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果然跟喬玉蘿預料的相差無幾。

    她才出宮第二天，崇德帝和霍皇後就出現在了靈堂內。

    夫妻二人一身素白孝服，望著靈堂中央的貴重棺槨，一句話沒說。

    跪在門外的大臣們麵麵相覷，一時竟不知該稱呼崇德帝一聲皇上還是太上皇。

    自從先帝駕崩，崇德帝被囚禁，太皇太後掌權以來，大周的朝堂簡直亂成一鍋粥。

    偏偏太皇太後娘家，承恩公府勢大，他們家在朝中的關係又盤根錯節。

    為求自保的部分臣子隻能歸順。

    心有怨念的那部分，倒是有人站出來反對了，然而後果隻有一個字：死。

    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沒幾個有勇氣上趕著送人頭。

    是以，眾人苦太皇太後久已。

    瓊林宴那天，眼睜睜看著太皇太後吐血倒在宴席上，大多數人心裏其實是暗爽的。

    現在看到崇德帝，馬上就有人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有人出頭，其他人也壯著膽子跟風。

    很快，原本該安靜的靈堂就被大臣們的高呼聲襯得一團鬧哄。

    崇德帝回頭，望著大臣們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孔，抿了抿嘴，“安靜！”

    大臣們馬上止住聲音。

    作為孝子，崇德帝本該在靈堂守靈，然而他並沒有停留多久，上完香就帶著霍皇後直奔帝寢殿。

    ——

    霍凡聽說崇德帝和霍皇後到了靈堂，一早就讓丫鬟給小元空沐浴更衣，然後親自帶著小元空過來。

    幾人在半道上相遇。

    霍凡看到姐姐昔日美麗的臉龐變得削瘦，人也憔悴，心裏揪了一下，上前行禮，“微臣，見過皇後娘娘。”

    霍皇後喉嚨裏哽了一下，“凡兒，自家人不必多禮。”

    她伸手要扶霍凡，這才留意到霍凡身後的孩子。

    霍皇後頓了一下，眼圈泛著紅，“懷璧？”

    她已經太久沒見到兒子了，彎下腰就想抱抱他。

    小元空望著眼前這個據說是他生母的陌生女人，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霍皇後懵了。

    以前難得見一麵，懷璧都恨不能黏在他懷裏不撒手的，這是怎麽了？

    崇德帝也注意到了小元空的反應，問他，“不記得你母後了？”

    小元空抿著小嘴沒吭聲。

    旁邊時不時有下人路過，不方便說話，霍凡隻能打圓場，“皇上，娘娘，咱們找個說話的地兒吧？”

    說著原路折返，將崇德帝和霍皇後帶去了帝寢殿。

    到了內殿，霍皇後見兒子還是一副跟她不熟的疏離模樣，險些急哭。

    霍凡這才小聲告訴她：“娘娘，他不是懷璧，是懷瑾。”

    緊跟著，把小元空是如何跟蕭懷璧調換的事兒大致說了一遍。

    崇德帝和霍皇後聽完，滿目震驚。

    蕭懷瑾，小元空的本名。

    當年霍皇後懷孕的時候，本是雙胎，但因為瞞了崇德帝，所以崇德帝隻取了一個名兒，蕭懷璧。

    蕭懷瑾是霍皇後親自取的。

    隻是很遺憾，蕭懷瑾注定要被送出宮，這個名字，不僅不能上皇家玉牒，還連提都不能提。

    後來被太皇太後幽禁，霍皇後才慢慢把雙胎的事兒告訴了崇德帝。

    崇德帝雖然生氣，卻也知道皇後的無奈，況且事情已經發生，再惱也沒法挽回了。

    前兩天聽聞太皇太後暴斃的時候，崇德帝就知道，自己被囚禁的日子結束了。

    等出來，他有兩件事要做。

    其一，鏟除承恩公府謝家，連根拔起。

    其二，派人出去把那個孩子找回來。

    哪曾想，他才剛解禁第一天，就見到了那個自出生便被送出宮的兒子，還是在滿城掛白的情況下。

    崇德帝此時此刻的心情，複雜到無以言表。

    霍皇後則是眼淚直接落了下來。

    “你是懷瑾……你是懷瑾？”她哭著，小心翼翼上前，拉過小元空的手，“孩子，對不起，對不起，當年是娘對不住你。”

    滾燙的眼淚，一顆顆砸在小元空的小肉手上。

    小元空看看自己的手背，又抬頭看看霍皇後，用稚嫩的小奶音說：“大魔王已經敗了，哥哥很快就會回來的。”

    “大魔王？”霍皇後又是一臉懵。

    霍凡解釋，“他說的，是太皇太後。”

    霍皇後這才反應過來。

    剛才霍凡說過，懷瑾之所以跟懷璧調換，就是為了入宮配合懷瑾的師父對付太皇太後。

    懷瑾的師父是誰，霍皇後沒見過，但她心懷感激，想著等宮裏安定下來，一定要當麵道謝。

    一把將小元空抱住，霍皇後道：“好孩子，既然入了宮，就一直留在這兒，留在父皇母後身邊好不好？我們會盡全力彌補你的。”

    “不好。”小元空搖頭。

    沒料到會被兒子直接拒絕，霍皇後心裏針紮似的疼，看了眼崇德帝。

    崇德帝也是五味雜陳，“先聽聽兒子怎麽說吧。”

    霍皇後問：“為什麽不好？你不喜歡父皇母後嗎？”

    小元空說，“你們有哥哥呀，我有師父，還有師祖，我也很喜歡他們的。”

    霍皇後更難受，張了張嘴，想說什麽。

    霍凡趕緊止住她，“娘娘，別勉強他。”

    霍凡一直在暗中保護小元空，對於這個小外甥，他是了解的。

    小元空不是不肯原諒親生父母，而是他從小就沒見過親生父母。

    在他小小的認知裏，他師父喬玉蘿和師祖明覺大師才是跟他最親近的人。

    如果突然有人要他離開最親的人，住到一個陌生地方，跟一群陌生的人當一家人，哪怕那個人是他的親生母親，他也絕不可能答應的。

    崇德帝也道：“婉兒，畢竟才剛見麵，你強迫他留下也說不過去，多給他一些時間。”

    霍皇後這才依依不舍地鬆開了小元空。

    霍凡道：“懷瑾就暫時交給皇上和娘娘了，微臣得盡快出宮。”

    霍皇後問，“是去接懷璧回來嗎？”

    霍凡搖頭，說不著急接懷璧回宮，“太皇太後的事，雖然懷瑾的師父手裏有聖旨，大理寺不敢查她，但卻不代表謝家會善罷甘休，我擔心，謝家會伺機報複她，得盡快出宮安排人手保護她。”

    崇德帝先前都聽霍凡說了，那個薛喬氏為了幫助他們，付出了太多，都賭上全族性命了。

    這份恩情，崇德帝銘記於心。

    “霍凡，我剛解禁，身邊沒有可用之人，保護懷瑾師父一事，就暫且托付給你了。”

    “微臣明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