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劉洪生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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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紹昌當即便明白了是什麽意思。

    他沉默了片刻,說道:“我知道該怎麽做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尋到劉洪生的家人,隻有將劉洪生的母親找到,才能讓劉洪生實話實說。”

    “既然此事已經確認和蕭敬之又脫不清的關係,那就有了方向了。”溫南蕁想到了一件事:“另外蕭賢妃向皇後投毒的事,皇帝心裏應該已經有說法了,隻要加深他的想法,這件事就算是板上釘釘了。”

    “嗯,你說的對。”

    可惜劉洪生的母親被綁到京外多年,這些年來杳無音信,除了每月給劉洪生寄的信外,再也沒了任何可以查找的線索。

    雲紹昌翻閱了那些信件,忽然看到了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他將信拿來給劉洪生看,問道:“你可有讀過書?”

    劉洪生回答:“沒讀過幾本,隻略微認識幾個字,小時候家裏困難,不然我也不會到道觀去。”

    “這就是讀書人和沒讀過書的人的差距了。”雲紹昌將每一封信都擱在了劉洪生的麵前,問:“你母親可是叫徐翠菊?”

    “正是。”

    “你與她多少年沒見了?”

    劉洪生思考了一番:“記不得了。”

    “那我現在要告訴你的事,這幾封信裏的字跡,略微有所不同。”雲紹昌坐直了身子說:“你沒讀過書,所以看不出這裏頭的差別,但是這徐字每一次的落筆都不一樣,如果是經常寫字的人,他們的用筆方式和落筆點都是相同的,不會有這麽大的不同。”

    劉洪生雖沒讀過多少書,但他為人還是很精明的,瞬間領悟到了雲紹昌的意思。

    “你是覺得,這些信並非是我母親寫的?”

    雲紹昌輕輕一點頭:“雖然不確定,但是這個懷疑是成立的。你母親讀過書嗎?”

    “我外祖父是位秀才,我母親從小耳語目染,也是個常年與詩書為伴的人。”

    “那正讓我確信了我的懷疑。既然是常年寫字,且是個讀書多年的人,下筆自有章法,不會每一次寫出來的字都有差別。向這個吾兒的吾字,橫不平豎不直,關心你身體時每次寫的都不同,你看前幾年的這幾封,每每問起都是關心你小時受寒的肩膀,它們的字跡都是相同的,可近幾年的這些話裏雖關心的也是你的肩膀,卻好像是照葫蘆畫瓢,隻是學你母親的口吻罷了。”

    劉洪生有些生氣:“你有什麽證據?字跡罷了,我母親被他們抓起來,或許是不常練字的原因。”

    “或許是你母親隱藏了自己讀過書會寫字。”雲紹昌抬起頭,打量著劉洪生說:“她以為你能發現這裏頭的不同,但她或許是打錯了算盤。”

    “不可能!我母親還活在這世上,你別胡說八道!”劉洪生氣的握緊了拳頭。

    雲紹昌抽出一封信來,走到劉洪生的麵前讓他細看:“看看這信上有什麽!”

    劉洪生也是認字的,他仔細的將一整封信看完,然而卻還是沒領悟到什麽。

    這些年母親每月寄一封信來,劉洪生也都是認真看完了,將信都擱在一個箱子中,他堅信母親還活著,所以對蕭敬之從未有過懷疑。

    “我不知道信上有什麽,你別擾亂我的想法!”

    “恐怕我說完,你就不會這麽堅定了。”雲紹昌坐回了位置上:“吾兒洪生,最近天涼,早起多添衣裳,適當的塗抹一些藥膏在肩膀的痣周圍,你那裏每每到陰冷之時都會發痛,萬要照顧好自己,母親在這兒一切都好,洪生勿念。”

    可惜劉洪生還是沒想到這裏頭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雲紹昌見他一根筋又死心眼,戳破了這場美好:“你是哪個肩膀覺得疼?”

    劉洪生愣了一下,老實回答:“右肩,小時候家窮,我隨母親去山上撿柴火,不當心右肩磕到了石頭上,當時正是冬天,因此受傷受涼,每每到陰冷天都會疼的厲害。”

    “你自己看看,你右肩上可有痣嗎!”

    這話讓劉洪生瞪大了眼睛,急切的想要回過頭去,但脖子上有傷,讓他掙紮不能。

    雲紹昌看向了衙役,衙役走向劉洪生,幫助他剝開了右肩上的衣裳,接著取了鏡子,讓他能夠看清右側肩膀的後頭。

    哪裏哪有什麽痣?隻有小時候磕在石頭上的一道疤。

    雲紹昌繼續說:“每封信我都細細看過,確認在這封信之後,字跡便開始變了!你明明是右側肩膀疼,但你有痣的肩膀卻是左側,你母親將她的心裏話傳達到這個地步,你還不明白嗎!”

    她這是故意說了一些兒子和自己都知道的事,她想表達自己已經不在人世。

    劉洪生瑟瑟發抖,低著頭瞪著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愛子心無盡,歸家喜及沉,你母親把這一輩子都奉獻給你,知道你做盡那喪盡天良的惡事,會眼睜睜的看你自作孽死後不入輪回受盡苦難嗎?她這是在告誡你自己已死,讓你趁早收手,不要再繼續為人作惡,斷了自己的後路!”

    可這一切,劉洪生並沒有發現。

    他並不知道右側肩膀後麵究竟有沒有痣,他隻當這是母親對他的關心罷了,因此錯過了母親向他說明的心裏話。

    “所以,她是被殺了嗎?”

    問這話時,他的聲腔都在顫抖,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和痛苦。

    雲紹昌深吸一口氣:“我猜測,她不是被殺了,因為她如果被殺,這封信就到不了你的手上了,沒什麽人會預測自己的死亡,況且那背後之人既然知曉能拿你母親脅迫你為他們做事,又何苦親手殺了她?”

    劉洪生抬起頭來,眼中含著淚水:“所以你的意思是,她是自盡?”

    雲紹昌有些艱難的點了點頭。

    好壞隻在一瞬間,劉洪生這人固然可惡,殘殺了無數女子,卻也是個為了母親不得不這麽做的可憐人。

    而他的母親,無奈又痛恨自己的兒子,卻又忍不住關心他,甚至為了讓他收手,甘願赴死。

    “不可能!我母親壓根不知道我在做什麽!我沒有和他說起過!”劉洪生怒吼道:“絕對不可能,你別到這兒來詐我!”

    雲紹昌默了默,低聲道:“那我再給你讀下一句話。”

    劉洪生直勾勾的盯著雲紹昌,迫切的希望他能夠收回剛剛說的話,告訴他母親還活在這世上。

    他入觀為道士本就是無奈之舉,因為家裏揭不開鍋了,母親不舍得把他送進宮去做太監,又沒銀錢支持他去找個好營生或者是學門手藝。

    因為徐翠菊自己是個信道之人,便將兒子送入道觀,希望他能夠好好修行,免於這世間的饑餓苦難。

    可也就是她這麽一送,讓蕭敬之發覺到了劉洪生身上煉製丹藥的能耐,將自己的命送丟了。

    雲紹昌拿著信說:“榕山觀清貧,母親有些後悔,若是不將你送入道觀,這會兒你已經成親生子了,可惜母親這輩子都看不到兒媳的模樣,實在是可惜。”

    “這又是什麽意思?”劉洪生不懂。

    “一般人想見到的都是自己的孫子孫女,誰會想見自己的兒媳婦?她那麽一個信奉道教的人,不可能願意讓你踏入世俗成親生子,那樣是對她信仰的不敬!她這是想要瞞過那些人告誡你,不要傷害那些女子,想一想自己的母親希望自己做什麽,可你卻依舊沒領悟到!”

    “她是怎麽知道的?”劉洪生雙手顫抖,眼中滿是恐慌:“我沒告訴她,她為什麽會知道!”

    雲紹昌知道這是讓人難以接受的結果,但他還是要說。

    “關押她的人總有說話的時候,或者是閑聊,或者是故意透露,這些年的相處她也能從蛛絲馬跡中發現兒子的行為。就像你掛心母親一樣,她也同樣在掛心著你,信每每送到你的手上,她都要問上送信的人一句你過的如何,況且她自己被關押起來,難道還猜不透自己是人質,是有人拿捏住她逼迫你做慘無人道的事?”

    這一番話,說的劉洪生再無反抗的可能。

    他看向雲紹昌,接過那封信,將信在手中用力揉成了一個團,眼淚簌簌而落,滿臉都是無盡的悔恨。

    雲紹昌坐回來,認真的說:“你要知道,害死你母親的是誰!在你母親死後,他們偽造徐氏的字跡,繼續拿捏你欺騙你,讓你為他們做事,這種人真的值得你包庇嗎?”

    劉洪生不說話,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

    或者說在他的心裏,他還想著若是母親還活著,該有多好?

    多年不見,母親的樣貌已經在他腦海裏淡去了,哪怕他賺的盆滿缽滿,也無法在母親跟前盡孝一文,這是他這輩子的遺憾。

    原以為做滿二十年,自己就可以與母親團聚了,到時候好好孝敬母親。可二十年的期限馬上就要到了,卻是母子兩個天人永隔,子欲養而親不待。

    雲紹昌用力一拍桌子:“你清醒一些!他們是害死你母親的罪魁禍首!你母親在天上看著你,她若是知道你做了這麽多的壞事,哪怕你和她團聚了,她也依舊會恨你,你現在將功補過,還有在她跟前磕頭認錯的機會,你想清楚!”

    劉洪生抖著嘴唇說:“我說了以後,可以讓我死了嗎?”

    “你不能再活著了,你殺了那麽多人,讓你活著對不起那些死去的人。”

    劉洪生自嘲一笑:“那就好,這人世間實在乏味,我不如死了安生,還能早日與母親重逢。”

    “我給你死的機會,前提是你要說清楚背後的人究竟是誰!”雲紹昌瞪著眼問:“可是刑部侍郎蕭敬之?”

    似乎是沒猜到雲紹昌已經懷疑到蕭敬之的頭上了,劉洪生的眼中劃過一絲詫異來。

    看他不說話,雲紹昌又問:“為什麽你要煉那個丹藥?服用丹藥的人都有誰?他們都知道那丹藥裏摻了人血嗎?”

    這次劉洪生開口回答了。

    “禁書中有用兔屬相的處子之血為藥引,服用二十年後生下的兒子定會成為帝王。這丹藥是給皇帝吃的,他已經服用多年,二十年的期限就要到了,至於他知不知道裏頭有人血,我便不知了。”

    雲紹昌又繞回了之前的問題:“是蕭敬之讓你這麽做的,對嗎?”

    “他將自己的閨女送進了宮,想要孫子成為下一任皇帝,不知從哪翻到了一本禁書,捉了我母親強迫我為他們煉製丹藥,想要皇帝服用二十年,讓她閨女一舉得男,他堅信女兒生出的男孩必定是下一任皇帝。”

    “他還做了什麽?”

    “每剩兩個姑娘,我就要寫信給他,讓他派人再給我捉來幾個,前前後後死了應該是三十幾人,有的在榕山觀活了一年多,有的兩三個月便咽氣兒了。”

    “為什麽我們隻挖到了二十幾個人?”

    劉洪生自嘲道:“剛開始我膽子小,不敢將屍身埋在榕山觀,怕被發現,就連夜將屍身運到寧歲池裏,這些年屍身早就爛透了,還真沒被人發現過。”

    這話讓雲紹昌一陣作嘔。

    寧歲池裏的藕可是很好吃的!

    “雖然寧歲池很大,但是裏頭藏了將近十具屍身,為何采藕的人沒發現?”

    劉洪生認真道:“因為那些采藕的人,都是蕭敬之的人啊!他在這京城不說是一手遮天,那也是半隻腳踩在皇帝頭上了,隻有你們想不到的,沒有他做不出來的。”

    “還做了什麽事,你把你所知一股腦都告訴我!”

    雲紹昌越聽越生氣,這會兒已經想著要活生生將蕭敬之的頭擰下來了。

    “別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常年在榕山觀裏,並不算多了解他,隻是我依稀記得,從前那個方大將軍撞見過他的手下抓人,好像還把那姑娘救下來了。”

    雲紹昌猛地一顫。

    劉洪生繼續說:“蕭敬之覺得方釗知道了他派人抓人的事,所以在方家被抄家時好像也踩了一腳吧。”

    雲紹昌握著拳頭問:“那被救的女子是誰?”

    “我不清楚,但好像是一個唱戲的戲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