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能聽懂法語？”弗拉特保持著被斯芬扯衣領的狀態問我。

    本人都這樣，那我也更加無所謂了。一邊回憶過往一邊組織語言，“老師有教過，但也隻是一點點。因為是以前人類從牆外帶進牆內的語言，自從統一使用通用語後幾乎就沒有人用了，所以就算學了也沒機會說。”

    “既然明知道用不上，為什麽要學啊？”

    “沒有用就不能學了嗎？”因為是興趣使然的學習，被這樣問了我覺得有點不開心。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艾倫因為我的反問沉默了下來，思緒讓眼中的金色變暗。

    不過這不能影響我的好心情，說到這個我想要傾訴的就不停地從胸口湧出，“反正在家裏閑著也是閑著，而且我也很感興趣。三笠所屬民族的語言老師也教了我，我這邊雖然是同一個民族，但內部存在著兩種語言，因為這個也很有趣，所以和其他幾種語言相比我會說更多。”

    “好厲害……”貝特霍爾德的臉色緩和了許多，“說起來，我的確聽說在伊斯頓區聚居的民族不僅有著自己的文字還有自己的文字，雖然很多人已經不用也不說了，但還是有一部人在堅持使用。”

    萊納也收回了那副見鬼的表情，重新變回陽光爽朗的樣子，“沒想到你意外的博學嘛，還是說家庭教師給人上課的時候都會講這些？”

    “這個我不也知道，因為沒有比較的對象。”

    看著萊納的眼睛把話說完，我轉向斯芬，“然後就是……斯芬，如果你想和弗拉特一樣稱呼我也是可以的。”

    “真的嗎？！”斯芬終於願意放開弗拉特的衣領，激動地緊繃著身體立正，“林林……林林……真不愧是林林！連名字都那麽可愛！”

    “是是是……盧西安要冷靜一點哦，不然又會把林林嚇跑的。”弗拉特在虛空中舉起右手張開，掌心朝著斯芬的方向，這個動作一般我們在馬術課上為了讓馬匹安靜下來才會出現。

    又出現了，這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不會的啦。”

    大概……我在心裏補充道。身體在說話的同時小小地往後挪。

    發現有人在看我，我警惕地往感覺到視線的方向望去。艾倫正睜大了他的眼睛盯著我看……準確來說是我往後挪了一步距離的右腳。

    他察覺到我已經發現這件事，但也隻是把目光更加直白地從我的右腳轉移到我的臉上。

    嗚哇……該怎麽辦？好尷尬啊。

    “咳咳……”我硬著頭皮把右腳收了回來重新站好，虛握著拳舉到唇邊清了清嗓子，“對、對了，我們來吃晚餐吧，天早就暗了下來，再等下去烤好的肉變涼就不好吃了。”

    我假裝什麽都沒有察覺到，背著手就往已經整齊擺好一堆的晚餐走去，然後快速地瞄了眼拿起之前做過標記的麵包咬了一大口，“我已經肚子餓了。”

    沒想到竟然是尤彌爾先氣勢洶洶地跑上來抗議，“你這家夥！該不會是偷偷拿了肉分得最大塊的那一份吧？”

    為了演得更加真實我原本想再咬一口的，但嘴裏的還沒咽下去，我隻好捧著臉頰控製不住地笑出來，“有些事情知道了也不要說出來嘛。”

    “真是的！那……”尤彌爾伸出手，猶豫了片刻後拿起了其中一份上層微微鼓起的麵包，“我要這個！”

    “我要這個好了。”

    “我也……”

    “等等，這個是我先看上的。”

    幾個男生圍上去，瞬間放麵包的地方就空了一大半。

    克裏斯塔擋在麵包前麵，“大家不要搶，我剛才數過正好一人一份的。來，斯芬和弗拉特也過來拿一份吧。”

    “我們也有份嗎？”弗拉特指著自己問克裏斯塔，眼睛卻是看向我。

    “這是林之前準備的，既然有九份那就是把你們兩個也算進去了。”克裏斯塔體貼地代替我解釋。

    “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斯芬上前拿了一塊。

    之後大家圍著火堆坐了下來開始吃晚餐。

    其實我是想用行動再向斯芬表達自己並不在意他剛才的行為，但當我真正走近他的時候又會渾身戰栗，所以到最後還是敗給了恐懼中間隔著個艾倫。

    斯芬把麵包拿在手裏沒有急著開始吃，意料之外地向尤彌爾詢問，“我記得你是尤彌爾對吧？能把小刀借我用一下嗎？”

    尤彌爾一點都不想理他，生人勿近的訊號全部都寫在了臉上，“有什麽事啊？”

    斯芬沒有生氣，還是保持著禮貌的態度，“你帶了刀吧？”

    “你是怎麽知道的？”

    “從氣味就可以判斷出來。”

    “尤彌爾，你要是帶著就把小刀借給斯芬用一下吧。”

    克裏斯塔的話對尤彌爾是最有效的。後者不情不願地從腰側掏出一把小匕首扔給了斯芬，“給你。”

    “謝謝。”最後，斯芬還向尤彌爾道謝了。

    果然，就像萊納說的，隻要離我遠點斯芬還是很正常的。

    “盧西安，怎麽啦？”

    斯芬沒有理會身邊的弗拉特，他低頭用刀尖把蓋在上麵的麵包片挑開，將夾在裏麵的肉劃成均等的兩份，撩起來越過艾倫把一半的肉送到我麵前，“我把我的分一半給你吧。”

    “……？”

    “你隻把肉分成了八份對吧？”

    “……！”

    心髒在斯芬說話的瞬間幾乎要從嗓子裏跳出來，這次我是真的相信他嗅覺很厲害了。比小狗還要靈敏。

    “也就是說……”艾倫左看看我手裏的麵包，右看看斯芬的那份，然後又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拿著的，“林，你的麵包裏隻夾了蔬菜和醬料嗎？”

    “沒有這回事，而且我已經咬過一口了，才不要再打開。”我慌忙解釋。而且這也是我的真心話。已經咬過一口的麵包，裏麵的配料加上醬汁再打開了會很惡心的，我沒辦法在大家麵前做這件事。

    話剛說完心裏就大喊不妙，立刻就反駁這件事不就說明了我的確是“有問題”嗎？

    弗拉特聳了聳肩膀，伸手把斯芬的匕首拿了過去，“既然是鼻子很靈敏的盧西安，應該就是真的吧？那我也把我的一半給林林好了~”

    我糾結地掰開已經因為醬汁黏在一起的麵包，接受了斯芬和弗拉特的好意。

    “我的也分一半給你吧。”這下刀子換到了艾倫手上。

    雖然我內心是拒絕的，但當艾倫把他麵包裏的肉分給我的時候，我的雙手還是自動地把麵包送了上去。

    “嗚……謝、謝謝你們……”

    可惡！我真是個口不對心的人。可是放眼整個牆內，不會再有比把肉擺在麵前更有誘惑力的事情了。

    “林，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把肉切得再薄一點不就有九個人的份了嗎？”我注意到艾倫手上的刀被克裏斯塔拿過去了。

    “因為肉就是要有適當的厚度吃起了才會有口感和滿足感嘛，薄薄的肉吃下去也隻會難受。”

    “你是白癡嗎？”尤彌爾吐槽，“你每天不來上課其實隻是因為你是白癡所以聽不懂教官在講什麽吧？”

    “……”我撇過臉去不說話，覺得自己很委屈。

    “尤彌爾！”還好，還有克裏斯塔會幫我責備這個總是不能好好說話的同期，然後在克裏斯塔的督促下把邊緣凸出來的一小塊肉分給我。

    “拜托，作為主犯不吃一口怎麽行？你是打算之後偷偷向教官告發我們嗎？”萊納挑眉。

    加上貝特霍爾德和阿尼，三小塊邊緣被切得整整齊齊的烤肉陸續放到我的麵包上。

    原本是打算讓大家都能吃得滿足才這樣決定的，沒想到到最後竟然是我得到的分量最多。因為太害羞了，我低著腦袋根本不好意思抬起來看大家的臉。

    “謝謝……”

    重新蓋上麵包真的很醜，新鮮菜葉移位了，露出先前加上去黏糊糊的醬汁。明明隻是兩片麵包上被切成一片片非常簡陋的烤肉，看上去卻比我在王都宴會上吃過的被精心烹飪的烤牛排還要勾人食欲。

    是麵前這堆營火的關係嗎？我的臉頰被炙烤得發燙，也許還有點幹燥過頭了，我的眼眶甚至開始變得酸澀。

    “這股仿佛白色流浪小狗用卷卷的毛發蹭手心的香氣……”

    “喂！你又開始了是吧？”

    奇妙比喻突然出現，我猛地抬起頭來，發現艾倫正背對著我用自己的身體把想要往這邊靠近的斯芬擋下。

    少年原本藍色的眼睛映著火光短暫地變成金橙色，仿佛隱藏在夜晚深林裏的野獸，目光銳利又興奮。

    “……！”

    被獵食者盯上的恐懼讓我頭皮發麻，“蹭”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我從這雙眼睛裏感受著冰冷恐懼的同時又無法移開視線，總感覺要是不繼續直視對方就會在某個瞬間被緊緊咬住喉嚨。

    “變態！又想往林身上嗅嗎？”

    艾倫扯過斯芬的手臂想要把人拉起來，沒想到反而是他先被斯芬按到在地上，“可惡！為什麽隻有你可以坐在林林身邊啊？我也想聽到林林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話！”

    “你這家夥到底是哪來的力氣啊？！”艾倫也懵了，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和斯芬扭打成一團。

    可能大家都沒想過這兩個人會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打起來（我也沒想到），萊納和貝特霍爾德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盧西安……噗！”弗拉特想要勸架結果反而遭到波及，被斯芬揍了一拳後緊接著又被艾倫踹了一腳。

    至於我……

    我雙手死死捏著吃到一半的晚餐，一步一步地往後挪，遠離爭執的中心。然後看準萊納和貝特霍爾德中間那一點點的位置，蹲下去把自己塞進最安全的縫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