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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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老馬場周圍,總算是圍起了木樁,這樣一來,即便是有山匪要搶莊子,也得好好考量一番。

    作為上一世的裝修設計師,徐牧有的是辦法,讓整個酒坊莊子,變得更加有建築性。

    “陳盛,這幾日多取些高木。”

    左右,老馬場北麵有的是林木,不過要費些氣力錘樹罷了。

    “東家要做啥?”

    “造箭樓。”徐牧淡淡一笑。

    若是平和時期,自然沒必要如此,但現在乃是亂世,不說其他的,單單北麵老山上的那幫山匪,都足以構成威脅。

    有了箭樓,不僅能登高瞭望,而且以俯視姿態射弓驅敵,往往會事半功倍。

    “東家,咱們這是造莊子,還是造營寨了?”陳盛狐疑道。

    “自然是酒坊莊子,但有備無患,總是沒錯的。”

    “那……聽東家的。”

    “陳盛,我等會還要去望州城一趟,莊子裏的事情,便先交給你,記得了,若是有山匪來,便立即閉上莊門,放出糞煙。”

    “東家,我曉得。”

    徐牧點點頭,隻讓司虎取了一把樸刀,餘下的,都留給陳盛這些人。加上那七八個散戶,整個莊子裏,也有十幾人了,除非是大規模的山匪,否則的話,老馬場還是安全的。

    “司虎,上車。”

    司虎豪氣地倒提樸刀,扯了扯幾下褲帶,才咧著嘴嵌了進去。

    “你特麽快點。”

    司虎幹笑兩聲,才翻身上了馬車。

    馬車駛離了一段距離,徐牧才轉過頭,看著莊子前,那個漸漸模糊了的瘦弱人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在地平線上。

    一路上,馬車駛得飛快,晌午時分,四十裏路一馬平川,便到了望州城門。

    “牧哥兒,進城幹啥?”

    “問些事情。”

    說著,徐牧皺起眉頭,城門不遠,一個棍夫原本百無聊賴站著,在見著他後,便立即臉色一頓,匆匆往後跑去。

    “司虎,沿著衙門的路走。”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馬拐子這幫人,估摸著都把他當成眼中釘了。

    ……

    如徐牧所想,那名在城門盯梢的棍夫,幾乎跑斷了腿,終於喘著粗氣,跑回了老巷子。

    “怎的?你真見到那牧崽子了?”馬拐子咬牙切齒,驀的從酒桌上起身。

    “認了許久,真是牧哥兒。”

    馬拐子獰笑著回過頭,看著酒桌上的兩人,一個是正捧著酒杯的殺婆,另一個,則是滿麵怒容的富紳。

    “盧坊主剛說要拿配方,這倒巧了,牧崽子這回入了城,那便留在這裏罷。”

    被稱為盧坊主的富紳,亦是憎恨至極的神色,“規兒先前就講了的,某家得了醉天仙的方子,每賣一壇,二位便得一兩銀子。”

    “有人摸了不該碰的東西,便打斷手吧。”殺婆子也站起來,滿臉褶子的老臉上,露出凶戾的笑容。

    “馬兒,派幾個人,捅了他的馬,隻要他今夜留在望州城,便是一個死字!”

    馬拐子獰笑不止,親自點了幾個壯實的棍夫,又下了二兩銀子的彩頭。

    “牧崽子,直娘賊,今日等著三刀六洞!”

    此刻,還在富貴酒樓裏的徐牧,還在和周福商量著定金的事情。

    “五十兩?”周福臉色微微不悅。

    “徐坊主,這有些大了,你如今又不在城裏住。”

    “四通路老馬場,我有官坊公證,再說了周掌櫃,你也見著了,如今望州城周圍,哪裏還能收糧食?”

    “徐坊主的意思?”

    “去河州,一輪收得多些,至少一兩月內,給富貴酒樓的供應不會斷。”

    周福沉默了下,又不時回頭,望著酒客爆滿的光景,最終掩住不悅,數了一袋銀子,緩緩放在桌子上。

    “這銀子,當某家押了寶,若是你死了,便算祭錢——”

    “若是我沒死,周掌櫃便要走大財。”

    周福難得露出笑容,“若非是知道徐坊主的本事,某家也不敢相信,半月前,徐坊主還是老巷子裏的一個棍夫。”

    “好說。”

    “來人,給徐坊主上桌酒菜。”

    徐牧平靜地坐著,一臉雲淡風輕,他猜的出來,周福肯定是聽見了什麽風聲。

    左右這望州城,天色一暗,便是芻狗棍夫的天下。

    “牧哥兒,老馬被捅了!”

    司虎慌慌張張地從外麵跑入,兩手都是血,那把樸刀,明顯是入鞘太急,還有小半截卡在褲帶上。

    “司虎,先坐下吃酒。”

    “牧哥兒,天暗了!”

    “坐下吃酒。”

    徐牧微微笑著,還不忘給司虎斟上一杯。

    旁邊幾桌的食客,突然間躁動起來,顧不得多飲兩杯,便匆匆結了賬,倉皇跑出去。

    周福皺著眉頭,讓幾個小廝提著柴棍,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口,算是賣了徐牧最後一個麵子。

    將酒杯放下,徐牧饒有興致地抬起頭,看著富貴酒樓前,黑壓壓的一片人影。

    城南的,城北的,城東的……許多棍夫擠成一團,還有穿著褂子的酒鋪夥計,背著長棍的老打手。

    “周掌櫃,這是為何。”徐牧明知故問般,又抬起頭,飲了杯酒。

    “你賺銀子的手段,有些太快,讓很多人眼紅了。”周福歎著氣,比起和二月春老酒鋪合作,他更喜歡徐牧這種新起之秀。

    “周掌櫃,且上樓,若有打壞的物件,我徐牧一律照賠。”

    周福皺了皺眉,沉思一番後,終究是不想蹚這道渾水。

    “某家賣了個臉,徐坊主,你隻有一柱香的時間。”

    “多謝。”徐牧拱手,神色依舊波瀾不驚。

    這副模樣,讓踏著腳步的周福,沒由來的心頭一震,沒染上一身銅臭之前,他尚還喜歡讀書。

    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鹿奔於邊,而目不瞬。

    若非是生活苟且,誰不想做個鮮衣怒馬的少年,橫刀立馬,巍然麵對萬千敵。

    不知覺,周福沉默地拱起雙手,行了一個抱拳禮,爾後心事重重地踏樓而上。

    “牧哥兒,你是吊卵的人,敢出來走兩步?”

    富貴酒樓外,馬拐子嘶啞的聲音,平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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