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雁笙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和徐朗早就睡得七歪八倒。徐夫人因為徐朗經常被罰，祠堂裏的圓墊子換了最大的，倒十分適合躺著睡。

    睜眼發現，她的腦袋壓在了徐朗的一隻手臂上。趙雁笙一激靈，立馬坐起身來。拂去徐朗衣服上的一根細發，試圖掩蓋罪行。

    隻是後者也隨之醒了，生無可戀地甩了甩他酸疼僵硬的右臂和右肩，神色不善地看著她。

    趙雁笙心頭拂起幾分負罪感，她睡覺好像是不大老實，正想著是不是該拉下麵子道個歉，她先聽到了來自徐朗真心實意的批評，“少吃點飯吧，真的太重了。”

    “……”醞釀了半響的“謝謝”已經到了嘴邊，又直接咽了回去。

    虧了，昨晚應該多踹他兩腳。

    “天亮了，我們能出去了嗎？”恩怨暫且放下，先問正事。

    徐朗打打哈欠，“不急，會有人來開門的。”他畢竟還得上值。

    趙雁笙同情地看向他，“你看起來經驗很是充足的樣子，肯定經常被罰跪祠堂。”

    “我說是第二個臥房你信嗎？”徐朗收好被子，“我們徐家的祖宗怕是煩我煩得很，動不動就過來找他們閑聊嘮嗑。”

    “你呢？”徐朗好奇，興衝衝問道，“不是說你也常惹禍，你們趙家都怎麽罰？”

    趙雁笙得意笑笑，“還能是什麽，抄經書唄，有時也會換個花樣，比方刺繡之類。比你這好多了，不想動時，我都是讓桃葉幫的忙。”

    “……”此女果真狡猾。

    ———

    楚寧將收尾的幾步做完，手中的畫便已完工，接下去隻需放回卷匣，交至宮門處便可。

    今日有個大半日的空閑，手頭上正好也要補些用具，楚寧便趁這個出門的機會，順道一起解決。

    隻是一出大門，就看到有一輛青丹色的馬車遠遠停著，兩側的掛角上係著一串藍海鬆茶樣的長流蘇，因為這裝扮分外雅致，楚寧很快記起是當初見過一次的宋家大小姐的馬車。

    這和裕國公府可不在一處，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楚寧如今已不再像當初，戰戰兢兢地擔心宋知棠的出現，會讓她最後像原書裏那般死於非命、慘淡淒涼收尾。

    於是乎，她也就將其當做是一個尋常女子，並不過分關注。

    山不動，她不動，楚寧照舊去送畫。

    馬車外，鈴蘭慌裏慌張道，“小姐，小姐，楚姑娘要走了。”

    馬車裏的宋知棠緊張地揪了揪手帕，深呼吸兩下後才遲疑道，“快，幫我叫住她。”

    楚寧被追上來的鈴蘭喊住，“楚姑娘稍等，我們是裕國公府家的，我們小姐有請姑娘。”

    來找她？

    楚寧詫異地蹙了蹙眉，定在原地沒動，也未說走是不走。

    鈴蘭知道自己冒昧，“楚姑娘別見怪，我家小姐她並無惡意，隻是想同姑娘說說話。”

    “我同宋家小姐並不相識，不知有何可聊。”她又不傻，說請，她就得去麽？

    車夫駕著馬車過來，緩緩停下，馬車上下來一位貌美嬌柔的女子，看起來怯生生的，似乎下這一趟馬車，鼓起了很大勇氣般。

    宋知棠向她行了個貴女間的福禮，斯文又怕生的樣子。“楚姑娘，是我唐突了。我，我昨日聽爹爹說，聖上下了旨意，庫房裏有些不礙朝事、無關國本的典籍孤本，經姑娘之手修補後，可以刊印出售。所以，所以我一時激動，才想來見見姑娘，想來多謝姑娘妙手。”

    旁邊的鈴蘭微愣，小姐同從未見過麵的生人，少有能講多麽多話的。

    楚寧想了半天，也沒料到是因為這個原因。

    果然是愛書成癡。

    既是禮貌的來往，她自然也客客氣氣，同她回了個禮，“早就聽聞宋小姐博覽群書、手不釋卷，想來對這些典籍也向往已久。我曾聽人言，讀書人是世上最幸福人，多少人握一卷在手，餘生足矣，我將那些珍貴的古書修複出來，對我來說，又何嚐不是餘生足矣。所以，何必言謝。”

    宋知棠害羞地搖搖頭，“不是的，我等讀書，不過是坐而讀之，人人都會。可是姑娘做的這些事，才是真正厲害之事。誠如姑娘所言，我對那些典籍心生向往已久。我喜歡讀書，想要讀很多很多書，可好些孤本遍尋不到，後來才知已經大多損壞，實在痛心。”

    她一口氣往下說，怕停一下就又縮回去不敢講話，“昨日知道姑娘居然可以做到，我，我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今日也不知怎麽的，早早就來了。唔，就是……我隻是……”

    她突然間語塞，整張臉緊張得紅通通的，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子。

    這倒叫楚寧不知所從了。

    為了心愛的書，一向社恐的宋大小姐能來講這麽一長段話，已是十分不易。楚寧笑著化解尷尬道，“能給你們帶來滿足，我也很高興。知道有人在期待，我當盡力多修複幾本。”

    抿嘴笑了笑，楚寧緩緩道，“抱歉，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額，宋知棠揪著衣角鼓起勇氣，“楚姑娘想去哪兒，不如我送你一程吧，左右我也無事。”說完心裏又不禁打鼓，不曉得她會不會拒絕，如果拒絕，自己是不是又唐突了。

    唉，交流好麻煩啊。

    楚寧看她忐忑不安的樣子，好吧，“我要去宮門處送樣東西，麻煩宋小姐了。”

    “不會不會。”宋知棠一副居然真的能近距離接觸到偶像的歡喜神色，羞怯地連忙擺手，“姑娘快請。”

    坐上馬車，麵對宋知棠這般不善言辭的女子，還得楚寧找話題聊。

    “宋小姐果然是雅致之人，連馬車都這般好看，尤其是這藍海鬆茶的顏色，我倒少見這種顏色的流蘇，配上青丹色的馬車，確實般配。”

    宋知棠靦腆道，“讚譽了。”

    “……”楚寧再接再厲，“上次書肆開業，我也進去瞧過，布局與眾多書肆不同，分類更合理些，進去買書的人大都能快速尋到要買的書。”

    “恩。”

    “……”

    馬車原本緩緩行駛，車夫突然拉緊馬繩，朝裏回道，“小姐，前方好像出了什麽事，圍了些人正堵著。”

    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