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京墨處理傷口的時候，商陸麵色蒼白，額頭布滿冷汗，他卻忍住痛一聲都沒吭，察覺到蘇芷香焦灼的目光，還微笑著安慰她。

    “商東家，事發突然，我身上也沒有麻沸散，接下來拔鏢會很痛，我怕你受不住。”韓京墨不是沒見過這麽駭人的傷口，久經沙場的將士練就一身硬骨頭，傷痕累累也能忍受。

    像商陸這樣養尊處優的貴公子，他受過的傷屈指可數，怎能禁得起剜骨之痛。

    “師父等一下，我去藥鋪買麻沸散。”蘇芷香慶幸韓京墨被曲綏英留下來了，若是連她師父都不在，她更不曉得該怎麽辦。

    “阿香，不用麻煩。”商陸開口叫住蘇芷香，沉穩的聲音聽不出恐慌，“韓神醫，勞煩你了，這點傷不礙事。”

    商陸並不是硬撐著，相比五年前被軍巡使關押暴打，現在受的傷對他來說不值一提。況且，他也不會白受這皮肉之苦。

    韓京墨心知他不願拖累蘇芷香，謹慎地察看他的傷口：“還好，鏢上沒毒，射鏢之人功力深厚，若再下移半寸，恐怕傷及心脈。”

    蘇芷香方才就猜到了，今晚來碼頭收藥材的狠角色，絕不是刺客之流，那家夥對商陸下了死手，功力極可能在商陸之上。

    商陸點下頭無意多言，韓京墨也沒追問，從藥箱裏取出一柄柳葉刀，刀尖在燭火裏滾了幾下，輕輕挑起紮進皮肉的鏢刃。

    蘇芷香看著韓京墨猛地拔出七星鏢，商陸肩上綻裂的皮肉血花飛濺，汩汩流過白皙光潔的後背。

    商陸微皺眉頭，肩膀沒忍住顫動了下，蘇芷香看他忍得眼睛都紅了，喉間憋窒發不出聲音，腿腳也使不出力氣，雙手僵硬沒法幫忙上藥。

    “我去看看水燒好了麽。”蘇芷香不敢打擾師父給他包紮，更怕自己哭出聲音，匆促轉身跑向灶房。

    曲綏英架起大鍋燒水，正往灶爐裏添柴火，聽到淩亂的腳步聲，回頭看見哭紅雙眼的蘇芷香。

    “阿香，你怎麽了？”曲綏英瞧她奔進自己懷裏，來不及擦手上炭灰，輕拍她後背安撫，“別怕，你師父是神醫，他肯定能治好商陸。”

    曲綏英暗自歎息，這姐們對商陸是情根深種了，方才她和韓京墨吃飽喝足，正準備去榻上鑽研修身秘術，卻見蘇芷香滿麵淚痕闖進來，腳上的鞋子都跑掉一隻，哭求韓京墨快去救商陸。

    她哭得淒慘悲涼，就像商陸性命垂危似的，韓京墨二話沒說，拎起藥箱就跟她去救人。

    曲綏英去她門口看了眼，得知商陸受了鏢傷，雖說失血過多臉色慘白，好在神誌清醒沒有大礙。

    “傷口包紮好了？我燒了好多水，你倆泡澡都夠用。”曲綏英盡量用輕鬆的語氣安慰她，“不用擔心，商陸是吃人參鹿茸長大的，他身體好著呢，明兒就能活蹦亂跳了。”

    蘇芷香邊哭邊笑，不停地抹著淚：“我知道他能撐過去，但我就是心裏難受，他好好的東家不做，偏要受這份罪，他到底圖什麽？”

    曲綏英認真地想了想：“也許，他有難以放下的心結，娶你之前必須做個了斷？”

    蘇芷香恍然想起商陸父母，他們枉死異鄉，商陸至今悲憤難平。

    商陸說他五年前，曾去南疆追查父母死因，被官兵抓起來打個半死，他祖父花了好多銀子才把他救出來，還求他放下仇怨好好活下去。

    商陸如願接管商安堂，再進一步，還有望成為朝廷皇商，他冒險密查兵部官員，難道為了給他父母報仇？

    這麽說來，蘇芷香就能想通了，商陸不是故意瞞她，而是怕她為他擔憂，畢竟他想把貪官拉下馬，一著不慎，那可是掉腦袋的事。

    蘇芷香按照韓京墨的吩咐，端來熱水給商陸擦身，他流了好多血，身子暖和起來才能盡快康複。

    曲綏英把前店的炭爐搬進她房裏，燒上銀霜炭，室內溫暖如春。

    昏黃燭光下，蘇芷香解開商陸衣衫，輕柔擦拭他身上的血汙，清理幹淨換上她的寢衣，拉過被子給他蓋好。

    商陸默默地望著她，眼底柔情百轉，心頭暖意湧動。

    蘇芷香換盆清水，蘸濕巾帕擰幹為他擦臉，他眉骨深邃，輪廓分明，長得真是好看。四目相對，溫柔纏綿，他含笑眼眸像春夜美酒，看一眼就讓人迷醉。

    “看什麽看，再看我就……”蘇芷香覺得他在誘惑自己，但他都傷成那樣了，還想跟她亂來？

    “你就怎樣？”商陸從被子裏伸出右手，小指勾住她搭在床邊的手掌。

    蘇芷香手腕一顫，臉頰微紅，羞惱地瞪著他，正要訓他幾句，聽到曲綏英敲門來送湯藥，丟下巾帕跑去應門。

    商陸感受著指尖餘溫，抬眼看向頭頂的煙粉帳幔，素雅溫馨，不像他們的婚床那般華麗，卻讓他心緒平靜安穩。

    倘若他不是商安堂東家，沒有無法釋懷的仇怨，他和蘇芷香過著樸實無華的日子，是否會更幸福？

    商陸想到這裏猶豫了，蘇芷香那麽喜歡銀子，他兩袖空空，會被她嫌棄吧。

    蘇芷香自己也說不清，她更喜歡銀子，還是喜歡商陸，但在這個彌漫血腥氣的夜晚，她可以接受商陸比銀子更重要。

    曲綏英熬好湯藥送來，不便進屋打算放下就走，她無意中瞧見蘇芷香赤著一隻腳，還是沒顧上穿鞋子，腳趾頭都凍得發紫了。

    “阿香，你不冷嗎？我忘了提醒你穿鞋襪，你就不記得穿上？快坐下，我倒水給你泡腳……”曲綏英也不管什麽避諱了，她看也沒看躺在榻上的商陸，自顧自忙起來。

    蘇芷香方才圍著商陸團團轉，都沒發覺凍到腳了，她知道曲綏英出於關心，但也不好讓師父久等，她給商陸送去湯藥，趕緊把好姐妹推出去。

    “英子，我自己來，你快回去歇息，今晚真是辛苦你和師父了。”

    曲綏英隻當她害羞，她剛給她男人擦完身，說不定又擦出愛的火花了。

    “好吧，你也早點歇著。”曲綏英心領神會快步離開，還體貼地關緊房門。

    蘇芷香來不及多想，端起水盆走進盥室洗漱過後，看著掛在頭頂的商陸衣袍，心跳怦然加快。

    今晚，她要和商陸一起睡了？

    她臥房這麽小，連張軟榻都沒有，她總不能睡地上吧。可是，商陸被她脫得那麽幹淨，與他相對多不自在。

    蘇芷香轉念又想，商陸流了好多血，身子都虛了，他有心也無力，她也沒那心情。

    蘇芷香沉下心走出去，背對商陸坐上床榻，故作鎮定地清清嗓子：“你睡裏麵，別靠我太近……”

    話沒說完，蘇芷香忽覺腰間一緊，竟被他直接撈進懷裏，蘇芷香枕在他手臂上，睜圓清澈杏眸，盯著不斷靠近的俊美臉龐。

    商陸魅惑輕笑：“我傷的是左肩，其他地方都好著呢，不信試試？”(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