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 東萊公,老憤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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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了這個道理,賈瑛便打定心思同齊思賢一道去見見這位讓馮師推崇備至的東萊公。
上午因為會有早朝,所以拜訪傅府便隻能等到下午。
“正好趁著上午的功夫,去安排一些今後的事情。”賈瑛心裏計劃著。
用過早飯,賈瑛讓賴管家幫他點派了幾個小廝,然後便帶著老仆喜兒一眾出了府去。
而齊思賢則被尤氏打發人來請去了敘話,往日有什麽事都是尤氏親自過來,今日兒倒一反常態派了個丫鬟來傳話。
賈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的緣故,搖了搖頭,也不再去想。
帶著一行人出了寧府,往寧榮後街的鑼鼓巷而去。
一所略顯破敗的宅院門前。
“是這裏了嗎?”賈瑛向周肆伍問到。
周肆伍麵帶感懷點頭道“就是這裏了,隻是這些年也一直沒人打理,爺想要住進去,怕是還得等上一段時間才行。”
賈瑛推開了院門,往裏麵參觀了起來。
這裏是父親賈敇曾經的宅子,不算很大,隻是一個普通的三進院落,不過在鑼鼓巷這邊,也算是一等一的了。
賈敇雖然也是正派,但寧國府到底隻有承爵的長房一脈才住的名正言順,賈代佑尚在世時,還能再寧府分一間偏院兒,等到賈敇兄弟這一輩,成年後就隻能搬出來了。
賈瑛、賈薔之所以現在還能住在寧府,那不過是家族的一份扶持幫襯的心意,他自己卻萬不能覺得理所應當。
賈薔的祖父也留下一處宅院,就在後街離著鑼鼓巷不遠的地方,隻不過到了賈薔他爹那一輩就已經將宅子隔成了兩處,大的一處已經變賣了,還有一處小院兒留著。
賈瑛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兒,對這裏感覺十分滿意,三進院的宅子足夠他們幾人住了,說不得還得請些丫鬟婆子來打理。
當下便對老仆吩咐道“伍叔,你去附近找些工匠來,我看這宅子的梁柱都還結實,隻需重新換一遍磚瓦和破舊的門窗就能住人了。”
老仆應下,喊了一個熟門熟地兒的小廝便往街上去了。
賈瑛又同喜兒並一眾小廝說道“喜兒,你帶著大夥兒把院兒裏的荒草雜物清理一下,回頭給他們每個人半吊錢的賞,中午爺請你們的東道,酒水管夠!”
眾人聽了都麵露喜色,他們這些仆役小廝幹的就是賣力氣的活兒,這又是管家來升給他們派的差,就算是沒賞錢該幹的活兒也少不了,如今還能得到半吊的賞錢,自然是高興。
要知道府裏的姑娘們一月才不過二兩的例錢。
眾人都隻叫二爺的好,有好嘴的一臉諂媚說道“二爺,酒水就算了,若是小的們喝了,少不得要挨賴爺爺的罵,不如換成全聚德的烤鴨,也不消多少,隻是給小的們分分,打打牙祭就成!”
賈瑛輕笑一聲故作笑罵道“你這小廝倒是個會貪便宜的,把酒水換成烤鴨,那爺不得虧死!”
小廝訕訕一笑,嘴角略帶些失望。
賈瑛心裏清楚,要論精明,這些底層的仆役可半分不必賈府的主子們差,隻不過是大家的眼界不一樣這才顯出了地位的高下。
賈府的敗落,可少不了這些“精明”人的功勞,是以他也要把其中的門道當麵點個清楚,莫要讓這些小廝覺得自己是個好糊弄的。
這才又說道“罷了罷了,爺今兒開心,酒水烤鴨全都有,賴管家那裏爺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們今兒不歸他管!”
眾人又皆變了一副諂媚的笑臉,大把的馬屁不要錢似的往出去拍。
在宅院兒忙碌了一番,指點了一番工匠如何改動,留下老仆照料這裏,這才帶著喜兒回了東府。
約摸未時左右,賈瑛才帶著齊思賢往澄清坊,傅東萊的府邸而去。
到了府上遞出拜帖與信箋,被府裏的管家老仆請了進去,隻說讓二人稍待,他們家老爺還未下值。
大乾官員當值的時辰是從辰時到申時,大概就是早上七八點一直到下午三點至四點之間,具體的也有冬夏之分。
眼下離著傅東萊正常下值的時間還有半個多時辰,不過他們是晚輩,對方則是朝庭老臣,自然要早早來府裏候著。
說來也是他們運氣不好,偏偏今天傅東萊被內閣的差事絆住了,一直過了酉時才聽到有家仆高聲通報老爺回府的聲音。
傅東萊的宅邸與寧國府比起來,就顯得小氣的多了,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傅東萊有過交代,管家直接將他們帶到正廳旁的偏房等候。
要知道,傅東萊身為當朝閣臣,身份何其之尊,大乾朝想要拜見他的達官貴人都快從這裏排到澄清坊外了,而能得他在正廳接見的,滿朝之中也不過有數幾位罷了。而賈瑛不過是個初具功名的士子,齊思賢也隻是尋常官宦人家的小姐罷了,卻被安排在了這裏等候,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正在這時便聽見外間院兒裏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卻是傅東萊回府後直入了正廳書房,沒過多久便見服侍伺候的仆役丫鬟都退了下去,院內除了他們倆就剩一個老仆守在門口。
賈瑛二人恭身坐直,準備隨時等待傳喚接見。
卻不想傳喚的人沒來,一陣中氣十足卻又飽含怒火的氣急叫罵聲先傳了來。
“匹夫!竊國之賊!”
“老夫羞與你等同朝為官!”
“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
緊接著又是一陣痛哭流涕聲。
“陛下啊,老臣無能啊”
“先皇啊,老臣愧對與您啊”
偏房內齊思賢和賈瑛二人麵上充滿了驚愕!
“這就是當朝名震天下的輔弼良臣東萊公?人設呢?怎麽沒了!”
聽著正廳內持續了半刻鍾都未能停下來的咆哮聲,賈瑛不能想象,這位輔弼良臣在內閣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多大的摧殘!
賈瑛有點後悔來的早了些,聽到了不該聽到的“看來今後出門要小心點了,萬一被滅了口嘶,還真不是沒這個可能!”
這也是位老憤青了!
一刻鍾過去,正廳的聲響,才漸漸停了下來。
這位當朝閣臣,足足在房內一個人罵了十幾分鍾,氣勢都不見衰減,其功力深厚可想而知!
所以說,內閣,不是誰都可以進去的,沒兩把刷子,你敢想?
門口的老仆估計早已養成了習慣,隻見他在話音落後,又等了盞茶的時間,留給給老爺足夠的時間恢複情緒,整理著裝,這才輕聲推門而進。
不過多久,便來偏房請二人過去。
正廳內,二人終於見到今天的正主,一位年近六旬,卻神采奕奕,極具風度,高大消瘦的老帥哥一枚。
隻是這位老帥哥的形象,在二人心裏有點崩啊!
老仆回稟道“老爺,人到了!”
老人立於書案背對房門也未回身,嘴裏道“哦,這麽快!何時來的?”
老仆看向了賈瑛,意思是讓他回答。
也不知怎地,隻聽賈瑛虛拜一禮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後輩學生賈瑛拜見東萊公,學生到了有一會兒了,一直在偏房等候。”
話剛說完,便見一旁的老仆不住的向他使眼色。
賈瑛一時未覺說錯了話,心道“這老仆難道有中風之症?”
這才想起,自己方才失言了。
齊思賢更是注意到,書案前的傅東萊身形微微一顫,慢慢將手中的書籍放回書桌,一手扶著桌案靜立了好一陣子,才悠悠轉身,目光鋒銳,卻是看向了老仆。
老仆急忙道“老奴今日是陪老爺上值去了,人是鍾慶接待安排的,他人現在就在儀門之外候著呢,要不”
傅東萊擺擺手風輕雲淡道“不急,晚上再讓他到書房來一趟。”
老仆偷偷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應道“是。”
說罷便退了出去,在門口候著。
傅東萊卻沒有去看賈瑛,而是麵色和藹的同齊思賢道“你便是湘才之女?”
齊思賢福身行禮道“民女齊思賢見過傅大人。”
傅東萊點點頭,指了指一旁的空椅道“嗯,你坐吧,看茶。”
齊思賢看了眼尷尬立在一旁的賈瑛,默不作聲的坐了過去。
傅東萊這時也移步到了會客正廳坐於主位,向齊思賢道“你父親的事情,老夫聽說了,朝庭已經有了決斷,派專人前往湖廣調查,你且安心在京中暫住,到時自會給你個交代。”
齊思賢起身跪拜道“民女謝大人為父伸冤。”
傅東萊一擺手道“不必謝老夫,一切自有朝庭法度裁奪,你且起來坐吧。”
待齊思賢坐下後,才有聽對方說道“今日老夫是受人之托見你一麵,你若有何要求,可當麵向老夫提來,隻要合乎情理的,老夫一並為你辦了。”
齊思賢聽聞此話,卻沒來由心中一酸,眼睛微紅道“民女已是無家之人,也並無任何要求,隻求大人能還家父一個公道。”
傅東萊本想一定程度給與齊思賢一些補償,算是完成嘉德帝的交代,卻沒想到對方什麽要求都不提,卻讓他一絲犯難,他堂堂東閣大學士兼戶部尚書,總不能舔著臉送吧。
想了片刻,才問道“你如今在賈府暫駐可對?”
齊思賢點頭應道“是!”
傅東萊這才理會賈瑛道“你還站那兒做什麽,難不成要老夫過去與你說話不成?”
賈瑛心道“你也沒給我賜座呀!”
此刻他哪還不知道,老家夥這是在挾私報複,報複自己點破了他的醜態。
賈瑛還是乖乖走上近前,卻也未敢擅坐,等候傅東萊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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