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難婢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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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睜開眼睛,呆呆地想了許久,徐牧才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

    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他當場致死,從霓虹閃爍的大都市,穿越到一個封建社會的小牛棚裏。

    上一世,作為資深的裝修設計師,好不容易為一排別墅區畫出樣板,眼看著甲方就要點頭了,鈔票就要到手了,卻不曾想因為加班晚歸,和一輛急行的貨車,撞了個滿堂紅。

    真是人生無常。

    沉默地歎了口氣,徐牧忍著腦海的刺痛,才慢慢理清原主人的記憶。

    徐牧,同名同姓,大紀王朝邊疆小城的一個棍夫,早些年父母俱亡,品行卑劣,市井無賴。

    昨天多喝了兩杯黃酒,便敢上街去調戲一個商家小姐,結果被別人十幾個家丁活活打死,屍體拉回牛棚,隻等衙門仵作驗屍之後,便立即棄屍亂葬崗。

    “嘿,張家又如何!殺人償命,不償命就賠錢!隻需五兩銀子,五兩銀子!這事兒咱們揭過!”

    “若是不給,就天天過來哭喪!哎喲我的牧哥兒,你死得好慘呐!”

    幾個棍夫擠在牛棚不遠,正和一個老管家討價還價。老管家不勝其煩,呼喚著越來越多的家丁,持著棍棒走來。

    “咳咳——”

    牛棚裏難聞的氣味,終於讓徐牧忍受不住,開始小聲咳嗽。

    “沒死?沒死呢!都趕緊滾出張府!”老管家回頭來看,表情冷漠至極。

    一個棍夫死了,頂多是丟了幾兩銀子打發,愛死不死。

    反正這種刁民,野貓野狗的命,早幾天晚幾天,遲早會橫屍街頭。

    七八個棍夫立即囂張地開口回罵,有兩個還解了褲子,在張府門前滋了一泡尿,沒等家丁跑來,一句“風緊扯呼”,瞬間一哄而散。

    “牧哥兒,你沒事情的吧?”扶著徐牧的人,是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說話的時候,嘴巴會微微抿著。

    “沒事,哥兒能挺住。”徐牧壓低聲音,學著原主人的強調,盡力不讓自己露出馬腳。

    根據原主人的記憶,這人是一起玩大的發小,叫司虎,名字很好聽,但實則是個頭腦簡單的莽夫。

    當初原主人用了一把花生,便將他忽悠做了棍夫。

    大紀的棍夫,簡單地說,便是流氓潑皮街溜子,今日去東家做打手,明日去西家幫收人命租,賺了銀子便鬧騰酒樓,夜宿清館。

    銀子沒了,又窮得急了,有時候還會做些殺人放火的事情。

    大紀王朝對於刀劍之器,管製極嚴,所以像原主人這樣的潑皮,大多隻能別著一根短哨棍,嵌在腰下招搖過市,久而久之,又被稱為“棍夫”。

    簡單一句話,大紀棍夫的名聲,是爛到了泥巴地裏。

    隨行的七八個棍夫,嚷嚷著大難不死,偏要讓徐牧請酒,無奈之下,徐牧隻好裝暈過去,才讓這些犢子罵罵咧咧地離開。

    “牧哥兒,你的銀子。”待這些人走遠,司虎左看右看,才從懷裏摸出一把焐熱的碎銀。

    “還有信兒。”

    “哪來的?”徐牧怔了怔,記憶中,哪怕是吃了大戶,也分不到這麽多的銀子。

    “殺婆子給的,你的苦籍賣出去了。我見了一回,是個北麵的逃難女,湊了五兩銀子,殺婆子分走了三兩,牧哥兒分二兩。”

    殺婆子,是這座邊關小城裏,最出名的二道皮條客,殺價殺得狠,才得了這個名頭。

    至於苦籍,則複雜多了,可以理解為本地戶口,外來人若是想順利入城避難,則必須要有一個名分,苦籍便應運而生。

    比方說那位逃難女嫁給徐牧,便有了婢妻的名分,即便被官差查到,也不會為難。

    當然,這與愛情無關。

    一個為了銀子,一個為了活下去。

    將碎銀分了分,徐牧遞了一份給司虎。

    “牧哥兒,這使不得。”司虎頓時懵逼,在以前,徐牧哪裏會分他銀子,寄放在他身上的,時間一長,一兩都能變成三兩,拚命地薅羊毛。

    “拿著。”徐牧露出笑容,盡量然自己顯得親和一些,這種危險世道,有司虎這個大塊頭在身邊,安全感會暴增。

    司虎有些矯情地收好銀子,放在貼身的褲襠小袋裏。

    徐牧抽了抽嘴巴,忍住了勸說的打算。

    “牧哥兒,還有信,那個逃難女給你的信兒。”

    北麵打仗,北狄人勢如破竹,攻破了大紀三關八郡,兵災所致,逃難的人隻會越來越多。

    將手抽出褲襠,司虎甕聲甕氣地繼續開口,“牧哥兒不知道,那逃難女可憐得很,聽說是帶的兩個丫鬟自願賣身,才換得五兩銀子。”

    “還有丫鬟?”

    徐牧搖著頭,想想也是,北狄人破關破城,可不管什麽小姐丫鬟,男的作奴,女的逼娼。

    將那張破舊信紙打開,徐牧沉默地看了起來。

    內容很簡單,攏共也就二十餘字。

    徐郎。

    救命之恩,奴家願做牛做馬,此生相報。

    ……

    哪來的救命之恩,隻是命運多舛,綁在了一起。

    “牧哥兒,殺婆子還說了,這逃難女啊,想問她借兩文銅板買桐籽油。”

    “沒借?”

    “沒借,殺婆子還打她了,罵她賤人。”

    將信紙收好,徐牧有些不是滋味。

    從大紀律法來說,那名素未謀麵的逃難女,已經是他名義的妻子,合乎情理。

    再者,他也不忍心學著其他棍夫一樣,褻玩幾天,然後賣到清館做妓。

    如今的天時,剛好是春分,冷冬殘留的霜寒,還隱隱縈繞在這座邊關小城裏。

    徐牧已經能預見,他那個久不回家的破院,屋頭無柴,罐裏無油,名義上的那位婢妻,隻能抱著一張兩年沒洗的破褥,縮在床角落裏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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