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野一愣，墨染的眸子浮現一絲慌張“什麽歌？我瞎哼的，你聽錯了。”

    見李小雯似乎還要揪著不放，賀野連忙說道“想要拿演講稿，晚上來村裏的玉米地。”

    李小雯挑眉，村子裏都管那片地叫苞米地，估計隻有城裏來的賀野才叫玉米地。

    一節課過去，李萍回來了，眼眶紅紅得，老楊又提起下周的大課間演講，讓人意外的是今天剛轉學來的賀野突然舉手“老師！”

    老楊怔了怔，看著少年一頭突兀的金黃色頭發麵露為難“賀野同學，你想去演講也不是不行，但你這個頭發……”

    “老師，我不想演講。”

    “那你……”

    “我推介我同桌去演講。”

    此話一出，教室裏的人紛紛愣怔住。

    老楊推了推瘸腿眼鏡“這個……也不是不行……但是李小雯同學她……”

    教室裏不知道誰笑出聲，嘲諷的話說出口“就她？一個瞎子去演講？估計稿子都寫不出來！”

    賀野朝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犀利的眼神如同冰刀，嚇得說話的同學即刻住嘴！

    太太太嚇人了！

    “我的同桌不是瞎子，她隻是視力有些問題。”賀野的聲音不大，但能確保教室裏每個人都能聽到，少年的嗓音爽朗清澈“誰再敢說我同桌，就別怪我沒把醜話說在前頭！”

    同學們不知道賀野的家世，但有錢是肯定的，人家穿的一件衣服就頂自己家一個月的收入。

    老楊清了清嗓子“嗯，賀野同學你這個提議不錯，可我們也要問李小雯的意見，李小雯同學，下個禮拜的大課間演講你可以嗎？”

    李小雯默了默，仰頭看著為自己出頭的賀野，眼神裏充滿不解。

    惡作劇捉弄自己的是他，為她出頭、救了自己的人還是他。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老師，我沒問題。”

    老楊點點頭“好，那就這麽定了。”

    老楊說完話，李小雯聽到李萍的位置上傳來一聲不屑輕蔑的冷哼。

    賀野重新坐下來，轉動鉛筆，一副拽爺的姿態“小瞎子，還不快謝謝我？”

    李小雯氣得都無奈了，拄著腦袋開口“賀野同學，謝謝你替我出頭，但是律人先律己，下次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小瞎子？”

    “不——行——”賀野笑了笑，發梢活潑地拂動“這隻能我一個人叫。”

    李小雯翻了個白眼。

    晚上放學，李萍的座位早就不見人影，李小雯拄著竿子走到校門口，看到李忠德和李萍。

    路上，騎自行車的李忠德提了一嘴“老三不是放學後要準備大課間演講，所以自己回家嗎？”

    李小雯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李萍。

    李萍哼了聲“我也不知道，但楊老師的確那麽說的，三妹你說對吧？”

    李小雯默不作聲。

    要不是自己走得快一些，恐怕今天放學真要她自己走回去。

    回到家，李小雯回屋看了一眼阿冬，小家夥正在床上手舞足蹈，自己跟自己玩得倒很高興。

    李燕和張梅在灶台旁忙活，李小雯走出屋子問“媽，你賣豆腐回來了？”

    張梅“嗯”了一聲，愁苦地歎氣“今天賣得快，早知道多做點。”

    熱乎的飯菜上桌，李忠德斟了一小杯家釀的米酒，喝了口，愜意地眯了眯眼睛。

    飯桌上，李忠德談起今天李萍出醜的事。

    張梅擰緊眉頭，她的眉頭時刻都擰著，因此留著好幾條深深的紋路“咋回事？你在學校裏出醜了？”

    李萍的臉色難看至極，佯作要哭的模樣“我也不知道……我的演講稿丟了……”

    “哼，就算稿子丟了也不至於上台一句話都蹦不出來，你這個樣子好意思做我的閨女？”李忠德還沒說幾句重話，李萍就已經眼淚汪汪。

    “行了行了。”張梅歎氣“少說幾句。”

    李忠德對這件事卻不依不撓“鄉村婦人你懂什麽？出了這件事，學校裏的老師背地裏笑話我，就連校長今天都說了我幾句。”

    李忠德越說越氣，一拍桌子“連一個演講都弄不好，幹脆別上學了，去廠子裏做女工吧！”

    李萍的臉色驀地變得慘白！

    “爹、爹……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咋了咋了？”

    王月琴給躺在床上養傷的大孫子喂完飯，聽到這屋有哭聲，邁動兩條腿趕過來。

    “奶奶！爹凶我！奶奶……”

    王月琴一把護住李萍，扯著嗓門道“李忠德你糊塗啊！你又打兒子又罵女兒！這個家還想不想好啊！”

    李忠德板著臉“娘你別搗亂！老二在學校裏丟我臉，實在不行別上學了！”

    “什麽？”王月琴的腦袋晃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這可不行……”

    她渾濁的眼球瞪向李小雯“不能讓她上學！老二必須去上學！”

    張梅無奈勸架“媽……”

    “本來就是！”老婆子尖銳地高喊“明年旭兒就上學了，家裏哪還有錢再供一個讀書？”

    李小雯吃飽，放下筷子，淡淡地說“學費我可以自己想辦法。”

    所有人一愣，都拿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李小雯。

    一個瞎子說自己會想辦法交學費？

    聽上去天方夜譚，可李小雯淡然自若，不像在開玩笑。

    王月琴冷冷地說“那樣最好，別給家裏添麻煩！”

    吃完飯，李燕和李小雯洗碗，李燕壓低聲音問“三妹，等過幾天我就跟著媽去賣豆腐，我幫你攢學費。”

    洗碗的水是雪化的雪水，冰涼凍手，李小雯心尖卻流過一抹暖流。

    “謝謝大姐，你幫我看阿冬吧，我自己可以攢學費。”

    李燕疑惑地看著李小雯，似乎完全想不到視弱的三妹能想到什麽辦法湊齊學費。

    這時，王月琴突然嚷嚷起來！

    李小雯扭頭，看到王月琴懷裏抱著阿冬，阿冬因為驚慌哇哇大哭，李小雯狠狠皺眉，連忙走過去。

    “誒！老三！你眼睛不好，走慢點！別磕到門檻！”

    王月琴抱著阿冬快步走到大門口，然後一下子鬆手扔出去！

    小小的嬰兒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李小雯的瞳孔驟縮！想都沒想撲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