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風雅之好，當然要數“琴棋書畫”，“琴”是千年雅韻，多少文人墨客對它是畢生的追求。

    兩版預告單子，總共不過寫了二十五件古物，件件都是稀世珍品。他們便以為這已經足夠震撼了，沒想到進了這乾坤園，就如同老鼠掉進了大米倉，簡直是又樂又忙，激動得找不著北。

    “風起漣漪，落水冰清。此生能看到風漣落水，真是死也瞑目了！”

    “……你剛剛看那支西涼排簫時，也是這麽說的。”

    “你懂什麽，落水琴啊！每次遊園會，隻要有撫琴而奏的，誰不悄悄提一句‘落水’！天哪，我的老天公啊，我今日若能得見，回去後我那幾房姐姐妹妹必定是嫉妒得發狂了。你說楚大人真的把落水琴修好了嗎？聽說當世無人敢動，所以無華公子才會轉贈的。但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楚大人總不會隨口胡言。恩，那就是有可能是真的，對不對！”

    “……別發癡了，楚大人正帶著使臣往前走呢。”

    “快快快，我們跟著一起去。”

    “可是這些南梁古物我都還沒看完啊！”

    拉著走，“我們快速地看一眼，就看一眼，看完就回來，求求你了。”

    兩位使臣將信將疑，跟著楚寧往乘風亭去，遠遠一看，那裏果然已經放好了一架古琴，亭子四周立了兩列禁軍。

    公孫宇和高邑的心下意識地提起。

    十五丈的距離，不過片刻走完。進了亭子，公孫宇一下呆愣在原地，高邑忍不住催促問道，“公孫大人，這把琴可是你見過的那把‘落水’？”

    後者抿了抿嘴，僵硬地點了點頭。

    這獨一無二的冰裂，哪裏還能有錯。

    跟隨而來的人群頓時喧鬧起來。

    “真的是啊，連越國使臣都這麽說了，肯定不會是假的。”

    “這樣看來，楚大人未免也太厲害了，落水琴都能修複好，那我們剛才看到的那些，必然也是真的了。”

    “怎麽辦，我突然覺得楚大人的才華已經壓過了她的貌美。”

    “啊啊啊我也是！”

    楚寧找來彈奏的是承安帝禦用的斫琴師，裴弦。

    出於對這把古琴的尊重，裴弦特地又淨了一次手，等宮女焚香完，他才向幾人拱手示意，落座於琴前。

    內心波濤洶湧，並不利於彈好琴，裴弦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手撫在弦上，在無數人的圍觀下，彈奏出這千古遺音。

    流水擊石，弦音清圓鬆透，一首《山月曉春》起，讓亭子內外鴉雀無聲。

    即便是對立的關係，公孫宇此刻也不免真心感慨——此琴，又活了！

    一曲彈罷，周圍人久久不能回神。

    高邑此刻的眼裏多了幾分敬意，“冒昧一問，不知楚大人是如何修複這架古琴的？”

    他問出了在場所有人最想知道的。

    楚寧大大方方道，“此琴原先琴弦、琴軫都有極大的損壞，嶽山同樣殘壞，漆麵也已脫落。不過，尚有挽救的餘地。”

    她徐徐道之，“水鏽和浮灰是我的五個學生負責的，我隨後進行了補刻、補漆、補灰，因為我對樂理所知甚少，所以音色的調整全仰仗裴琴師指導。”

    裴弦簡直惶恐到幾欲掩麵回禮，楚大人這樣說真是羞煞他也。

    高邑原本等著她長篇大論，卻沒想到兩句話就結束。說的這樣輕鬆簡單，那些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琴修起來容易得很。

    事實上，落水重生，足以稱得上是奇跡。

    公孫宇臉色難看，他身後跟著的老先生同樣臉色白了白。

    盡管再震撼，沒能真實看到，還是心存僥幸。或許，是大周用了什麽怪異法子也說不定。

    “楚大人高才，實在讓我等敬佩不已。我國陛下私藏有不少珍寶，本官得帝王所托，帶了兩件待修補的物什，不知楚大人可否同歐陽老先生一道切磋切磋，也好讓我們開開眼，見識一下大人的手藝。”

    歐陽老先生就是公孫宇帶來的這位老者，仙風道骨一般的人物，個別認出他身份的人在底下輕呼道，“複姓歐陽，又來自越國，那肯定就是歐陽崇老先生了。那可是青雲榜上排第七位的修補大家啊！”

    “第七！快把我舉起來看看。”

    “第七的高人，修補手藝定然爐火純青。況且，他們帶來的東西，誰知道是什麽，沒準就是一個陷阱，楚大人可千萬別答應。”

    “就是，我們大周如今的修補實力毋庸置疑，單是這落水琴出世，就足以讓越、夏兩國閉嘴。他們再厲害，不也沒人敢修落水嗎？”

    說這句話的人帶著十足的驕矜語氣，旁人聽了非但不覺得囂張，反而很是讚同地點了點頭，“沒錯，我們根本不需要應下他們這無理的要求。明麵上是說切磋，暗地裏要修補什麽，他們自己都知道，肯定是有把握的東西。我們卻是兩眼一摸黑，什麽也不曉得，這太不公平了。”

    柳振和付士文也是這樣思忖，正要出麵，楚寧卻已答應下來，“能和歐陽老先生相互學習，也是我之幸。”

    付士文一想，楚丫頭向來穩重，不會意氣用事，便拉住柳振，由著她去。

    事後，程禦問起此事，楚寧亮著眼睛激動道，“那是越國啊！一樣是大國，他們送來的肯定是價值連城的物件！不知道會是什麽，是瓷器呢，還是玉器，又或者是什麽傳世典籍？”

    程禦哭笑不得：“……所以你是覬覦人家的珍寶才應下？”

    楚寧清咳幾聲，“想見見嘛。”而且，“他們既然帶了人和物件，千裏迢迢而來，肯定不會因為我一次的拒絕就放棄。那還不如第一次就主動應承，看看他們到底想讓我修什麽。”

    程禦敲敲她腦袋，“不怕他們耍什麽陰謀詭計嗎？”

    “他們應該不會這麽傻吧，到時候多難堪啊。”楚寧對自己鑒定的本事很有信心，沒人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對器物動手腳而不被她發現的。

    所以，她完全沒有過這樣的顧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