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三門中交易，往往幹係重大，又因為暗三門裏高人無數，有的高人能模仿任何人說話的語氣、口音，所以單純打電話，在暗三門中不靠譜，暗三門裏壞人還多，各種詭計層出不窮，必須有暗號支持，否則，很容易出事。

    焦天竣得了荷絨回到臨水市，一麵請高人苗東風培育燕尾借風魚，一麵又請了一位暗三門裏會龍甲神章的師傅，給自己做荷絨衣。

    相傳，這《龍甲神章》傳自黃帝，蚩尤有八十一兄弟，銅頭鐵額，釀霧使風，十分厲害，黃帝得仰仗龍甲神章才將蚩尤戰敗。

    指南車就是根據龍甲神章所造，龍甲神章是古今天下兵器製造的最高境界，由龍甲神章還演繹出了兵法十三篇，孤虛法十二章，奇門遁甲一千零八十局。

    其中這孤虛法和奇門遁甲，都是後世托偽之作，是假的，因為沒人能學會，凡是沒人能學會的東西，一定是假的。

    不過這說法肯定有人不服，說江湖中有高人會奇門遁甲，能指揮兩個小板凳打架，能擺八陣圖。那其實是江湖彩字門，就是變戲法的，都是有海底能說破的，是個人就能學會，隻是他們故弄玄虛不傳真海底而已，那是魔術技術，不是玄虛飄渺之學。因為彩字門在舊時屬於賤業，他們得找個高大上的明目來忽悠人，於是找到了奇門遁甲，說出來光彩奪目，能引人。

    暗三門中有龍甲神章這一行當，不過這一行不會擺什麽八陣圖，隻會製造兵器衣甲器物，暗三門中很多高人所用東西都是他們製造的，盛名在外，非比尋常門戶。

    焦天竣明麵上的身份，一個賣金魚的老者，真實身份是挑河采江底的，采江底這一行很神秘。

    很多河流自古就是人類賴以生存的母親河，河流物產豐饒，對人類最直接的饋贈是淡水，其次是河鮮，再其次是河運，天下靠河流生活的人不計其數。

    河流還有隱性的饋贈，比如金生麗水，玉出昆崗，在古時，天然金多從河沙中淘得。又比如黃河攜泥沙而下，十年兩決口，自古黃河決口三分災七分德，大水雖然淹沒黎民房舍，但水退後淤下的黃河泥十分肥沃，種下一季高粱能收兩茬，土地之力，七八年不減，所以黃河決口的第二年，必是豐年。

    河流還有更為隱秘的饋贈，不為世人所知，河水川流不息，以千年為須臾，逝者如斯夫，有的河床萬年未改其道，且不說河床淤泥裏躺著曆代沉船，以及船上落下的古董器用。單是河水與河泥萬年摩挲，所產之物，就非同尋常。

    河底中，有河泥呈五彩之狀，五彩泥像海星趴在海底那樣蜿蜒在河床上，采取這種五彩河泥，能煉製一種油，叫榨河油，這榨河油能拔水，將一滴榨河油油點在地上，隻要此地地下有水源，幾天以後可以形成一個小泉眼，潺潺往外冒水，可將地下的水拔上來，力量不小。

    榨河油在暗三門中賣的很俏，有些草木先生用它點在石頭上栽苗，榨河油能通過石頭將地下水拔出來，培育一種奇花，叫裂石花，花開之日，石頭必成齏粉，將這花瓣曬幹，磨成粉末，撒在任何東西上麵都會裂開，撒在人皮膚上，肉裂能見骨，所以暗三門人爭而求之。

    這隻是河流的一種出產，采江底這一行，常年在河中采集之物多達二十多種，有些東西連采江底的人都不一定懂，因為各處河流的出產不一樣。

    江湖盛傳，1952年長江斷流，就是一幫采江底的人給截住的，常年做采江底的營生，致使這幫人會使水，使水包括截水、運水、漲水、消水等等，總之他們能控製一片水域。

    所以焦天竣能河遁就不足為奇了。他一輩子研究的就是這一行。

    從蜃樓海市回來半年之後，這天焦天竣在市場上擺攤賣金魚，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自稱黑風先生肖雲凱的徒弟，想找焦天竣買幾條魚。

    焦天竣立即明白了，這是人家來取貨了。

    掛了電話耐心等那人來，結果那人沒來，陸紅旗先來了，鬼使神差，陸紅旗一到攤前，就看上了那七條燕尾借風魚。問焦天竣說：這七條魚多少錢？

    焦天竣一聽，暗號對上了一半，當初焦天竣和黑風先生肖雲凱商量暗語，焦天竣就說，你派去的人，第一句話就問我這七條魚多少錢。

    肖雲凱就問，然後呢？

    焦天竣說：然後，我說四十塊。你派去的人就說，真便宜，我看起碼值五十，就給你五十吧。全天下人買東西，砍價都是往低處砍，沒有往高處漲的，這個暗號絕不會錯。

    肖雲凱滿意的點點頭。

    陸紅旗早就想給魚缸裏添幾條魚，逛了幾處花鳥市場，跟人砍價，都被賣金魚的嘲笑不懂，其中有個老板對陸紅旗說：我看你老弟不像是玩花鳥魚蟲的人。

    陸紅旗就問：為什麽？

    老板就說：凡是玩花鳥魚蟲的，一般都是有錢的閑人，我看您不像。我的老主顧從來不砍價，不但不砍價，有幾回，我要價一百，人家給我一百二，說是他心中就值一百二，這才是真玩家，一看就是行家，誰見了都得豎大拇指，有錢，玩的就是個瀟灑。沒錢就關心關心柴米油鹽，這東西不是您玩的。

    老板說這話，江湖上叫使鋼口，是一種倒激營銷手段，騙空子的勾當，空子就是什麽都不懂的外行人。

    陸紅旗被老板致命暴擊、無地自容，他本就是個勢利眼，最煩被勢利眼，當時從臉紅到脖子根兒，唯唯諾諾的點頭出了店門，發誓要從別的地方找回麵子。

    他又去逛別的花鳥市場，逛來逛去來到了焦天竣的攤位前，問那七條魚多少錢，焦天竣回答說四十。

    陸紅旗心想咱也瀟灑一回，你要四十，給你回五十，不就十塊錢嘛？十塊錢裝回大爺，這世道不好找第二家了。

    於是陸紅旗裝13說：在我心目中這魚值五十，就五十了。

    說罷掏出一張五十塊錢。

    焦天竣一看，對上了，當初也沒和黑風先生肖雲凱嚴格要求暗語怎麽說，隻說了個大體意思。

    就把魚賣給了陸紅旗，陸紅旗裝13成功，樂嗬嗬的回家去了。

    一個小時後，肖雲凱徒弟到了焦天竣攤位前，找不見燕尾借風魚，直截了當的說：我是肖雲凱的徒弟，師父讓我來取魚。

    焦天竣一聽慌了，問道：剛有人已經取走了啊。接頭的暗話你知道吧？

    肖雲凱徒弟說：知道，先問多少錢，你說四十，我出五十，什麽人取走了？

    焦天竣心道壞了，這是被肖雲凱明擺了一刀，取走了魚，還要回來訛我。

    當下和肖雲凱的徒弟撕破了臉，當時陳鐸在旁邊，和那徒弟打了起來，徒弟負傷逃走。

    此後，肖雲凱在霍天成那裏告焦天竣不講信用，焦天竣在霍天成那裏告肖雲凱兩次取貨，鬧了一個大官司。

    後來慢慢推敲起來，是他焦天竣看走了眼，把魚賣給了個空子，焦天竣恨陸紅旗恨的咬牙切齒，可惜他找不到陸紅旗，還要賠人家肖雲凱七條魚，因為沒有力量賠付，他拒不執行霍天成的判決，霍天成和肖雲凱雇人滿世界找焦天竣的下落。

    致使焦天竣不敢在市裏混，隻能來城郊的集市上賣金魚。按理說，一個采江底的暗三門人物應該去做些大事，為什麽熱衷於賣金魚呢？因為他要生存，焦天竣在暗三門中可能很富有，手裏的異物不少，但暗三門江湖老客不會將手來的東西變現，也就是說暗三門和普通社會環境是兩套價值係統，在暗三門中最富有的人，現實生活中也許連套羽絨服都買不起。

    像焦天竣和陳鐸師徒二人，一起做暗三門中的事業，焦天竣多少會分陳鐸一些東西，但在現實生活中，師徒二人各自刨食，一個去竹林苑做保安，另一個在城郊大集上賣金魚兒。

    又比如陸晨，手上有金鱸引露杯，有吞月蟾骨弓，他不能變現，也變不了現，隻能依靠獺貢生活，有獺貢在暗三門裏已經是高收入了。

    所以焦天竣穿著價值連城的荷絨分水衣，一樣為下一頓吃什麽，怎麽交房租發愁，不得不去賣小金魚。

    當陸晨蹲在他攤前問起燕尾借風魚時，焦天竣嚇壞了，以為陸晨是霍天成、肖雲凱派來的人，要取他性命，這才掏兵器，要和陸晨開幹，結果兵器被偷，隻得逃走。

    後來發現盜取他羊屍的也是這幫人，心中疑竇更重。

    當初焦天竣從養胎人苗東風手裏換來的燕尾借風魚，這苗東風是個很邪的高人，一般人見不著他。養胎人是暗三門最邪乎的行當，他們能培育稀奇古怪的活物。

    肖雲凱和霍天成天天找焦天竣要帳，焦天竣沒有辦法，又去找苗東風，希望能再培育借風魚，但暗三門裏做東西，不是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都得機緣巧合才可以。焦天竣將幾十年的暗三門積蓄都給了苗東風，苗東風說借風魚培育不了了，材料太難搞，手頭隻有一個羊苗，你用磁石水去孵化它，孵化好了，興許能抵債。

    焦天竣就問：我上哪找磁石水去？

    苗東風說：磁石水你我都不會做，你隻能去偷了。

    於是給了焦天竣一個羅盤，讓他按照羅盤指針找，磁石水能影響磁針，不難找。焦天竣用了半個月時間，在竹林苑小區工具房後麵找到兩桶磁石水，那時倪巧兒已經死了，他派陳鐸來應聘保安，一來能賺錢吃飯，二來方便行事，陳鐸偷偷溜進工具房，從倪巧兒的遺物中，斷定這曾是天下第一神偷倪巧兒的住所，倪巧兒已經死了，沒什麽後顧之憂。

    因為磁石水太沉，小區裏攝像頭又多，陳鐸建議焦天竣，就在這裏發羊苗吧。

    正如二傻子所言，一開始羊苗很小，是個胚胎，投入磁石水中，磁石水逐漸沒了，羊苗逐漸長大，頭比塑料桶的口都大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