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午膳，徹底收服了這二十人的心，知道都是楚寧寫出來的吃食方子，他們對這個實際管轄他們的女子，著實敬佩不已。

    何錦書正巧聽到他們幾個小聲談論，湊過來補了一句，“這就讓你們心服了？師父在工部立足可不是靠膳房手藝，待日後，你們啊，才會真正明白她的厲害！”

    何錦書的這句話讓他們目露期待，想著終於有機會看楚大人修複器物，不知給他們看的第一件器物會是什麽。

    很快，他們就知道這個想法暫時還實現不了。午後，寒枝將他們帶到西側房，那裏放了二十張書案，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授課的私塾。

    寒枝揚聲道，“從今日起，你們就在這兒聽我們五人輪流給你們講課，從最初的識物辯物、常規常理開始學。”

    “大人……我們大部分都已學過這些入門的功課了。”猶豫片刻，有人還是出聲回應，實際上，他表達得還過於謙遜，這二十人裏，有過半都是從各修複世家走出來的，自小耳濡目染，對修複器物頗有心得，也曾上手修過不少貴重之物。

    以他們這樣的水準，應該是沒什麽必要再聽這些尋常的講課了。

    他話音剛落，身邊就有不少人點頭附和，是啊，他們不是一竅不通的外行人，識物辯物這類，他們六七歲時便能說出百餘件來。

    寒枝看向他們，莞爾道，“我知道諸位有從小就在學的，但我們這兒講的東西，恐怕你們並未接觸過。”

    怎麽可能？眾人心裏暗想，他們幾乎能把那些修補類的書冊倒背如流，這是每一個學修複子弟的基本功，莫敢相忘。

    看出他們隱隱的不服氣，寒枝不怒反笑，悠悠問道，“你們知道什麽叫‘土壤強度’嗎？”

    什……什麽？

    知道他們答不上來，寒枝繼續發問——

    “那知道什麽叫‘剖麵圖’嗎？”

    “防黴劑的成分主要由什麽組成？”

    “石窟風化是在哪些因素的作用下形成的？”

    “青銅器物件上的腐蝕之物，哪一種有害鏽最嚴重？”

    剛剛提出想法的少年：“……”

    跟著應和的其他人：“……”

    這些都是什麽，確定是在講和修複有關的事情嗎？為什麽他們完全是一頭霧水。

    臉上火辣辣的，幾人麵麵相覷，不敢承認自己竟一句話都答不上來。

    寒枝才不過拋了四個問題出來，就成功地看到他們啞口無言地杵在原地，老老實實地表示自己會認真聽每一日的講課。

    嗯，這才對嘛，連他們五個如今都還要日日提交功課，他們這些新人還想有捷徑可走？

    ……

    此時，距離京都數百裏遠的一個小小涼亭裏，一駕馬車正徐徐停下，馬車門打開，隨從對裏頭的人恭敬道，“老爺，這裏有個茶棚，下來喝口茶吧。”

    一位深衣的老者點點頭，在隨從的攙扶下一路走到涼亭裏，正是趕往紫華宮的大越國修補大家——歐陽崇。

    “還有多久能到？”

    隨從應道，“還有大約五六日的功夫，便能紫華宮的宮城口了。”

    “嗯，時日正正好，剩下幾日也可緩緩而行，就不必太急著趕路了。”長途跋涉，他畢竟年紀大了，體力還是有些跟不上。

    隨從對他一向是尊崇有加，尤其是知曉了這回從大周回到越國後，能夠再次定榜的喜訊。

    “老爺這回去紫華宮，恐怕連紫華宮的長寧君都會對您格外禮遇。”

    從青雲榜第七的位置，又前進一步，位列青雲榜第六，可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歐陽崇這麽多年來，一直居於第七，也修補了不少名貴珍品，卻始終沒有往前挪動過。越是靠前，實力達到一定高峰，想要增進，越是不易。像他這般年紀，還能有個突破，實在是莫大的喜事。

    提到這個，歐陽崇儒雅地笑笑，坦然道，“你這次沒有跟我去大周，並不知道，我之所以有所精益，全靠大周一位高人指點。”

    高人？“莫非是青雲榜前五的隱世前輩？”隨從瞪大了眼睛猜測道。

    不對啊，這些前輩都是大越和夏國的人，怎麽跑到大周朝去了。

    他著實好奇，“老爺，是什麽樣的高人，竟還能指點您？”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幾個月前，我也同你一樣，以為自己已經是這世上少有的修補能人，對我這一手技藝萬分自信。”歐陽崇看向大周的方向，遙遙望道，“出使了一趟大周，才知道‘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是多麽可怕又可悲的事。”

    “這人，竟如此厲害嗎？”可老爺當時已經是青雲榜上第七的高位了，隨從無法相信，什麽樣的人會讓老爺心服至此！

    難道是傳說中的黎翁老前輩？

    那個在青雲榜上高居榜首幾十年的神秘大家？

    歐陽崇飲下一杯茶，介紹起來還帶著幾分自豪的語氣，“當然厲害，是大周一位叫楚寧的女子，我在她的手下，根本毫無勝算可言。”

    想起當初在大周皇宮內與楚寧比試，歐陽崇就覺得受益匪淺，更不要提後來楚寧還能大度地幫他答疑解惑，一解他多年的屏障。讓他終於推動了堵在前路上的巨石，才有了再次定榜的機會。

    “女子？！”隨從驚呼出聲，女……女子啊！這，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女子在修補一事上有這般造詣的。“也是個隱世高人嗎，是個老祖宗？”

    歐陽崇神秘一笑，才道，“不是，是個風華正茂的女子，年紀還未有你大呢。”

    “……”隨從一聽，仿若全身被突然定住，呐呐間張了張嘴，竟訝然到說不出一句話來。

    “大周離這紫華宮還更近些，想必楚寧已經到了。”歐陽崇心情暢快道，“上回去大周同她比試，畢竟帶著點尋釁的意思，我也實在不好找她多問。這次到了紫華宮，我必然要好生禮敬，多向她請教請教修補方麵的問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