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了。李鋒……李副將呢？”張敖不悅轉頭。
    “李副將剛才……似是身子不適，去尋了軍醫。”
    “都準備出軍了，將他喊過來。”張敖沉下聲音。
    不多久，一臉沉默的李鋒，從帳外走入。實際上，他並非是找什麽軍醫，而是心腹收到了密信，他才借故離開。
    密信的內容，是他的族兄李柳親筆。無疑，要到他發揮作用的時候了。若族兄分析無錯，這萬人的蜀軍，將要被張敖帶入絕地，傷及整個西蜀的大戰士氣。
    族兄何其遠見，讓他故意藏拙，便為了這一時。
    “李副將，傳令準備出軍。”掃了兩眼，張敖來不及怪罪，他要做的事情，已經要開始了。
    淩師的埋伏，便在關下不遠。
    “領……張將軍令。”
    又是這副怯弱的模樣，張敖半眯眼睛，心底冷笑起來。他隻以為，李鋒還被蒙在鼓裏，要準備赴死了。
    “行軍——”
    未等多久，集結起萬人的長伍後，約莫有些急起來，張敖再按耐不住，急忙領人出征，美其名曰“奇襲合州軍本部”。
    魚集關的戰事，到了現在，那些個新募的合州新軍，幾乎都要戰損拚光了。
    按著淩師的計劃，已經不宜再拖。
    “不得停，繼續——”張敖轉身開口，卻忽然發現，副將李鋒麵色蒼白。
    張傲極度不悅，這一路上，李鋒不知怎的，總是會延誤行軍。這眼看著，天色便要黃昏了。
    “張將軍，李副將身子不適。”
    張敖心底罵娘。作為李柳的族弟，他不可能不管。可這樣一來，又得耽誤一輪行軍。
    早知道，便不帶著這災星了。
    “此處危險，恐有合州的伏軍。速速尋張木擔架，抬著李副將走。”
    行軍的萬人長伍，在磨蹭一陣後，繼續往前。
    頭頂的天色，已經步入黃昏。“踏踏”的腳步聲，不時回蕩在山野中。
    “敵襲——”
    忽然間，一聲爆喝傳出。待張敖驚得回頭，卻發現一個西蜀裨將已經提刀，指著旁邊的木林子。
    大軍開始停頓，張傲急得額頭滲汗，隻能親自撥開人群，派人往旁邊查探。卻發現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發現。
    張敖大怒，要抽刀而出，便要斬了那裨將，以正軍法。
    “張將軍剛才也說了，附近恐有合州人埋伏。”臉色逐漸恢複紅潤的李鋒，顫著聲音開口。
    張敖一下頓住，冷冷地收回了刀。
    “全軍聽令，繼續行軍！再有蠱惑軍心者，誤了軍機大事，本將立斬不赦！”
    轉過身，張敖忽然發現，不知何時，原定的行軍時間已經徹底延誤，麵前的天空變得黑漆起來。
    不得已，他隻能讓人打起了火把，心裏咬牙切齒。好在，已經快到埋伏的地點了。
    到時候，這支蜀人告滅，整個五州的西蜀士氣，必然變得惶惶不安。淩師那邊，當穩操勝局了。
    張敖舒緩一口氣，抬起了頭。
    終於，要到埋伏的地方了。若無記錯，那處地方是叫老蚌崖。
    “張將軍，何事這般高興呢。”卻在這時，張敖聽得耳邊聲音傳來。
    他轉過頭，發現原本病懨懨的李鋒，已經挺直了身子，站在他的麵前。李鋒身後，兩個西蜀裨將，以及幾名都尉，都齊齊冷靜立著。
    “李副將，自然是準備破合州賊了，本將心底高興。”
    “不對，你心底是覺著，要破蜀軍了，所以才高興。”
    張敖心底大驚，迅速怒聲嗬斥，“李鋒，你要做甚！”
    被人踩住尾巴的感覺很不好，而且這李鋒……現在似是很陌生，和先前怯弱的模樣判若兩人。
    一股子的不安，開始在張敖心頭縈繞。他突然明白一件事情，這一路的行軍，似是李鋒不斷在拖延，直至現在入了黑夜。
    他要做什麽！
    “李鋒，你該聽我軍令！”
    “什麽軍令。”火把的映照下，李鋒渾然不讓，英武的麵龐直視著張敖。附近的不少將士，也圍攏過來。
    “大破合州……的軍令。李鋒，你敢造反！速速來人，將反賊李鋒拿下！此人乃是合州奸細，妄圖壞我西蜀大業！”
    西蜀將士大多沉默，偶爾有想出列的，也被同僚拉了回去。
    “傻子，莫忘我的身份。”李鋒回過身，看著聚攏而來的西蜀將士，“小子敬問列位，我若是西蜀反賊，我家族兄李柳，是否要遭連坐，我的祖爺爺李桃，這位病死在成都的大丞令，是否也要遭連坐，然後滿門抄斬！”
    諸多的西蜀將士，迅速靠攏李鋒身邊，垂手握刀，開始怒視張敖。
    “胡鬧，簡直胡鬧！”張敖咬牙，遠遠料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難道說，從一開始便是李柳的策劃之局？
    不過，為何要多此一舉，讓他來掌軍？不對，張敖睜大眼睛，看向已經離得不遠的山下，在那裏，還有兩萬虛張聲勢的“鬼臉卒”。
    “李鋒，諸將……你們別忘了，我有李軍師的委任狀。委任狀在此，你等該聽我調遣！”
    “你真是傻子。”李鋒目光驟冷，再不見“西蜀小老弟”的唯諾之色。
    “你不懂西蜀，亦不懂蜀人之誌。”
    “諸君，且好好看這委任狀，是李軍師親筆——”
    “我姓李，丞令李桃的李，軍師李柳的李，成都李氏的李！”李鋒打斷怒吼，“一門忠烈，這便是我身上的烙印，是西蜀給我的烙印！”
    “吼！”附近的西蜀將士，紛紛怒吼而起，提刀護在李鋒身前。
    “傳李軍師密令，降將張敖是淩蘇細作，立即格殺勿論！”
    “同舉刀！”李鋒麵色堅毅，再無絲毫猶豫，迅速抽刀往前劈去。
    當初跟著張敖歸降的近百親兵，隻得拿起武器，護在張敖周圍。
    “殺——”李鋒怒吼。
    ……
    夜色如水。
    將沾血的長刀回鞘，李鋒麵色如常。他垂下頭，看著不遠處的山下。不多久，臉龐上湧出滿滿戰意。
    “傳令全軍，熄掉火把，戰履裹上輕布。此時天色昏黑，適合掩人耳目，擇另一方向繞過老蚌崖的埋伏。下山之後，立即衝殺合州‘鬼臉卒’！”
    “此一次，我等要大敗兩萬‘鬼臉卒’，振我西蜀軍心！”
    “西蜀，誓成千古大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