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的同僚們敗興而歸。

    他們拭目以待地加入到排隊的大軍，結果根本都沒輪到他們，書就已經賣完了。更氣人的是，聽夥計說，自打劉員外一人買了十來本回去哄孫子，沒多久，突然來了好幾個員外老爺，也是幾本幾本地買，這才在一日之內便快速售罄。

    “……”

    這個情況就連楚寧也是意想不到。

    她聽秦掌櫃說的時候，哭笑不得，秦掌櫃也一時語塞，不知作何評論。

    楚寧想著，若是有孩童看完萌生興趣，倒也不失為一種助益。她的初衷本就是希望越來越多人了解何為“修複”，不管是年長還是年幼，隻要能吸引他們去看，就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於是，蘇記的匠戶們休息不過一日，又開始了忙碌的趕工。楚寧特意讓秦掌櫃幫忙多留出幾本，徐朗等人找到了她這裏來，這等麵子還是要給的。

    隻是這事之後，比想象中麻煩的是，有不少來旁敲側擊套印方法的。楚寧已經和秦掌櫃談好，自然不會出爾反爾，讓他們自己找蘇記商談。

    為了避開這些煩人的應酬，楚寧幹脆躲去了工部，至晚方歸。

    結果來的人更多了。

    柳大人等工部同僚暫且不提，翰林院的大人們也非常熱切好奇，甚至連崔時南都難得前來，說是溫蓉拿到此書，反複翻了數次，還興致勃勃地拿了些舊書在府中做嚐試。

    這樣橫空出世的印刷新技術，讓朝野不知多少讀書人熱議，若是他們知道，楚寧隻是想讓她修的那些文物看起來更形象生動些，再沒有其他多餘的想法，那些人恐怕要齊齊無語。

    至少，寒枝等人就再一次顛覆了自身的認知。

    外頭那麽多讚譽之聲，楚寧沒有表現出絲毫雀躍自豪，反倒覺得太煩，早早就到了這小樓裏，全然不管有多少人想找她聊聊套印的技藝。

    何錦書佩服地搖搖頭，天馬行空道，“師父真的還不到二十歲嗎，會不會返老還童了？這等心性，比得上我祖父了。”

    “去，說什麽呢。”寒枝白他一眼，“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修了一個淨瓶，就狼嚎似的在小樓裏狂奔，害得人家以為我們這兒鬧賊，喊了十幾個人過來相幫。”

    “就是。”想起那天的丟人畫麵，江明就還是臉燒得很，同僚們火急火燎地跑來，結果發現是在狂歡慶賀，那種麵麵相覷，幹笑離場的尷尬場麵，簡直窒息。

    說起這個，何錦書依舊洋洋得意，反駁道，“我當然要激動了，那可是我獨自一人修的第一個品相那般糟糕的瓷瓶，連師父都說水準甚高，尋常修補大家都無法做到。”

    楚寧在他們五個人心裏，如同神一般的存在。但凡是楚寧誇讚的，他們就知道那是真的厲害。

    秦禹拍拍小師弟的肩膀，好心提醒道，“師父的要求可不止於此，你今日的花磚修好了？”

    還想要口若懸河的何錦書，“……”

    ……

    楚寧很快結束了一整日躲在工部的日子，眾人關注的方向總算得到轉移，無他——莊老先生終於把《內病心經》譯出來了！

    文德殿中，在承安帝的授意下，嚴崢將手中的譯稿遞給太醫署陳醫令時，陳醫令的手甚至在不停顫抖。

    腳也是抖的，好在梁坤快速地扶住了他，這才沒在聖上麵前失了儀態。

    不過，為什麽手抖的更厲害了呢？陳醫令順著手臂看去，額……好吧，看來不止他一人激動，梁太醫也是心緒難平。

    譯稿中提到的，是三種針灸之術，都是他們第一次聽聞。

    比如裏麵講到的，以十三針法治百邪癲狂。

    “百邪所病者，針有十三穴也，凡針之體，先從鬼宮起，次針鬼信，便至鬼壘，又至鬼心……”十三個穴位各有功用，用提、插、撚、轉等手法刺激，瀉出體內的邪氣、鬱氣，對治百邪癲狂有很大效用。

    其實就是專治鬱結於心、難眠、疑竇過重這類症狀，以及神思不安而癲狂失語等。大周不少受此困擾的人，病情稍重的，喝多少藥都沒有起色，可稱得上是疑難雜症。

    太醫署連著數日聚在一起，對於上麵提到的入針順序、方向，運針的力度，留針的時長等進行反複的鑽研討論，發現此法確實有精妙絕倫之處，或許真能解決這些難以攻克的問題。

    他們先是在動物身上嚐試，經過數次試驗，都有不錯的成效。太醫署的太醫們興奮極了，在照例給聖上請平安脈時，如實稟告了他們鑽研的結論。

    貴人們的身體自然是不會給他們胡亂試的，便有人提出在坊間設義診，百姓們有此困擾無法解決的，若是願意一試，不僅可免費醫治，還能贈以銀錢。來者越早，銀子愈豐。

    義診設在城西，僅僅是次日，便有人前來問診。梁坤親自施針，陳醫令在旁督看，還有幾位不輪值的太醫一道隨行，記錄所有的診治過程。

    正當他們靜候醫治效果，患者的家人卻一路哭鬧到了主城，說是針灸完回去便沉睡過去，如今已是整整兩日，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坊間眾人一聽，齊齊倒吸一口冷氣，有人語氣不善道，“我就說這個什麽新奇方子有古怪，哪有這麽簡單就治好病的，竟還有人傻到以身試法。如今，唉，隻怕是凶多吉少啊！”

    “是啊，該不會紮錯了位置，一睡不起了吧。我之前聽人說過，有一種病狀就是一直睡著，胸中有氣起伏，卻再沒有睜開眼的。”

    周圍人紛紛好奇，“這個針灸療法是從哪裏得來，怎麽才治了沒幾個，就出問題了。”

    “我聽說，好像是楚氏發現的。”一個男子出聲，他早就對楚寧一個女子有那樣高的名望嘖有煩言，走上前夾槍帶棒道，“我看啊，這個楚寧也沒什麽能耐，坊間倒把她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你們看看，她挖出一本什麽古法醫書，弄得朝野上下震動不已。結果呢，現在才發現是本催命的鬼書，嗬！”

    “就是就是，她新寫的那本什麽書，還引得眾人瘋搶。你們哪可要當心，別買出回去才發現書裏寫的都是無稽之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