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夫人此刻的心情已經平複下來，她端坐著，唇角微勾道，“當然，以你現在看到的樣子，一千兩確實不值。可要是它背後的故事，我反倒覺得，一千兩是賺了。”

    “若是我說，這東西曾經破爛到扔到大街上都沒人願意拾撿，你可還會覺得眼前這匣子普普通通？”

    這……這怎麽可能！

    徐平澤再仔細看了看這個方匣，木麵完整無缺，勾勒的花紋紋路清晰可見，上麵百鳥展翅的圖案正是當年時興的樣子。

    湊近些看，能看出鏡麵有些許裂紋，右下方還破了一個角，被人巧妙地用一朵錦帶梅遮蓋住。

    這件東西，難道不是從南梁開始就被精心保護到現在嗎？

    中間居然有曾被損壞到不堪使用的時候？

    不可能的，若是曾經殘破不堪，現在怎麽會這般精致。

    徐老夫人一一告訴他，“這鏡子曾四分五裂，若是尋常人要修補，隻能換一麵新銅鏡，否則必然有大段的裂紋。

    可這人不知用了什麽手法，居然能做到如此細微，還有這木麵，如果我所記不差，這底下應是裂開的，如今你再瞧，一絲開裂的痕跡都找不到。”

    徐平澤再一次伸手撫摸這個匣子，“母親以前見過這東西？”

    “見過，十幾年前的事兒了。這個匣子是成武候夫人有過的，當初因為一次地動，滿屋狼藉。這個匣子雖然沒有被長埋地底，但是已經破損嚴重。

    我當時也在，成武候夫人緊張從裏麵拿出她的一條珍貴的嫁妝鏈子，失而複得地大哭。我在邊上安慰她，正好瞧著這匣子幾眼，印象便很深。”

    “我記得印記裏有個五十三，你看，這是永安時標號的習慣，所以錯不了。過了幾十年了，匣子幾番流轉，必然更是老舊。”

    沒想到有朝一日，能恢複成以前的樣貌，重現光輝。

    徐平澤很是激動。

    徐老夫人為何如此著急尋他，正是因為他任工部侍郎，工部有多少需要整修的珍品，如果都能整舊如舊……

    別的先不說，若是能幫他解決了兩個月後的燕陵展品……

    大周也有做器物修複的匠人，但庫房裏的那些珍貴東西至今無人敢動。

    上一任工部尚書倒是有去請了一位能人來做修補，隻是修複後的效果不及當年璀璨的五分一。

    此後，過於珍貴的便寧可放在庫房之中蒙塵，也不願隨意修補而糟蹋了寶物。

    但是母親說的這個人……

    “母親，你可知道是誰人補修的？”

    徐老夫人瞪他一眼，“若我知道，還同你在這閑聊什麽。你又不是不清楚，千重翠的規矩，送進去的東西從來不知賣家是誰，任憑你是王孫貴胄，也得遵守。

    否則那裏麵如此多寶貝，都叫人知道來曆，豈不要亂套了。”

    一行有一行的規矩，他們的錢貨，全靠暗道迎來送往，即便是千重翠執掌的人，也都不知這些珍品來源何處。

    一盆冷水澆下來，徐平澤深思片刻，就是再難他也要把人找出來。

    憑徐家的人脈，不信找不到。

    ……

    徐府的一切，楚寧並不知情，更不曉得徐平澤派了人暗地裏四周找她。她隨程禦回府後，簡單洗漱一番，便草草睡下。

    醒來又是新的一天，楚寧起床發現程易熙居然也還在，嚇了一跳，以為是他睡過了頭。

    楊氏出聲解釋，原來是私塾的先生們相約去了臨城的翠竹山賞竹，特地放他們幾天假。

    ……這麽隨便嗎？

    程易熙端著碗坐到她旁邊，仰著小臉問，“楚寧姐，下午我們能再去放風箏嗎，就放上次那個，帶上崔浩一起吧。”

    小家夥時刻惦記著上回沒放成的超級風箏，奈何學堂連續上課，根本抽不出時間來，好不容易等到夫子們組團去看風景，他自然也蠢蠢欲動。

    楚寧也起了幾分小心思，正好去看看溫蓉怎麽樣了，於是道，“也好，今日正好陰天，不曬。你早上將所有功課做完，下午我們便去放風箏，這回帶你去一個不一樣的地方放。”

    程易熙自然歡呼雀躍。

    楊氏心裏暗自高興，熙兒以前被教育得太過板正，一言一行要有君子之風，在家裏除了做功課便是看書，儼然就是禦兒小時候的翻版。

    偶爾倒是會和崔府的小公子一起玩樂，但似乎也都是寫寫畫畫的事兒。

    自打楚寧來了之後，會教他捏泥人，帶他烤紅薯，和他一起製作風箏，還給熙兒講許多有趣好玩的故事，讓他整個人都變得開朗活潑起來，終於有了幾分八歲孩童該有的天真稚氣。

    禦兒似乎也有所改變，具體是什麽她還說不上來，隻覺著不若之前那般清清淡淡的模樣，臉上的表情像是生動了許多，有了些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這個兒媳婦找得真是太對了，楊氏在心裏細數楚寧的優點，越想越滿意。

    笑著給楚寧和小兒子的碗裏都添了半碗豆漿，“下午讓劉姑和你們一起去，不然帶著兩個小孩子，恐怕照應不過來。”

    楚寧擺擺手，“不用了，伯母，劉姑還是留在家裏陪您說說話，崔府那邊會有護衛相隨，不會有事的。”

    好吧，“那你們記得早點回來，熙兒在外要聽你姐姐的話。”

    小家夥瘋狂點頭。

    下午的天氣依舊柔和，不似前幾天那樣暴曬，楚寧和程易熙收拾妥當出門，直接往崔府去。

    程易熙問，“楚寧姐，等會我們要去哪裏放？”

    楚寧眯眼笑笑，“就在崔府。”

    ？？？

    崔浩聽了很久的轉述版《西遊記》，今天終於能第一時間聽接下來的故事，激動地在楚寧身邊直打轉。

    聽到孫悟空三借芭蕉扇的情節，居然能變成一隻小蟲飛進肚子裏，兩個小不點齊齊張大了嘴巴。

    發現好不容易借來的芭蕉扇居然是把假扇子後，那小嘴張得更大，完全能吞下一口拳頭。

    光是看他們兩這般傻萌傻萌的反應，就逗得楚寧忍俊不禁。時間不早了，楚寧將風箏整理好，交給崔府的丫鬟們，讓她們帶著兩個孩子去崔府的空地上放。

    趁這個時機，溫蓉拉她到亭子裏說話，楚寧問道，“昨日還好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