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香被鐵鉗似的手臂死死勒住脖子，渾身像有萬千蟲蟻在啃咬，朦朧間聽到身後窸窸窣窣的響動，細碎刺耳的噪聲好似剜骨剝筋。

    劉華腿腳不便，放下她去關艙門，蘇芷香艱難地吸口氣，在昏暗中摸索著爬到窗邊呼救。

    之前船夫看到岸邊有人受傷，唯恐引火燒身趕緊將船劃走，眼下船艙裏傳來女子的求救聲，他忍無可忍推開窗提醒道：“客官，別鬧出人命了……”

    話音未落，劉華拔起森寒匕首刺向他的咽喉：“少廢話，不想死就劃快點！”

    “別、別殺我。”船夫隻為求財不敢惹事，無奈地看了眼披頭散發的姑娘，嘴裏嘟噥著“造孽”，搖搖頭走遠了。

    “小香香，你還想往哪兒跑？再敢耍花招，老子宰了你！”劉華的粗手蹭了把她柔潤的臉頰，陰笑著嘬嘴，“呦，比豆腐還滑，弄死了有點可惜，不如先讓老子玩一把……”

    蘇芷香氣得想咬碎他的賤手，隱忍著扯開話頭：“五倫不孝的東西，你爹娘生死不明，你自己跑得到快！”

    “這你就不懂了，我能活下來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孝道！”劉華從背後掐住她脖頸，喘息的濁氣近在耳邊，“你老老實實跟我過日子，我就饒你不死，你不是愛錢嘛，我手裏的銀子咱們一輩子都花不完。”

    蘇芷香被勒得快窒息了，情急之下，她想起街頭賣藝人教的防身招數，用力後仰撞他的下巴，趁劉華踉蹌鬆手，疾步跑了出去。

    但劉華的反應更快，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長發，狠辣的毒勁像要活扒她的頭皮。

    蘇芷香疼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她跌坐下來倔強地咬住唇，反手猛掐他的手腕，拚命撓出幾道血肉模糊的口子。

    劉華咬緊後槽牙，爆發出陰狠的怒吼：“不識抬舉的東西，去死吧！”

    他手臂青筋暴漲狂扇了幾巴掌，打得蘇芷香口鼻噴血，滾燙的血滴飛濺在她臉上，頭頂那柄匕首揮斬直下……

    “你娘來了！”蘇芷香躲閃不及，肩膀被刀尖深深刺入，趁劉華扭頭的空隙，她忍住劇痛拔下頭頂的木簪猛刺他的跛腿。

    劉華沒站穩，搖晃著栽倒在地上，蘇芷香發狠地連踹幾腳，搬起身邊的凳子箱子往他身上砸去。

    “不長眼的蠢貨，欺負到你姑奶奶頭上了！”蘇芷香的肩膀早已被鮮血浸濕，她氣得頭腦昏沉，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商陸聽到岸邊淒厲的慘叫，想到蘇芷香正與劉華周旋，命令獵風去追黑衣人。

    他折返回來看見倒在碎石上的曲綏英，額頭還在汩汩地流血，那可怖的傷口像是被人往死裏砸。

    “阿香……”曲綏英有氣無力地指著已經離岸的船，“救她，快……”

    “知道了。”商陸伸手試探曲綏英的鼻息，交代手下把她帶去藥堂。

    商陸遠眺夜幕下遠去的那艘船，眸色微沉，他飛身掠過河岸，足尖輕點微波，悄無聲息地躍上船頭。

    船艙裏傳來激烈的打鬥聲響，聽那狠絕的架勢，幾乎快要把船頂掀翻。

    商陸想起曲綏英的慘狀，唯恐蘇芷香遭逢不測，他匆忙趕去踹開艙門，卻見劉華仰麵朝天倒在地上，四肢僵硬，空洞的眼神顯然已經失去意識。

    這幹脆狠厲的打法，似曾相識……

    商陸轉眸看到靠在窗邊的蘇芷香，銀色的月光漫過窗台，將她頸後的雪膚映得玉瑩剔透。兩鬢散落的幾縷碎發遮住了她的臉，肩頭殷紅的血跡觸目驚心。

    岸邊鴉啼喚醒失神的商陸，他匆忙收回視線快步上前，微涼指尖劃過她纖頸，感覺到平穩跳動的脈絡，紛亂的心緒稍有緩和。

    “蘇芷香，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他輕聲喚她的名字，語氣逐漸急切。

    隨著一聲低吟，蘇芷香悠然轉醒，眼前霧蒙蒙的看不真切，循聲迎上他關切的目光。

    “嗬，你來晚了，人都被我打趴下了。”她頗為驕傲地笑起來，蒼白的臉頰映著鮮紅的指印。

    商陸眉心微皺，俯下身去扶她：“我送你回去。”

    他的動作很輕，還是不可避免地扯動她肩上的傷。蘇芷香痛得身子痙攣，商陸回過神，低頭看那滲血的傷口。

    “還是先包紮吧。”商陸寬大的手掌覆上她後頸，讓她靠在自己懷裏，另一手輕輕掀開她被血染紅的衣領，撕裂的傷口深可見骨。

    她想必疼得鑽心，卻忍著一聲不吭，若不是他執意追捕黑衣人，也不能害她傷重至此。

    蘇芷香的額頭抵在他胸前，顫抖的身子直冒冷汗，她知道自己的傷有多嚴重，此刻也來不及避嫌。

    “你……會包紮嗎？”

    商陸略顯歉意地看她一眼，轉而移開目光：“我受傷的時候都是自己處理。”

    蘇芷香默然看他精致的側顏，對了，他是能武善戰的捕頭，受傷這種事都見怪不怪了。

    商陸扳過她的肩膀，掌下那片肌膚柔白如霜，看著不停滲血的傷口，心裏並沒有莫名的想法。

    他神色從容地取出隨身攜帶的止血散，均勻地撒在她的傷口上，隨後撕下裏衣的袖邊，一層層繞過她肩膀。

    火辣辣的疼痛像烙鐵燒灼，蘇芷香幾乎咬碎了牙，好在捕頭大哥手法熟練，已經盡可能地減輕了她的痛苦。

    她感覺到他心裏的內疚，趁勢求情：“咱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我家的事，你不能袖手旁觀吧。”

    商陸麵無表情地收攏她微敞的衣襟：“劉老二承認栽贓，你爹娘自然沒事。至於你，按律法行事……”

    “律法，律法……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蘇芷香要不是打不過早就動手了，這克星就是個冷酷無情的自私鬼。

    “離我遠點兒，我自己走。”蘇芷香不耐煩地推開他，商陸低頭瞥她一眼，不由分說地將她攔腰抱起。

    蘇芷香在他懷裏奮力掙紮，商陸視若無睹，抱著她快步走出船艙。

    獵風抓到黑衣人，帶手下驅船趕來，看到蘇芷香劈頭蓋臉地打自家主子，極度震驚卻不敢多嘴，默默地綁走了昏迷不醒的劉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