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紅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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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舍裏坐在桌前,身前的銅鏡之中,映滿了嬌羞。

    身後兩名侍女,從木盒中取出一枚精致的朱釵,為其輕輕插在盤起的青絲之上。

    “小夫人真美,看得咱們都有些心動呢。”

    兩名侍女皆是穀府之人,雖然大家知道,赫舍裏華沙女奴的身份,可是以自家將軍對其的態度,這些仆人雜役都一致認為,這名華沙女子,必定是穀府未來的夫人之一。

    “姐姐,莫要取笑我,我跟姐姐們一樣,都是先生的婢子。”

    赫舍裏身世本就普通,那些丫鬟婢女叫她小夫人,讓她很不習慣。

    “小夫人,這是旗服吧,咱們雖是褚人,可也聽說過一點華沙那邊的風俗,這旗服據說是華沙女子出嫁之時穿的嫁衣吧。”

    聽聞身後侍女的話,赫舍裏的臉更紅了,但是還是倔強的點著頭。

    “小夫人,您穿上著旗服,就算是咱們將軍過了門的夫人,姐妹們知道您的身份,可沒人瞧不起您,而且您對咱們姐妹們也好,以後您就踏踏實實的在府裏做您的小夫人。”

    侍女從木盒中取出旗服,為赫舍裏穿好。

    “小夫人,您趕緊去吧,別讓將軍等急了!”

    旗服很華麗,料子也很舒服,可是當真穿在身上的時候,赫舍裏又有些膽怯了。

    這不算是一次正式的婚禮,甚至連新郎自己都不知道,今天有個女人,不,應該是女孩子,嫁給了他。

    這是袁少平和顧春江導演的一場鬧劇。

    對赫舍裏而言,是不公平的。

    但是這個世界什麽時候又有過真正的公平呢?

    赫舍裏隻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華沙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就算跟著穀令君,也不可能會有什麽正式的名分。

    因為華沙女子與外族通婚,是不能生育的。

    可是對於赫舍裏來說,名分真的很重要嗎?

    不,一點也不重要!

    夢裏的那名如神明一般的騎士,如今真真切切的降臨在了她赫舍裏身邊。

    跟著穀令君的日子,是幸福的。那是在部落的時候,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那個年輕的軍頭,給了她最好的吃食,給了她一個安穩的環境。

    他從來不會將她當做是一個女奴來對待。

    足夠了,這就足夠了。

    為他穿上旗服,披上這一生隻能穿一次的嫁衣,她赫舍裏,心甘情願!

    赫舍裏一步一步走近包廂,臉上的怯懦也開始被幸福和堅定取代。

    直至她推開門的那一刻。

    原本嘈雜的包廂中,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赫舍裏眼睛裏滿是溫柔,因為在她的眼中,隻剩下了那個年輕的軍頭。

    這一刻,這名年輕的華沙少女,終於明白了一個字——愛!

    少女邁著端莊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琴邊,緩緩坐定。

    那雙如羊脂白玉般的纖纖玉手,輕輕拂過琴弦,帶起一抹跳動的音符。

    抬頭深情的望了穀令君一眼,赫舍裏緩緩撥動琴弦,一段輕柔美妙的音律環繞整個包廂。

    同時,被世人讚譽的華沙之聲,也在此刻,伴隨著美妙的旋律交替纏繞。

    “河畔漁村晚,燒酒三兩錢。”

    “騎紅馬,踩雲靴,覓紅顏,踏遍永山縣!”

    “暮雲邊,聽雨眠,西城戀,北城別。”

    “漓江之南,撒把歡,多無邪。”

    “餘暉斜陽,揉碎了,初冬雪。”

    “卿在溪澗,舉胭脂傘,舞綾綢緞。”

    “君坐橋頭,撫琴一曲,錦繡河山!”

    這是一首小詞,平日裏穀令君時不時哼唱,赫舍裏很喜歡。

    她以為這是穀令君編撰的,哪知道那個年輕的軍頭卻望著蒼穹,悠然神往了良久。

    然後才對赫舍裏說,這是他的家鄉一首小調,他隻是稍微的改動了一下。名字叫做《紅馬》。

    赫舍裏不在乎這首詞的原著是誰,她隻是很喜歡。

    曲子她很喜歡,詞她同樣很喜歡,最重要的是哼唱它的人,赫舍裏她很喜歡。

    一曲唱罷,屋內眾人皆沉醉。

    華沙女子那令飛鳥落地,令奔馬駐足的歌喉,可不是吹出來的。

    就連包廂窗外,食客樓下街道上的行人商販,都紛紛駐足傾聽。

    這一曲紅馬,可謂真正詮釋了何為,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的真諦。

    赫舍裏緩緩起身,身上旗服勾勒出其完美的身段,精美的飾品與色彩豔麗的旗服相呼應,卻依舊難以掩蓋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純天然的媚態。

    赫舍裏如同一隻偏偏起舞的彩蝶一般,飄到穀令君的身後,然後就那般安靜的站在那裏,眼中除了穀令君再無其他。

    “嗯!咳!”

    良久之後,最先回神的威遠伯,尷尬的發出兩聲輕咳,驚醒屋內一眾軍頭。

    “小娘子人美,曲兒唱的更美,但是再美也是人家穀將軍家裏的小娘子。羨慕就自己去娶一個回來!”

    “現在曲兒也聽完了,美人也欣賞過了,各位,咱們繼續吃酒!來幹了!”

    威遠伯一席話,成功的化解了在場眾人的尷尬。

    但唯獨穀令君覺得哪裏不對,因為他發現自從赫舍裏換上旗服進入包廂之後,看待自己的眼神,就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

    不過穀令君也沒時間多想。

    今日是威遠伯設宴擺酒,宴請下屬,來參加的都是永山衛大營的頭麵人物。

    這之中不乏有宋江提拔起來的心腹。他們自然是不敢上前與威遠伯拉關係。

    但是都指揮使大人親臨,怎地也得跟人家拉扯兩句吧。

    宋江平日裏官威十足,可穀令君這個參將卻極為平易近人。

    於是,這些大小軍頭,借著給穀令君敬酒的機會,伺機與威遠伯說上一兩句話,多少也算是在大人物麵前漏了個臉。

    可這樣以來,就苦了穀令君。

    你一杯他一碗,行伍之人喝酒本就爽利,敬酒就是直接幹掉。饒是穀令君就算酒量再好,也架不住人多啊。

    最後,小穀將軍是被人攙扶著走出食客的。

    來時是騎馬來的,如今騎馬肯定是回不去了。

    還是宋江有先見之明,早已經備好了馬車。

    於是乎,穀令君便在兩個侍女和赫舍裏的攙扶下,坐著上了回府的馬車。

    暈是真的暈,但穀令君倒也沒斷片,他的大腦還是清醒的。

    此時的他,正躺在赫舍裏的雙腿上,享受著赫舍裏那雙溫潤的小手,給自己做頭部按摩。

    穀令君微微睜眼,就看到那雙迷人的眸子正在緊緊的盯著自己。

    剛才就發覺赫舍裏今天有些不對,那會兒沒時間問,現在終於閑下來了,可不得問個清楚。

    “赫舍裏,你今天怎麽怪怪的,看得我渾身發毛。”

    赫舍裏沒說話,臉上一片緋紅,那股嬌羞之下的媚態,簡直讓人恨不得在其臉上咬上一口。

    穀令君趕緊移開目光,閉上了雙眼。

    因為他清晰的感覺到,一股無名之火正在迅速席卷他的全身。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本來就喝了酒,萬一出了什麽問題,那可咋辦?自己絕對不能當畜生!

    默念著四字真言,穀令君緩緩進入了夢鄉。

    迷迷糊糊之中,他似乎聽到赫舍裏對他說了一句什麽話。

    但具體是什麽是真的沒聽清楚。

    這一覺,穀令君睡得很踏實,甚至連個夢都沒做。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一直被許多事拿捏著,他每天都在想該如何解決這些事情。

    這還是第一次這般什麽也不想,全身放鬆的睡上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