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子不知父,父不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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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照在這個未老先愁的少年臉上,薑岫眠看著他的題書——‘故人笑比中庭樹,一日秋風一日疏’
夏師叔以此年歲來看不過二十三四少年,小時候與她爹結緣,與淨塵閣結緣,若是之後沒有薑旭陽劫法場,隻怕師叔早就死了吧。
書中隻說過,順天監上代天師顧長風和淨塵閣上代閣主論道,夏澤郅隻是說了幾句話,就得到前閣主的刮目相看,這才破例每年都可在淨塵閣小住一段時間,他算得上是淨塵閣獨特的存在,那究竟是經曆了怎樣的過往,才會從現在的他,變成一個自比女嬌娥浪蕩子。
“接下來一段,是不是就是幻境核心所處了?”薑岫眠問道,她大拇指輕輕撥動劍柄,“隻要破開核心就行了嗎?”
“嗯,這地方呆久了,對你也不好。”歐陽震道,“幻境核心可以是人,可以是物,隻要是牽扯到你師叔情緒最大的影響物,那就是的,一劍破去,便可以了。”
她閉上雙眼,深呼一口氣。
再次睜開雙眼時,便看見在一處比之前更加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宮殿很大,正中心有個端坐龍椅上的人,麵無表情看著跪倒在下方的夏澤郅,夏澤郅身側還站著一個身披玄衣,手執浮塵的顧長風,還有原本之前記憶中看到的李戟起。
空蕩的大殿內,唯有四個人的氣息聲,片刻的沉默聲隨機被低沉的聲音打破。
“端王,你還不承認嗎?你非要孤把你壓入死牢才肯嗎?”那個穿著一身明黃龍袍的男子俯瞰夏澤郅。
“父皇,想要我說什麽,是跟著李司空還有天師編造好的罪證再說一遍,還是堅持我本來的。父皇明顯兩個都不想聽的,為什麽還要逼我呢。”夏澤郅苦笑道,然後十分悲涼道,“敵軍壓境,你卻陣前斬將軍,你讓十萬將士如何不寒心,僅憑一紙黃紙,你就判下舅舅通敵,不論百官一言一辭,不論大哥的解釋,株連將軍府,母親被你賜下一丈紅,舅舅和大哥的屍首永遠留在西山,和數萬將士埋在亂葬崗。這就是父皇所求的北離太平,誅殺國賊嗎?”
夏澤郅撕心裂肺的哭笑聲在這大殿內來回飄蕩,他蹬然起身,指著高高在上的皇帝道“讒人高張,賢士無名。你忠奸不分,聽信奸臣無端汙蔑,把從小為你伴讀的兄弟殺了,是為不義。齊王夏澤康,領兵在外,兵行險招在前方奮力殺敵,回到軍帳卻被一張詔書,削為罪人,隻不過為舅舅辯護幾句,居然就被打成同流合汙的叛徒,立刻射殺,敢問父皇,知不知道舅舅臨死前寫了什麽交給齊王,又為何仰天長笑,從容赴死?”
“帶我回家,待我回家,代我回家。”夏澤郅一字一句,重重頓道,“父子之情,忠臣之義,夫妻之愛全都無端消失在父皇無端的猜忌中。你不懂娘,你不懂舅舅,你不懂哥哥,你隻懂,隻在乎你身後的龍椅,隻在乎你握在手裏的權力。”
皇帝坐在龍椅之上,看著自己兒子對自己例出一條條罪,越聽到後麵越氣憤,他隨便抓著一壓宣的硯台便朝夏澤郅扔去。
滴答滴答的鮮血從夏澤郅頭頂流下,流到他的衣襟上,他不覺得疼痛,隻是放聲大笑。,
“將軍做天子,北離唯人屠。這皇位是姓夏,而不是姓厲,厲怒他勾結敵軍犯我北離,若不是如此,為何會那麽巧,剛好碰上這麽多人攻我北離開。”皇上怒道,“你是孤的兒子,不是姓厲,夏澤康他才是忠奸不分,被厲怒所惑,犯下大罪,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哈哈哈。”夏澤郅捧著肚子笑道,隨後怒視著皇上,“好一個死不足惜!齊王他是父皇的兒子,是血濃於水的親情,原來端孝的齊王在父皇眼裏就值這四個字啊,那我呢?”
“哼,他要是端著賢孝順,就不會娶一個胡人女子,敗我天家威嚴。”
“陛下,端王口出大言不慚之話,有辱聖聽,老臣建議將他押入天牢。”
皇上擺了擺手,問道“國師,你怎麽看。”
顧長風風輕雲淡,好似這發生一切都與他無關“順應天勢,陛下若是做的不對,我會提出來的。”
“帶下去。”
“來人,把罪臣夏澤郅帶下去。”李戟起立刻朝門外喊道,一群披著甲胄的士兵把夏澤郅架了出去。
“長歎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夏澤郅一直重複著這句話,就這樣從高高的宮殿,從台階之上,慢慢走到北離城最陰暗的地牢。
薑岫眠就這樣跟著他的身後,走著夏澤郅來時的路,看著這個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師叔一個人待在一角,從高高在上的皇子一夜之間變成階下囚,獄卒的笑罵,小聲吐槽。
“你看,這太子也被關了進來,聽說厲將軍,哦不,厲賊已被伏誅,畢竟啊,皇上才是正統啊。”
“那這個呢?”
“不知道,估計就算翻身,離了這囚籠,估計也是永生永世不能回北離城,封個外地王吧。”
一天後,皇上下了一道詔令,賜死端王夏澤郅,法場斷頭刑。
夏澤郅站在唯一有一處有透射陽光的囚窗前,仔仔細細看著這卷詔書,不知過了多久,才把詔書卷了起來,對著來傳信的太監說道“知道了,明日午時,今日能讓我吃一頓好的嗎?”
“自然是可以的,殿下還是跟我說,好讓老奴準備準備。”
薑岫眠看著他,問歐陽震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嗎?我看師叔原本那種失落愴然的樣子,難道還不是嗎?”
“不是。”歐陽震道,“再等等,若是錯了,不僅拉不會你師叔,你也會受創,上的傷口容易恢複,精神上的攻擊,可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不然為什麽大家都害怕靈魂力高強的修士,若是足夠強,攝心索念,一眼便能望穿你內心最深的想法,小娃娃,你說可不可怕。”
薑岫眠沒有說話,靜靜看著場中人。
“城東家老王鋪的白麵饅頭,我要兩個,伴著白粥就好了。”
那太監起初有些遲疑,正想反問,便被夏澤郅的聲音打斷——
“沒有錯。”
“好,那老奴馬上去準備。”那駝背老太監拖著尖銳的聲音慢慢走去,可薑岫眠還能聽見他嚼舌根的聲音。
“這殿下,估計是關傻了,最後一段想吃饅頭,這是幹嘛,最後還裝清高孤傲給誰看呢。”
薑岫眠真的想跳出去給那嘴碎老太監幾個巴掌,奈何她根本沒有一絲攻擊能力,看著麵朝陽光,背對著她的夏澤郅,一陣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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