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一張臉蛋已經被酒勁熏得通紅，因為帶著麵紗，隻能看到微紅的眼角，似是染上桃花，嬌豔不已。

    程禦微微別開眼，將攤子上拿的毛筆遞給她，“寫吧，要什麽就寫上。”

    楚寧咬著筆杆想了想，有了，就寫——要做一隻快樂的單身汪。

    原本秀氣的字跡，在身子的晃動下，寫得歪歪扭扭，最後在底下畫上一直睡懶覺吐泡泡的小狗兒，完美！

    程禦不解，“什麽是‘單身汪’？”

    “就是……”本能的求生欲讓楚寧及時閉了嘴，她拍拍有些疼痛的腦袋，迷離道，“就是像狗狗一樣歡快可愛嘛。”

    一聽便不是真話，程禦睨她一眼，“連喝醉酒都還扯著謊。”

    楚寧低頭研究，點了火就把手放開，正準備看她的孔明燈能飛多高呢，結果在半空停了一會兒，反而往下掉。

    啊，真是要氣死，這是在公然嘲笑單身狗嗎？

    楚寧又暈又惱，小臉委屈極了，“程禦，它欺負我。”

    女子扯著他的衣袖，聲音又嬌又軟，雙眼可憐兮兮地指著孔明燈，程禦身子一僵，覺得渾身發麻。

    他雙手搗弄幾下，那燈又神奇地飛起，緩緩上升，和空中已數不清的燈籠混在一起，將夜空徒手點亮。

    “這下可滿意了？”

    “恩恩。”楚寧傻笑著點頭，“你最厲害了。”

    一雙溫熱的大手突然覆在她的眼上，程禦微微一頓，臉上紅得滴血，語氣霸道，“楚寧，以後在外頭，不準這麽笑。”

    溫熱的觸覺，像記憶中爸爸給的安全感，以前會有一個人總是摸著她的後腦勺，百般叮囑。

    楚寧重重點頭，醉醺醺道，“念念知道了。”

    “念念是誰？”

    “笨蛋，念念是我呀。不對，現在沒有人叫我念念了。”

    程禦挪開手掌，從她瀲灩的眼波中看到自己的影子，結結巴巴道，“念……念，這是你……你的小名嗎？”

    程禦輕輕喚了聲，聲音消散在風中，他卻覺得一直在耳邊環繞。

    念念……念念……念念……

    真是好聽。

    很配她。

    楚寧被扶上馬車後，便徹底沒有了反應，車外彩燈照著夜色，燈火輝煌，長街鼎沸，這一方寂靜的小空間裏，楚寧靠在車廂角落，甜甜地睡過去。

    馬車到了門前，程禦輕輕搖晃楚寧肩膀，試圖叫醒她，卻屢次失敗。最後晃的一下似乎吵到她了，楚寧嘟囔著拍開肩上的手，呢喃道，“鬧鍾啊鬧鍾，不準再叫了。”

    鬧鍾是誰？

    不待他發問，楚寧腦袋一歪，又睡了過去。

    車夫催得緊，程禦掙紮了片刻，一手繞過她的背脊，一手繞過她的膝蓋，將她抱下馬車。

    懷裏的人緊靠在他的胸前，醉酒後的她，滿麵紅霞，紅暈染上眉目，清靈又嫵媚。

    程禦喉嚨一緊，壓根不敢低頭看她。

    雙手像被燙著一般，滾熱滾熱的，便是這夏夜的涼風在耳邊吹，還是覺得滾燙。

    一步一步邁上台階，府裏的人都已歇下，劉姑聽到馬兒聲響出來開門，就見俊美無雙的公子，抱著懷裏的姑娘站在門前。

    看起來是喝醉了，劉姑趕緊去廚房煮醒酒湯。

    楚寧睡夢中好像摸到一塊白嫩嫩的豆腐，滑滑的，肉肉的，就是有點燙。

    恩？她困惑，發燙的豆腐塊有這麽大塊的嗎，好像摸不到邊似的。不過夢裏什麽離奇的都有，楚寧滿足地手指點了點，手感好極了。

    豆腐卻好像有點惱，沉沉地喊了聲，“楚寧！”像是咬著後槽牙，很是隱忍。

    恩，是塊有脾氣的豆腐。

    她真可憐，夢裏什麽都沒有，好大一塊豆腐，吃不到，現在還不讓摸。

    氣氣死。

    程禦臉上如同煮熟的大龍蝦，在這隻有微弱燭光的的房間裏，清晰可見的紅。被楚寧摸過的手臂酥酥麻麻的，還放在床邊，僵硬得動彈不得。

    他的腦袋徹底失去了思考，混混沌沌一片空白，想要斥責罪魁禍首太過……太過……，可床上的人根本不知做了什麽，彎著唇角睡得正香。

    程禦亂了呼吸，在這深夜，聽得尤其清楚。他胡亂揪著衣角，外裳扯得滿是褶皺，自己卻渾然不知，就連脖頸都紅得快滴出血來。

    無措地坐在床邊，窗外的月光透進屋內，肆無忌憚地窺探著他的羞意。

    程禦終於站起身來，把屋子裏另一盞油燈也點亮，揮去那曖昧的月色。

    “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 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所以不能者，惟心未澄，欲未遣也……”他來來回回地嘀咕著幾句佛經，顫抖的睫毛卻暴露了他的慌亂。

    好一會兒才終於靜下來，椅上隨手放的一本書吸引了他的目光。

    原因無他。

    首頁的書冊上寫了幾個小字——《狂誇程禦一百句》。

    程禦素來行君子之風，不經他人允許他不會翻看別人的東西。但這本書冊太有魔力，程禦忍不住就翻開了其中一頁。

    第一：程禦長相出眾，尤其側顏。可用詞匯有翩翩年少、溫文爾雅、一表人才（劃掉，太平淡）、品貌非凡、氣宇軒昂、玉麵郎君（劃掉，不夠英氣）、玉樹臨風等。

    還可用“禦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等詩詞。

    第二：程禦聲音好聽。嗓音低沉，純正的低音炮，聽之入迷。

    第三：程禦是百科全書。四書五經、天文地理、花草植被，均有所涉獵，可見其讀書之廣，識記之優。

    ……

    第二十七：程禦外冷內熱。具體表現為會給生病的可憐人買甜甜的糖糕，還會幫忙刻字，細心起來真是讓人驚訝，是個十足的大好人。

    第二十八：程禦手工活一級棒。以本次竹雕為例。

    後兩項筆墨還很濃，是近日才加上去的。

    一筆一畫記著他的優點，細致到每一件事，有些他都沒留意到的，也被記在這個小本子上，例如說他聲音好聽，手指細長，側麵好看……

    定是平日裏常常觀察他，才有這等結論。

    程禦忍不住全部看完，剛撤下去的紅暈又重新爬上臉龐。

    楚寧愛慕自己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嗎？

    也是，她自己親口承認過的，說心悅他，必然不會作假。

    程禦羞赧地垂下眉眼，燭光下亂糟糟地想，直到劉姑煮了醒酒湯，敲門進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