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斷氣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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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嚇了一跳,急忙追出去,想要扶著婦人起來:“夫人您這是怎麽了?”
旁邊跟著婦人一同過來的小丫頭大喊道:“呀!夫人您怎麽摔了?您快起來!”
說罷,她同小六一起將婦人扶起。
但令小六怎麽也沒想到的是,那婦人一揚頭,大吼一聲:“這棗香坊的點心有毒!”
此時正是早晨,早市還未散,街上人來人往的,賣肉的賣菜的吆喝聲傳遍了街巷。
婦人這一嗓子,令許多人都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了棗香坊。
小六瞳孔一縮,生氣道:“夫人您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們棗香坊的點心幹淨衛生,不可能有毒!”
但話音剛落,婦人卻猛地吐了口血,血色發黑,有兩滴砸在了小六的鞋尖上,嚇得小六將腳往後縮了縮。
吐完血後,婦人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栽到在地,小丫頭差點沒跟著一起摔在地上。
溫南蕁坐著轎子剛到此處,就聽前頭亂哄哄的,撩開簾子後瞧了一眼,卻隻能看見黑壓壓的人群圍著棗香坊。
鈴鐺簡單打聽了兩句,神色慌張的回到轎子邊,同溫南蕁說了一下發生的事。
溫南蕁走出轎子,她時常過來,周圍的街坊也都認識她,便都為她讓了一條路。
小丫頭伏在婦人的身上,哭的是肝腸寸斷,鼻涕都拉了老長,一口一個中毒的喊著,口口聲聲說:“你們棗香坊害死人了,我要讓你們償命!”
小六在一旁急的滿頭是汗:“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們棗香坊開了多少年了,滿京城都有食客,可從未出現過吃死人的事,別是你家夫人在別處吃了什麽不幹不淨的,要賴在我們頭上!”
“怎麽會吃不幹不淨的東西?我們夫人從早晨到現在,可什麽也沒吃過!偏偏進了棗香坊嚐了口點心便成了這個樣子,你要我怎麽想!”
溫南蕁推開擋在她前頭的小丫頭,蹲下身探了探婦人的鼻息。
“你做什麽!”小丫頭急了:“別碰我們夫人!”
她想要推溫南蕁,但是鈴鐺一步擋在溫南蕁跟前:“這麽多人瞧著呢,我們少夫人還能把你家夫人怎麽樣嗎?要是你敢動少夫人一下,多的是人饒不了你。”
“鈴鐺。”溫南蕁站起身來,用隨身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人已經斷氣了,報官吧。”
小丫頭嗷的一嗓子,癱坐在地上錘著地哭:“夫人呦,你怎麽這麽命苦啊,隻是吃了口點心就被活活毒死啊!”
鈴鐺知道要報官,她給後頭趕車的馬夫使了個眼色,馬夫扒拉開人群便跑去順天府。
接著溫南蕁說道:“人死在棗香坊門前,我們自然是難辭其咎,但棗香坊開了這麽多年,別說是吃死人,從未有過誰吃了這兒的點心不舒坦的情況,選料也好烹飪步驟也罷都是眾人可看的,我確保人死和棗香坊無關!”
“您說無關就無關?”小丫頭扯著脖子嚷:“這麽多人瞧著呢,人出了棗香坊就倒下了,你還有什麽說的!”
“我們少夫人已經說了報官,你聽不懂嗎?怎麽著,難不成你比順天府的官爺說話還靠譜?”鈴鐺拿出了潑辣的性子:“我告訴你,這件事要是查明和棗香坊無關,我們還要治你一個壞人名聲潑髒水的罪呢!”
溫南蕁看向聚的越來越多的群眾,問道:“小六,究竟是怎麽回事?”
小六低著身子走過去,將婦人從進門到離開的事都講了個清楚。
棗香坊是讓試用點心的,一塊點心切成四份供人品嚐,都是選用早晨新做的點心,盧伯親手做出來,小六親手切的,這裏頭絕不可能下毒。
那便是婦人在別處中了毒。
溫南蕁明白了,心裏也更加堅定此事與棗香坊無關。
看來是她日漸順遂,有人看不過去了。
她回頭衝那個小丫頭說道:“我問過下人,你壓根沒陪同你家夫人一起進來,怎知她是吃了我們棗香坊點心才死的?”
小丫頭麵色一緊,瞪著眼說:“夫人早晨什麽也沒吃,前腳出棗香坊的門,後腳便咽了氣,可不就是吃了你們這兒的東西!”
這會兒對麵的郎中也擠進了人群,溫南蕁瞧見他,便說:“勞煩您給瞧瞧,她是否為中毒而死。”
郎中蹲下身,先掀了一下婦人的眼皮,接著查看了她的唇色和指甲縫,說道:“嘴唇發紫,指甲發烏,這的確是中毒的反應。”
“您可否檢驗出中的是什麽毒?”
“這還需要取血才能知曉。”郎中說:“取一些血,與我熬的藥調和一番,方能看出大概中了什麽毒。”
小丫頭阻攔道:“不成!人都死了,還不能給個全屍嗎?”
鈴鐺吼道:“你既然說人是因為點心死的,那還怕查不成?”
旁邊的百姓們也開始議論此事,有人說小丫頭攔著不叫查實在是可疑,也有人誇她忠心,人死了這半天家裏人沒瞧見一個,隻有她留在這兒。
“那也不成,人死你們給個說法就是!”小丫頭作勢要扛婦人起來:“若是不給個說法,我日日來你們棗香坊鬧!”
看來她是不準備等雲紹昌來了。
此番行徑更讓溫南蕁覺得可疑,她擋在小丫頭前頭說:“我已經報官,官府的人來了定會給個說法,雲府尹是個從不判冤案錯案的人,你還怕他能冤枉了你們主仆不成?”
“用不著你假惺惺!就是你開的店害死了我家夫人!我現在要帶著夫人的屍身回去,回頭官爺有什麽話要問,我自然會去順天府,起開。”
溫南蕁半步未退:“既然你稱呼她為你家夫人,想必也是大戶人家,怎麽能讓你一個下人拿主意?不然你將你家夫人的家人帶來,問問他們讓不讓驗毒!”
小丫頭心裏一慌:“我們夫人夫家不在京城!”
“那做什麽來京城的點心鋪子買點心?”
“我們夫人和老爺吵架了,來京城散心,你管得著嗎?”小丫頭扛著婦人就往前頭踉踉蹌蹌的走:“大家夥都給評評理!這棗香坊的東西吃死了人,如今還攔著不叫走,這是要毀屍滅跡啊!大家夥兒要護著我一些,省著我也被他們這黑店毒死了!”
說話的工夫,雲紹昌就帶著府衙到了,小丫頭還沒走多遠,就被雲紹昌攔住。
這下壞了。
躲在暗處的何繡蝶捏緊了袖子,看向婢女說:“哥哥找的人確定可靠嗎?”
婢女回答:“想必是可靠的!那婦人在齊國時伺候二公子睡了好一陣子,對二公子那是堅貞不渝,不然也不至於隨著一道回來大周。”
“我說的是那個說話的!那小丫頭瞧著靈敏,但我怕她萬一露了怯可如何是好?溫南蕁是個聰明人,那順天府的更不是個好惹的。”
“這小丫頭是個會說話的,姑娘不必擔心!”
見雲紹昌過來,小丫頭的手心都冒起了汗,卻努力控製不叫自己緊張,一下跪在雲紹昌的麵前便開始哭:“官差老爺,我們家夫人叫這黑心的店給毒死了!”
雲紹昌自然是不會信的,他說道:“抬起頭說話。你們家夫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家裏人都在哪?”
小丫頭抽泣著回答:“夫人家是京外的,因為和老爺鬧了些矛盾,便想著來京城散散心,正巧昨天看見這棗香坊開張,今兒便想來買些點心,哪成想這沒良心的店鋪往點心裏放毒藥啊!”
“據我所知,棗香坊開了多年,從未有吃死過人的事,不會好端端的往點心裏放毒藥。”雲紹昌又耐著性子問:“你家夫人從前與棗香坊的人可認識?”
小丫頭搖頭道:“不認識。”
“那既然不是仇殺情殺,又是怎麽回事?開點心鋪子的往自家點心裏放毒藥,你覺得可能嗎?”雲紹昌都覺得無語。
“怎麽不可能!都說這兒的點心好吃,誰又知道裏頭都放了什麽!”小丫頭喊的樣子仿佛自己親眼看見了一般。
“那既然如此,就叫仵作驗屍,先知曉這裏頭放了什麽毒。”
可小丫頭依舊阻攔,說什麽老爺深愛夫人,知曉夫人中毒離世定會難過,若是還得不到個全屍,那豈不是要隨夫人一道去了。
雲紹昌的心腹衙役冷笑一聲:“既然深愛夫人,又怎會舍得她離家到京城來?身邊又僅僅讓你一人跟隨?你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可見是有問題!”
“驗毒並非驗屍,我隻是叫人取些血,再等一會兒血凝固了,想取也難了。”雲紹昌眉峰一挑:“難不成你不想知道你們家夫人究竟是怎麽死的?”
小丫頭被他瞪的渾身發毛,也隻好答應道:“那好,反正是棗香坊的人毒死了夫人,我有何可怕的?驗就驗!”
圍觀的百姓都被衙役圈到了一旁,為保棗香坊清白名聲,雲紹昌並未驅散這些人。
明知這件事是衝著溫南蕁來的,他就要為溫南蕁找回場子來。
棲雲閣中的何明燭也聽人說了此事,他放下手中的書,也來到了棗香坊。
仵作很快驗出了毒,同雲紹昌說道:“這是斷氣草,隻可服用,嘴巴裏沾染一點都不成,而且這毒有個特點,服用後不出三步人必死無疑,是比砒霜還要猛烈的藥。”
作為府尹,雲紹昌也處理過有關斷氣草的案子,自然知道這東西的險惡。
也正因這玩意讓人死的很快,沒救的機會和可能,又無色無味讓人難以察覺,是害人的最好武器,因此斷氣草非常貴,需要許多昂貴的有毒藥草才能提煉成一點點,市上想買沒個十兩金子可下不來。
況且他做了多年的府尹,還不知大周有何地方賣這東西,處理過的斷氣草案子也並不算多。
現在的情況是,她才吃了棗香坊的點心,回頭就死在了台階上,任誰來看都是被點心毒死了。
可雲紹昌不信會這麽簡單。
溫南蕁也皺緊了眉頭。
原先她以為死者是在進入棗香坊之前服的毒,但順天府的人驗出這毒服用完當即就會要人性命,這麽一看棗香坊的嫌疑真是不小。
小丫頭哭聲更大了:“我就說是這點心毒死的!你們還夫人性命!”
她哭著撲向溫南蕁,抬手要打,溫南蕁後退一步正想出腳踹她,就見身旁伸過來一隻胳膊,一把抓住了小丫頭的手腕。
定睛一瞧,竟是何明燭。
“你敢動我媳婦?”何明燭瞪著眼睛,似乎很生氣一般,狠狠將小丫頭一推,指著她罵:“一個兩個的都欺負我媳婦,當誰是病貓不成?看不得我媳婦好,那你們也別想好!”
這話叫溫南蕁腦中靈光一閃。
她記得,從前夜裏去靜淑苑時,曾經在孟思屏的梳妝台抽屜裏,找到了很多毒藥。
那些毒各式各樣,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孟思屏從大齊帶過來的。
現在想來,斷氣草這個名字,她似乎也看見過。
再聯想到恨自己的人,溫南蕁不由想到了孟氏母子三人,動機和毒他們都有,除了他們還會有誰?
一旁有人悄聲議論:“聽說這恒郡王府的少夫人在王府不受待見,受正頭婆婆不少欺負呢!”
“但你看她丈夫,雖是個癡傻之人,但是待她還真不錯。”
“可惜了,我聽聞那從前還是個才子呢,小小年紀就有一番名堂,如若不是那場大火,他這會兒早封了世子了。”
溫南蕁拽了一把何明燭的袖子,半邊身子躲在他身後,低聲問道:“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何明燭看向了那婦人的手:“一個做夫人的人,身邊有伺候的奴仆,十指不沾陽春水,怎可能手上長繭?”
這話讓溫南蕁茅塞頓開。
雲紹昌檢查著屍身,也看出了不對,但並未聲張,隻是吩咐道:“檢查她隨身帶的東西,包括這婢女的。”
小丫頭急了:“憑什麽搜我們啊?明明是棗香坊毒死了人,你們該進棗香坊搜!”
“死者是同丈夫吵了架後出來的,難保不是為了尋死,搜你們主仆的身也是為了斷案。”(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