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看他點頭，又問，“掌櫃的，不瞞你說，我初來時身家窘迫，到你這賣些小玩意兒，你給的都是公道價，我也很爽快地應下。

    做好東西，我隻想賣出它應有的價錢，最煩這在定價上與人拉扯不停。所以我想問問，這蘇記名下是否有書坊一類的鋪子，掌櫃又是否和你一樣是個實在人。”

    秦掌櫃也是個直腸子，楚寧這麽一說倒是很對他的胃口，他做生意一向真誠以待，賺的也都是良心價。

    他招呼楚寧喝茶，說道，“蘇記是我和愚弟一手創辦的，確實有書坊，是愚弟在經手。此外，還有一間賣珍寶的摘星閣。姑娘放心，為人是值得信的，或者，姑娘直接同我說便是，我能做得了主。”

    也好，她做的東西五花八門，如果能一個熟悉的地方賣出，也省得她滿京都跑了。

    秦掌櫃問，“不知姑娘這次是要賣畫作還是墨寶。”

    楚寧將畫卷呈上，“這次，我想賣這幅畫。”

    秦掌櫃接過畫卷，讓夥計拿住邊角徐徐展開，片刻後，一處瀲灩秋色在他麵前氤氳開來。

    京都城外年年秋日都有落英繽紛的美景，楓葉飄紅，香山紅遍，已經是極致的秋景了，沒想到這幅畫中的秋，全然不同。

    那池水像是一塊五彩的瓊瑤美玉，被仙人一腳踏碎，粉藍色的地方夢幻又嫵媚，淺綠色的地方清澈又溫柔。秦掌櫃也算去了不少地方，這畫中的景致還是一下就美到了他的心坎裏。

    遠處的落花群木也是畫得如夢如幻，層林並未盡染，各種顏色傾瀉，和這池水相映，宛若人間仙境。

    “一處瓊瑤攬月鉤，清淺灼灼誤影流。瀲灩浮光秋色起，道是天池落九州。”秦掌櫃輕吟出聲，這首詩作得也好。誤影流啊，這裏美到無人能踏足，可畫中的花草、池水、飛鳥、群木，不就是被相互吸引著，留駐於此，相互成全嗎？

    天池如夢，原來竟也在現實中存在嗎？

    “不知姑娘畫得是哪裏的風光？”他真是好奇哪裏能有這種世外仙境。

    楚寧笑笑，“是我瞎想的，或許真的在某一處，也有這樣的景色吧。”

    秦掌櫃感歎完，開始談正事。“這幅畫景致好，不要說文人學子了，就是閨閣女眷也會極為喜歡。那首詩作是點睛之筆，內容我就不多加點評了，自是極好，一手揮灑自如的行楷字讓整幅畫更是出塵脫俗。”

    一番彩虹屁誇得楚寧心下滿意，果然找程禦幫忙是對的，大佬一出手，年輕一輩的讀書人中還有誰能比得過。

    因為這首詩，畫卷的定價水漲船高，秦掌櫃想了想，“姑娘，這幅畫憑我的估算，至少能賣上二兩，我付你700文錢如何？”

    700文！已經超過楚寧的預想了。京都的鋪子寸土寸金，加上這畫還沒裝裱，楚寧拿700文錢真的不虧。

    楚寧抱拳微微頷首，“多謝掌櫃。”

    秦掌櫃哈哈大笑，“姑娘大才，要說這刺繡、縫補、作畫，京都城裏會的人也是成堆站的。可像姑娘這樣手藝又好，心思又活絡的人，可就沒幾個了。我也是多結善緣。”

    他突然想起什麽，“對了，姑娘，我聽愚弟說，他鋪子裏近來送來一本古籍，有些破損。他正考慮該讓誰來處理，我想著姑娘修補那件直綴袍衫很有想法，不知對古籍修補，會不會也有技巧。”

    修複古籍！楚寧眼睛一亮，這才是她的本家工作啊。當初經過她手修複的古籍器物不知凡幾，畢業後被各大博物館爭相邀請。在這一方麵，可沒有比她更精通的了。

    楚寧抿嘴一笑，語氣卻異常自信，“可以補。”

    秦掌櫃隻是試著問一問，沒想到還真的可以。而且這姑娘甚至連這本古籍大概破損成什麽模樣都沒問，直接就回答他可以補。

    若是沒有足夠強的功底，怕是不敢這樣直說吧。

    這到底是什麽女子，一身才能讓人不得不歎服。

    “好，我明日讓他送來，勞煩姑娘這幾日有空再過來一趟。”

    秦掌櫃拿了7錢銀子出來，楚寧心想，摸了好幾日銅板，總算是見到銀子了。

    這次程禦幫了大忙，該怎麽謝謝他才好呢。

    ……

    楚寧剛出鋪子，一位打扮貴氣的貴婦人進了店，這個蘇記隻是個小鋪子，在京城一眾富麗的店鋪裏，完全是個毫不起眼的存在。

    若是以前，溫蓉很少到這樣的鋪子裏閑逛，不過前幾日這裏賣了幾條樣子新奇的帕子，倒是有幾分巧妙心思，反正她整日無事，今日也剛好來了這條街，便順道進來瞧瞧。

    抬眼打量四周，展出的繡樣都很稀疏平常，沒什麽特別的地方。溫蓉本來也不抱什麽期許，談不上失望，隨意看兩眼就打算離開。

    走前剛好有夥計拿著一卷畫要準備收起，旁邊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揚聲交代，“小心些，可別折了。”

    怎麽繡坊也賣起書畫來了？溫蓉不免好奇，她性子直爽，當下揶揄道，“掌櫃的，怎麽你這繡坊也要用書畫來提提雅致了？”

    來人身份尊貴，正是那崔浩的母親，嘉平縣主。

    嘉平縣主當年倒追大學士崔時南的趣聞傳遍京都，在京城住了幾十年的秦掌櫃自然也是有所耳聞。沒想到嘉平縣主居然會光臨他這家小鋪子，秦掌櫃受寵若驚，連忙放下手中的事，出來殷勤招待。

    知道這位貴人說話爽直，他也跟著笑道，“哈哈，正是見到好看的東西挪不開眼了，先在這兒看兩眼。”

    “不知是什麽樣的好東西。”溫蓉這下被勾起了幾分興趣，“我能否過個眼，也好看看厲害到什麽地步。”

    “縣主折煞我等了，您要看，小人當然是雙手奉上。”

    “好了好了。”她最不耐煩這些虛禮和場麵話，催促道，“能看就說能看，講這些彎彎繞繞的。”

    夥計不敢怠慢，連忙把手裏要收起來的畫卷又拿出來，兩個人拿著展開。

    溫蓉眼底閃過一絲驚豔。

    她是先帝親封的縣主，從小身份高貴，見過的名畫也有不少。

    當然，這幅畫還遠遠達不到那麽高的境地，但是……

    太美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