，死有餘辜！死有餘辜！”

    殷雄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坐下後問道，“你打算怎麽辦？”

    季東 明忙道，“草民這就解散家人，變賣土地房產……噢不！全部交給朝廷……”

    殷雄聽他越說越離譜，心說焦望直都跟他說什麽了？掃一眼焦望直，焦望直卻不停地搖頭。

    他知道，老頭兒也是被嚇到了，連正常人的交流能力都沒了。

    正想著應該怎麽套點實話出來，忽見季子宜捧著那件外袍走了過來。

    季東 明一見季子宜安然無恙，大吃一驚，“你沒死？哎呀！”他用力頓足搖頭。

    季子宜奇道，“女兒為何要死？”

    季東 明急道，“你不死，就要輪到我死了！”

    焦望直斥道，“季東 明，說什麽呢？”

    季子宜淚珠盈盈，“他……他說要我幫他處理衣服，並沒有……要我死啊！”

    季東 明一愣，“沒有讓你死？”

    殷雄忽然有一種感覺，這一家子都不太正常。

    他接過外袍打開一看，不由驚道，“你做的？”

    白袍上沾染茶水的地方被幾朵鮮豔的荷花掩蓋，完全看不出任何汙漬。

    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能繡出這麽多東西，做工還如此精細，不能不讓他大感意外。

    季子宜小心地點點頭 ，“是！”

    殷雄把衣服穿上，束好腰帶，焦望直歎道，“果然不同！”

    殷雄也道：“做得非常好！”

    季子宜聽他誇獎，緊張的心情為之一鬆，用手指了指衣服的領口和袖口，“這裏再加些裝飾，會更好！”

    殷雄一聽趕緊脫下外袍遞給她，“拿去！”

    季子宜接過衣服轉身要走，殷雄道，“我和你同去。”

    他知道，從這個老頭子嘴裏別想聽到任何實話，沒準這個小姑娘能給他一些驚喜。

    季子宜雖然還是緊張，但是比之剛才已經放鬆了許多，坐在榻上穿針引線，那手速之快，讓本來還想插嘴問幾句話的殷雄都不敢開口了，生怕一分心，那根銀針紮到小姑娘的手上。

    季子宜額頭已然滲出細密汗珠，她隻能通過專心致致地做活，才能不去想身邊那個讓她看上一眼都會眩暈的男子。

    不到一刻鍾時間，一隻領口和兩隻袖口上多了幾隻活靈活現的盤龍鎖，一件簡單的白袍變成了“藝術品”。

    他穿上外袍，季子宜小心地幫他束結，前後左右轉了兩圈，點頭輕聲道，“可以了！”

    殷雄道，“你坐下，我和你說說話。”

    季子宜啊了一聲，小臉又白了。

    殷雄忙安慰道，“你不要害怕，我隻是想問問你，怎麽練成一手好織工的。”

    季子宜長出一口氣，臉上恢複血色，低聲道，“我娘死的早，每次想她的時候，我……就拿來做活……就什麽都不想了。”

    “你爹真是外麵那個老頭兒？”

    季子宜一愣，趕緊點頭，“是！”

    殷雄搖頭，“不像！那個老頭兒嘴歪眼斜，滿臉皺紋，一口大黃牙，你沒有一點像他。”

    季子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像我娘！”

    殷雄也笑了，“不緊張了吧？”

    季子宜微微一愕，輕輕點了點頭，馬上又搖了搖頭，“還是……有點害怕！”

    殷雄知道，要想讓她對自己象身邊人那樣放鬆是不可能的，正色道，“你叫季子宜對吧？”

    季子宜點點頭，殷雄道，“你爹連句人話都不會說，我問你如何？”

    季子宜忙道，“好！我……我保證說的都是人話！”說完之後感覺話裏有語病，偷看一眼殷雄，發現他那雙明亮的眼睛也正看著她，嚇得她趕緊低頭側身。

    不過想到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還是忍不住輕笑起來。

    女孩子嘛，隻要肯笑了，那就說明她的戒心沒有了，可以進入正題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