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驚現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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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狀限期已至,各大藥堂東家極有默契地趕來衙門,將精心準備的契書投入官皮箱中。
漳州城臨近京城,因著地利優勢,曆來是江北要塞,又因商安堂聞名四方,亦是舉國關注的藥業重地。
朝廷公開買鋪是件稀罕事,購置軍需藥品充實軍營,更是引來眾多百姓矚目,起初有人猜測是否戰事將起,十幾年前邊境爆發動亂,血染江河的戰事至今令人心驚,若非將士拚死保家衛國,各州百姓難免流離失所。
坊間多有消息靈通人士,安撫百姓勿需多想,如果朝廷真有起兵之意,又怎會大張旗鼓招攬藥商,引起敵國防範?兵貴神速,大戰在即,朝廷必定傾盡其力備齊物資,民間還沒收到風聲,就已派軍抗敵了。
各地百姓深覺有理,此番買撲不過是軍營日常儲備,犯不著杞人憂天,還不如看場熱鬧。
時至正午,府衙門口仍是車馬如龍,眾人遠望商家馬車徐徐而來,不由自主抻長脖子看去,都想知道商安堂派誰來投狀。
東家之爭如火如荼,有人聽說少東家違反規矩,被老東家勒令退出競選,如此看來,商家二爺勝出希望極大。
商海裕掌管藥堂多年,南來北往的藥商都與他相熟,雖說以前不肯降價得罪諸多同行,但眼下惠民堂的名聲都垮了,小藥商們別無選擇,唯有跟這位二爺打好交道。
也有人說,商海裕為藥堂奔波大半輩子,都沒拿下東家寶座,可見老東家根本不看好他。前幾年被長房侄子半道截胡,如今輸給三房侄子也不奇怪。
況且,三房還有親家撐腰,比盈利誰都不輸,商錦盛又是個實在人,比浪蕩子商錦飛更靠譜,老東家若能看得長遠,勢必將重用三房。
眾人都覺得自己有理,議論紛紛爭執不下,跑在馬車前頭的全喜豎起耳朵,也沒聽誰說起他家少爺,不由悶哼了聲,這群沒眼力勁兒的家夥,就讓你們全都跌掉下巴。
馬車停在衙門外,全喜昂首挺胸高喊道:“少東家,少夫人請下車!”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商陸不是連東家都沒選上麽,怎能以商安堂的名義來投狀?不對,他肯定是陪老東家來的,畢竟他沒機會接管藥堂,討好祖父才能在商家混下去。
全喜聽到質疑聲,高高地掀起車簾子,讓所有人都能看清楚,馬車裏除了金雕玉琢的璧人,再無旁人身影。
商陸邁開長腿躍下馬車,旁若無人地牽起蘇芷香小手,摟住她纖腰將她抱下來。
蘇芷香抬眸微笑嬌俏靈動,溫柔依偎在商陸懷裏,小兩口親密無間羨煞眾人。
“相公,你看他們嫉妒得眼都紅了,都沒想到商安堂還在你手裏。”
商陸眼裏隻能看到蘇芷香:“不,他們更羨慕我娶得如花美眷。”
美男說起甜言蜜語真動聽啊,蘇芷香故作羞澀摸摸自己的臉,她就知道,商陸早已覬覦她的美貌。
小兩口相擁著走向衙門,不像是來投狀,倒像是去閑遊,守在官皮箱旁邊的白胡子師爺,顫巍巍地走到他們麵前,拱手行禮:“知州大人在議事廳接見各位東家,有請商公子入內堂,少夫人請留步。”
蘇芷香落落大方後退半步,臉上沒有半分不悅:“相公請去,妾身在外等候。”
“娘子,我很快回來。”商陸吩咐全喜伺候好少夫人,抬腳走上台階,將手裏的契書投入官皮箱,隨師爺去見知州。
衙門隔壁的茶館坐滿藥商家眷,有幾位貴婦人是買鬆花粉的常客,她們都認得蘇芷香,熱情邀請她喝茶小坐。
全喜護送蘇芷香上樓,眾人親眼目睹她貌若嬌花,牙縫裏又開始狂冒酸水。
“無知婦孺崇拜東家夫婦,他們想故技重施引人矚目,衙門投狀又不是選美,這兩口子的如意算盤必定落空。”
“話也不能這麽講嘛,少東家跟知州大人相談甚歡,獻嬌妻謀個好前程,豈不快哉?”
“可惜他有心無膽,你們沒聽說啊,少東家懼內出了名的,怎敢舍棄悍妻換取功名……”
全喜聽到樓下小藥商笑作一團,氣惱地攥緊拳頭想去揍人,蘇芷香卻不以為意。
“如今身為座上賓,何必在意陰間人,鼠蟻隻求糊口身無大誌,何時從泥地裏爬上來,才配讓我多瞧一眼。”
蘇芷香提起裙擺婀娜多姿步入雅座,與眾夫人談笑風生,全喜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心裏極為震撼,誰敢說少夫人沒才學,此等胸襟豈是常人能及?
席間,蘇芷香聽說知州將與朝廷欽差共同核審契書,心裏忍不住直打鼓。
她聽說過,知州幺女曾心儀商陸,為了愛情寧願下嫁商戶,不料被商陸婉拒了。官家女求愛不成,雖不至於百般刁難,難免心中記恨,知州老爺要是翻舊賬,也夠商陸喝一壺的。
蘇芷香試探詢問身邊貴婦:“原來知州接見各位東家,是想提前打聲招呼,不管投狀結果如何,都不得冒犯欽差大人?”
這名貴婦是濟仁藥莊的東家夫人,雖不能跟商安堂比身家,但惠民堂倒台以後,也能躋身藥商三甲。
她知道蘇芷香遠嫁而來,卻也不敢小瞧,如實道來:“少夫人有所不知,此知州非彼知州,這位左大人到任不過半年,他與城中藥商都沒打過照麵,趁此機會認個臉熟,日後也好走動。”
蘇芷香來到漳州不過數月,她連各家藥商都沒認過來,更沒見過官府老爺,分不清是哪位大人。
“左大人多大年紀,家中是否有位愛女?”蘇芷香不放心追問一句,那位婦人了然笑道:“少夫人說的是前任李大人?聽聞李小姐給少東家寫過情書,少東家看也沒看就退回去,李小姐羞憤難當扭頭就嫁人了。”
蘇芷香的心思被當麵說破,尷尬得小臉都紅了,貴婦人隻當她害羞,悄聲告訴她:“少夫人且放心,李大人收受賄賂被貶官了,左大人跟他沒有私交,不會為難少東家。”
“賄賂?我聽說李大人是個清官啊。”蘇芷香暗自感慨,她受過窮最愛銀子,官老爺也禁不住銀錢誘惑,誰說貪財不是人之天性。
貴婦人東張西望,聲音壓得更低:“這件事說來奇怪,李大人雖是錙銖必較,卻不敢貪慕不義之財,聽說……他是遭人陷害。”
“誰敢陷害堂堂知州?”坊間常言府衙水深,蘇芷香卻沒想到當官也被人害。
“那就無從得知了,許是朝堂派係爭鬥,你我平民莫要打探為好。”貴婦人語重心長勸她別再深究,蘇芷香本就無意多想,沒人給商陸穿小鞋,她就能放心了。
“不知夫人今早前來,可曾見過錦春堂鄭東家?他也被左大人接見了?”蘇芷香環視茶館幾圈也沒找到對方,隻得問眼前熱情的婦人。
貴婦人想了想:“少夫人問的是二房娘舅吧,鄭氏表兄不通藥理,那間藥堂至今都沒起色,怎入得了知州眼中,我見他投過契書就回去了,師爺都沒挽留,就是來湊數的。”
“這樣啊,我還打算見到二嬸表兄問聲好呢。”蘇芷香笑容滿麵,暗罵二房卑鄙,商錦飛以和離要挾廖思燕偷看底價,妄想舅父勝出打壓商陸,也不掂量自己那把賤骨頭。
鄭氏嘴上說幫表兄找門營生,誰不知道商海裕是錦春堂的幕後東家,各種好藥貼錢賣都賣不出名堂,就跟商錦飛一樣,爛泥扶不上牆。
商家老爺子沒把這點伎倆放在眼裏,二房那家子卻不消停,長房中秋夜進賬不作數,他們還沒幸災樂禍多久,得知商陸要來投狀,一個個都氣得嘴歪眼斜。
商錦飛更是把鬼主意打到妻子身上,連哄帶騙無所不用其極。
別院裏的荒唐事,廖思燕原原本本都告訴了商海珠,姑母做夢都沒想到,二房侄子居然這麽不是東西,背地裏還可能跟顧旻有來往。
欺辱妻子算不上男人,坑害手足更枉稱為人,商海珠氣急攻心,差點就要鬧到商家,請求父親執行家法,幸好被廖思燕勸下來,說服她先找少東家商議再做打算。
商陸將計就計,寫給廖思燕一份假契書,讓她拿給商錦飛去抄記。
蘇芷香得知廖思燕鐵了心要和離,看她都覺得順眼多了。
禮教約束之下,女子從出生就身不由己,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亡從子,一輩子依附他人活著,能為自己而活的女子,都值得被尊重。
廖思燕之前欺淩方玉婉,想必也是一時糊塗,隻要她能下定決心擺脫過去,這姐們還是能處的。
蘇芷香正在心裏狂罵浪蕩子商錦飛,欺負女人不得善終,詛咒他這輩子都不能人道。
蘇芷香背靠圍欄,眼角餘光瞥見人群中有道可疑身影,那自以為帥氣的麻子餅臉,自恃邪魅狂狷的油膩眼神,臃腫如蠻牛的水缸粗腰,怎麽看都像是司馬老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