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程禦的話果然隻能信一半，楚寧次日累到隻想窩在被窩當鹹魚。

    好在今日不用陪使臣，五個展院也有郝楠他們獨當一麵，她本來也無須在場，便心安理得地睡死過去。

    隻是沒想到程府最喪的人並不是她，往日憑借著過府教導程易熙的機會使勁蹭早膳的嚴崢，一改平時的話嘮本性，竟頻頻走神。

    程易熙一邊吃著煎餅，一邊打量著他，直到看見他那用膳最為積極的師父居然把勺子當煎餅啃，小易熙頓時瞪圓了小眼睛，震驚地靠近程禦問道，“哥，你看……”

    程禦抬頭看了一眼，並不大擔心，以嚴崢的性格，根本無須問，他自己沒多久自然就會全盤托出，到時候再解決便是。

    果然，一起上值的路上，嚴崢遲疑片刻，終究還是沒能忍住。

    “文衍，我有位好友，近來遇到一個問題。”

    程禦淡淡道，“恩？”

    開了這個口，後麵的言語似乎就順暢許多，“是這樣，我這位友人，看上了一個姑娘。”

    側首看程禦的反應，竟一絲反應也沒有，隻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嚴崢訕訕地摸摸鼻子，破罐子破摔道，“好吧，是我自己，我看上了一個姑娘。”

    “然後？”

    嚴崢十分頭大，“我現在著實苦惱，不知該怎麽做才不顯唐突。所以想來找你求求經。”

    程禦不解道，“這事，你不是該找則明才是，怎麽會問到我？”

    徐朗可是一肚子的花招想法，談起此類，倒比寫文作詩還更在行些。京都風流公子的名號，當年可是響當當的。

    嚴崢嫌棄地抿了抿嘴，拆台道，“他那些都是紙上談兵罷了，雖然花名在外，其實殼子裏空空蕩蕩傻得很。真要讓他去做，怕是這家夥也不大靠譜。再者說，他那些花招，對一般的女子可以，用在我這，怕是難辦。”

    “你吧……”他頓了頓，“看著一本正經，能娶到楚寧，我倒覺得肯定有些招法。你這人自讀書時便頭腦聰慧，或許有高招也不一定。”

    他的話嘮本性又被釋放出來，喋喋不休道，“你知道裕國公有個嫡長女嗎，長得天仙似的，老子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再忘不了。隻是她好像很怕生人，我擔心唐突了她，便不敢過去說上一兩句話，以至於回來後心頭就一陣懊悔。”

    “你說，我要是抬聘禮上門求娶怎麽樣，老子家境顯赫，義父又是當朝重臣，同他們府上也無齟齬，裕國公應該能答應吧。”

    宋家千金？程禦隱隱有些印象。

    緩步慢行，“我聽聞宋府小姐飽讀詩書，對書冊愛不釋手，你不是最討厭聞書墨味，現在倒不在意了？”

    嚴崢整個人陷在情愛的泥潭裏，“她喜歡讀書，我自然依著她，倘若……”他隻掙紮了片刻就自暴自棄道，“倘若想要我也能同她交流一二，老子試著多讀些就是。”

    他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但是語速卻不見遲疑，為愛獻身的嚴公子寧可打破原則，也還是抓心撓肺地想把那隻容易受驚的兔子帶回家好生寵著。

    他一介莽夫，舞刀弄槍慣了，也不懂倒騰什麽花樣子。隻是想著要是娶了，就給她建一間大大的書房，把全天下的書都給她找來，任她看個夠。

    沒想到一向視讀書為洪水猛獸的人，居然有朝一日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程禦輕笑，當初這廝不知從學堂翻牆逃學了多少回，甚至還悄摸帶著則明一道使鬼主意，夫子們為此氣得直跳腳。

    要是提到他的招法，程禦大抵是首推苦肉計，反正他回回好用。不過，他們連話都未講，用這辦法怕是不行。

    幹脆讓他自行覺悟，“我那收了不少京都時興的話本子，你拿去讀一讀，或許能有點收獲。”

    欸？這個法子他怎麽沒想到。

    正欲說個謝字，清冽的聲音又起，“一本五十兩。”

    嚴崢：“……”

    坐地起價是不是太狠了，正想打打感情牌，拎出自己教小易熙學武的事來，又想起這是此前欠下的債。

    “我去外頭的鋪子買去。”奸商！五十兩能買一疊話本子。

    “也好，”程禦淡淡道，“隻是，每一本我都有批注。”

    嚴崢轉頭，“買！”這可是程文衍的筆注！

    “下值後記得帶銀錢來拿。”程禦拍拍他的肩，左拐進了戶部。

    “……”

    ——

    楚寧睡到日上三竿方醒，慢條斯理地用完早膳，享受著難得的悠閑時光。

    想著是不是該趁今日得閑，過府去看看溫蓉，就見花雨從前院跑進來稟告，說是有三位江南來的老者上門拜訪。

    幾位老者？江南來的？

    楚寧蹙起眉頭，她並不認識什麽江南來的人。

    換了衣裳，行至正廳，簡單幾句話後楚寧才知，對方是青雲山莊的賀老莊主和兩位負責青雲榜入榜定名的老匠師。

    沏茶招待，楚寧禮貌問道，“不知幾位貴客此番來的用意是？”

    賀光卓緩聲道，“說來慚愧，老朽在這榜上多年，以為再無後起之秀得以超越，沒想到這次來了京都，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乾坤園展出的那些珍品，我看了不少，每一件的修補都叫我大吃一驚。”

    “我年事長些，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古物，我都有耳聞。那些殘破不堪的品相，能有今日的光彩，全靠大人巧手妙技。”

    楚寧不敢托大。

    賀老莊主也不是擅長說客套話的人，他直接表明來意，“大人一身修補才華，絕對遠勝於我。我等今日來，是得知大人之後會同越國使臣有一次切磋，不知可否讓青雲山莊的兩位匠師在當場，也好給大人定榜。”

    其實，那些物什中兩位匠師之前就有見過落水琴的品相，能修補到現在這般，就足以看出楚寧的功力。隻是青雲榜規定，入榜的物件必須是自己一人完成，不得有他人相助。人人都知郝楠等是楚寧弟子，但規矩不可破，隻好另求物件。

    越國使臣帶來的，必然是當世一絕的重寶。要是能成功修補這樣的古物，楚寧在青雲榜上的位置，必然會讓天下人為之一震。

    賀光卓想，這樣百利而無一害的請求，楚寧必然是會答應的。

    令他錯愕的是，楚寧輕輕搖了搖頭，道，“實在抱歉，我不同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