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香攤開手，將如意結發玉佩還給商陸，看他不肯收，捋順玉佩流蘇放在床頭，攏緊衣領匆匆下床。

    商陸還保持著跪坐的姿勢，茫然地看著那枚玉佩，他不知自己哪句話沒說清楚，蘇芷香為何還要拒絕？

    她不想冒充別人過活，他斷絕商柳兩家聯姻，她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他忍受分離之苦放她遠去。

    事過境遷，那場錯誤的聯姻已成過去，他如今是商家家主，還有誰能將他們分開？他要她做他的妻子，他愛的人是蘇芷香，她怎就不明白？

    蘇芷香聽到有人上樓，推開房門迎接送飯菜的兩位姑娘，她們興高采烈地告訴她，老鴇聽說吳六快不行了，急於跑路交出賣身契，已經逃下山了。

    家住附近的姐妹，都等不及要回去，她們整理好行李，就將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蘇芷香真心替她們高興，得知獵風正在看守吳六，催促她倆快去收拾，天一亮就走。

    姑娘們都想感謝懲奸除惡的貴公子，偷偷往蘇芷香身後瞧一眼，隻見商陸坐在床上長發淩亂，不由都羞紅臉，生怕打擾他和蘇芷香親熱，不敢多言就告辭了。

    蘇芷香留意到她們害羞偷笑，不過此情此景，她也解釋不清，還不如安撫饑腸轆轆的五髒廟。

    “哇，都是好吃的哎，糖醋鯉魚，醬肘子，還有你愛吃的油燜蝦。”蘇芷香邊說邊瞟商陸，見他不為所動，放下食盒走到床邊，以手理順他的長發，為他束起發冠。

    “你生我的氣，也得先吃飯。”蘇芷香無奈的語氣像在哄孩童，手法嫻熟地為他整理衣衫，“走吧，吃飽喝足後，你哪裏想不通，我再說給你聽……”

    商陸驀地抓住她手腕，眼底微芒浮現：“真的？你沒騙我？”

    蘇芷香氣鼓鼓地推開他：“沒錯，我就是個騙子，不吃算了，我這就走……”

    “別走！”商陸壓下滿腹疑惑，順從地陪她去吃飯。

    蘇芷香拋卻心頭那絲憂傷，端起碗不停給他夾菜，閑話家常聊起當地見聞。商陸靜靜聆聽，也不插話，習慣性地挑出魚麵頰放進她碗裏。

    蘇芷香盯著那片魚麵頰，忽覺喉嚨裏酸澀難忍，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之前她在望雅軒，無意中說過一次，魚麵頰有嚼勁最好吃，此後每回吃魚，商陸都把魚麵頰讓給她。

    他們都分開三個月了，她剛說過不會再愛他，他怎麽還是執迷不悟？

    “商陸，我從未懷疑你的真心，隻是，我們倆不合適，我不能耽誤你。”蘇芷香看他放下筷子，神色像是很受傷，狠狠心繼續說下去。

    “我可以一輩子不嫁人，你能終身不娶嗎？你是商安堂東家，長房獨苗，念及商家列祖列宗，你也有責任延續香火。”

    蘇芷香字斟句酌怕傷了他的心，商陸聽完她這番話，卻忍俊不禁笑出聲：“你說話的語氣，好像我祖父。”

    蘇芷香想起老狐狸商濟民，嘴角一抽：“我說的不對嗎？你不娶妻生子，你祖父都不答應……”

    “你嫁給我不就好了，我隻想跟你生孩子。”商陸理直氣壯的一句話，憋得蘇芷香臉紅脖子粗。

    又來了，三句話不離婚嫁，他真打算娶她過門，聽商家人閑言碎語，被街坊們指指點點？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商陸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不在乎流言蜚語，你不愛聽，我有把握讓他們都閉嘴。我不在意別人眼光，但為了你，我們可以離開漳州。”

    “我想好了，商安堂總號可以遷至京城，或是柏州徽州，任何你喜歡的地方。阿香，嫁給我吧，以前是我不懂得珍惜，今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商陸毫不遲疑說出這些話，想必早已經過深思熟慮，商陸的信念如此堅決，蘇芷香反倒開始猶豫了。

    如果他們不管不顧在一起，待她成為東家夫人，她有信心承受接踵而來的質疑嗎？

    以前她頂著柳小姐的名號，商家內外都各種不服氣，如今她隻是個小掌櫃，曾經還做過藥販子，她從裏到外剖開示人，除了商陸，還有誰能真正接受她？

    她相信商陸不在乎這些，但她在乎，她不想讓彼此的感情摻入雜質，她不願在風口浪尖上枉受非議。

    商安堂聲名鵲起，世人隻會誇讚商陸英明，商安堂聲譽受損，別人都將罵她紅顏禍水。將來商陸成為皇商，她藥販子的出身注定受盡詬病。

    人活一世不易，她隻想多賺銀子逍遙快樂，何必讓自己活得那麽辛苦。

    麵對商陸懇切的目光，蘇芷香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動，她不想讓商陸失望，更不想讓自己為難。

    她太清楚自己是怎樣的人，商陸許下的未來看似美好，久而久之，還是會讓她感到窒息。

    “商陸，我懂你的心意，但我恐怕做不到。”蘇芷香心裏裝滿歉意，她對商陸不是沒有感情，但她微不足道的愛意，還不足以讓她豁出一切。

    蘇芷香害怕看他失落的神情，商陸眼底的傷感卻轉瞬即逝，他拿起筷子熟練地翻過糖醋魚，又挑下一塊魚麵頰遞給她。

    “那我就繼續努力，直到有一天，你願意把自己交給我。”

    蘇芷香驚訝地看著他，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商陸釋然笑道：“阿香，你對我說出心裏話，我真的很高興。你不用勉強自己，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變成更值得你信賴的男人。”

    蘇芷香說她不打算嫁給別人，他已經很知足，這是三個月來，最讓他開心的消息。

    商陸將那片魚麵頰送到她唇邊：“吃吧，快涼了。”

    蘇芷香看他眼裏滿足的笑意，張了張嘴，想說不愛吃了，喉嚨裏卻像塞滿浸濕的棉花，沉入心底悶得透不過氣。

    蘇芷香倉促起身想去窗邊吹風，不小心碰掉商陸的筷子，商陸彎腰去撿，蘇芷香突然揪住他衣領，坐在他腿上抱住他親吻。

    商陸微怔片刻，反應過來按住她腰背，全情投入加深這個吻。

    誰也不在乎取悅的技巧，舍棄了所有花哨功夫，隻剩下最純粹的索取。

    飯桌上施展不開，商陸抱起蘇芷香回到床榻，用彼此愉悅的方式互訴衷情。

    樓閣窗外冷風蕭瑟，芙蓉帳裏熱意蔓延，蘇芷香顧不得想，她這麽做是對是錯，但在這一刻，她隻想要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