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進攻!進攻!
字數:8843 加入書籤
“什麽?楊佑到榆林了?還同塔速爾的人馬遭遇了?”賈瑛聽了木恩賜的匯報驚奇的說道。
木恩賜點了點頭:“不錯,據斥候說,在榆林的乾軍正是肅忠郡王楊佑率領的大軍八千餘人,塔速爾潰敗後逃到了東勝城。如今歸化、雲川、東勝方向的匈奴大軍正在向榆林進發,準備圍困肅忠郡王的軍隊。”
如果這樣,那楊佑就危險了。
賈瑛當即做出決斷道:“留下晉陽衛的三千人留守偏關,湘軍營和沈陽中護衛的人馬立即出發,咱們去榆林。另外,派人將榆林的情況匯報給王總督。”
賈瑛有種預感,接下來,大同鎮的困局能不能解,就看榆林之戰了。
在繳獲了劄隻剌部大量的戰馬之後,湘軍營算是徹底鳥槍換炮了,徹底變成了全騎兵兵種,有沒有騎兵的戰力先不說,起碼行軍的速度是得到了大幅的提升。
再加上隨後趕來的沈陽中護衛的兩千騎兵,賈瑛麾下再次匯集齊一支萬人的騎兵大軍,馬不停蹄的向著榆林趕去。
退守榆林的楊佑大軍麵對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雖然匈奴左部的兵馬大多數都分布在大同鎮境內,可留守在歸化、雲川、東勝等地的兵馬依舊超過了兩萬,因為左屠耆王的大帳就設在歸化城,而左穀蠡王則是在大同境內的定邊城,兩地相距不過百裏。
另外還有駐紮在涼城附近的匈奴王部的三萬主力(另外七萬大軍則駐守在宣化府附近)。
楊佑在奇襲計劃流產之後,便快速做出了反應,命令大軍就地修整榆林城的防禦工事,榆林雖然不大,不過容納八千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而且榆林城內水源充足,足以依靠這座土城來阻擋匈奴人的鐵騎。
眼下唯一的顧慮就是,他們所攜帶的糧草不多了,一但匈奴人圍困半把個月,大軍就會麵臨餓死的局麵。
好在他們遇到了湘軍營的斥候,不至於孤立無援。
榆林城外,此刻附近的匈奴兵馬已經聚集了過來,發動了幾次試探性的進攻,在遭遇到前軍強烈的抵抗後,暫時停止了進攻,轉而選擇了圍成。
同時,匈奴左部的首領,塔速爾的父汗,左屠耆王阿古金也親自來到了榆林城外。
驚動他的不是突然出現的楊佑大軍,而是突然從偏關撤回來的塔速爾。
在他的計劃中,偏關是關係到匈奴大軍能否徹底突破乾人山西防線的關鍵一環,如今這個關鍵的地方似乎出現了問題。正因如此,貴為匈奴屠耆王的阿古金才會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父汗,都是術勿都大意輕敵,在沒有查探清楚山西境內仍有一支超過萬人的乾軍精銳之下,就冒然分兵,被乾軍各個擊破。等孩兒趕到時,術勿都的大軍已經被乾軍殲滅了,術勿都本人也戰死了,乾軍趁孩兒立足未穩之際,扮做術勿都的人馬詐開了偏關城門,孩兒力戰不敵,隻能率部撤退。”
塔速爾跪在地上,一臉悲痛的向著坐在大帳之內的阿古金哭訴著:“父汗,孩兒給您丟臉了,請您責罰!”
阿古金聽完塔速爾的哭訴,並沒有急著下定論,而是用那宛若鷹隼一般的銳利目光緊緊盯著塔速爾,想要看清楚他說的是否是實話。
“胡說八道!塔速爾,我看你是在為自己的失敗開脫,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術勿都身上!”
正當此時,卻見大帳的簾子被掀開,一名三十歲上下,體格強健,麵目剛毅的男子龍行虎步的走了進來,神色之中充滿著憤怒。
“巴特爾,你什麽意思,你是說我在欺騙父汗嗎?今日你若不說清楚,我便與你決鬥!”塔速爾聽到聲音之後,便知道來人是誰。
正是他的兄長,阿古金最優秀和器重的兒子,左穀蠡王博爾濟吉特·哈丹巴特爾。
哈丹巴特爾在匈奴語中,是剛毅英雄的意思,阿古金給他取這個名字,可見心中對這個兒子的期許和寄予。
屠耆在匈奴語中,是賢的意思。左屠耆王其實就是左賢王。
左賢王一般都是由匈奴大汗的兒子擔任,是未來大汗之位的第一繼承人。右賢王雖然同樣是黃金家族血脈,不過血緣上於匈奴大汗相隔較遠,位次在左賢王之下,甚至某種程度上,都不如左穀蠡王尊貴。因為左穀蠡王是左屠耆王的第一繼承人,放在大乾,那就是皇太孫,未來的皇太子,是有可能登上皇位的人。
同為阿古金的兒子,一個貴不可言,一個卻是眾人嘲諷的對象,彼此之間自然難有好感,相互厭惡著對方。
“父汗,術勿都在十二天之前就已經給我來信,說他的大軍已經到了寧武關下,隻等後續援兵趕到,共同攻打寧武。可塔速爾在八天之前就已經到了偏關,卻一直沒有趕去寧武與術勿都匯合。分明是因為你按兵不動才致使劄隻剌部全軍覆沒,是塔速爾親手葬送了我匈奴上萬勇士的性命!父汗,塔速爾該死,他必須給劄隻剌部一個交代!”巴特爾沒有理會塔速爾,而是轉身向阿古金說道。
“巴特爾,你休要汙蔑於我,分明是術勿都驕狂自大才遭致的禍端,屎盆子不能扣在我的頭上。”塔速爾氣洶洶的盯著巴特爾說道。
巴特爾聞言,轉頭用輕蔑的眼神看向塔速爾,問道:“你說是因為術勿都輕敵,那我問你,術勿都十二天之前就已經到達了寧武,而你八天之前也趕到了偏關,為何沒有與術勿都匯合?即便是術勿都分兵籌糧,可麾下依舊有五千人的兵馬,再加上你率領的五千人,上萬人的匈奴勇士足以麵對任何一支前軍而不敗,為何你活著回來了,而術勿都卻全軍覆沒了?”
塔速爾心中一緊,強自穩定心神,不讓自己表現出慌亂,說道:“巴特爾,山西境內不是草原,哪裏溝深林密,並不利於我大軍行動,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要疼。你說我按兵不動,我還要問你呢,為何下令給術勿都,不準他分我一粒糧食,我的士兵連飯都吃不飽,你讓他們如何行軍,如何打仗,我看分明就是你一心想置我於死地!術勿都的死,你也應該承擔責任!”
“我並沒有給他下這樣的命令,你休要找借口為自己開脫!”巴特爾麵色不善道。
“哼!若非是你下的命令,術勿都會有膽子克扣我的糧草嗎?”塔速爾反駁道。
“你”
“夠了!”
阿古金滿麵怒意的打斷了兩人的爭執,麵帶威嚴的說道:“術勿都指揮無方,貪功冒進,致使我匈奴上萬勇士盡數喪命,我會將此事稟明大汗,劄隻剌部需要為此次失敗承擔所有罪責。”
“父汗!”巴特爾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驚呼道。
術勿都是他的支持者,阿古金這樣做,就等於提前宣判了劄隻剌部的滅亡,等到戰事結束之後,劄隻剌部就隻能麵臨被瓜分的結局了,巴特爾豈能甘心。
“你不要說了!此時我自有定論,不是劄隻剌部的錯,難道是我屠耆王部的錯誤嗎?戰敗的責任總是要有人承擔的,左屠耆王部的尊嚴,不容收到一絲傷害!”
阿古金神色莫名的看向巴特爾冷聲說道。
他確實看中巴特爾,因為父子兩人聯手,能讓他在王庭內部獲得更大的話語權。可是最近幾年,隨著他的年紀漸漸老去,巴特爾的勢力似乎有些過於強大了,匈奴左部之中,支持巴特爾的部落,甚至都快要趕上了自己,這讓阿古金趕到了一絲不安。
正因如此,他才會讓左穀蠡王部作為此次攻打大乾的先鋒,目的就是為了消耗自己這個兒子的實力。
至於說術勿都戰敗的真正原因是什麽?
到了現在,談論這些還重要嗎?
不過對於塔速爾的話,他也並未全信,兩個兒子的爭鬥,他是知道的。
阿古金這一生有三十多個兒子,除了夭折戰死的,還剩十幾人,可這些兒子似乎都圍攏在巴特爾的身邊,唯有這個小兒子塔速爾因為漢人血統的原因,被眾人孤立了起來。
阿古金此刻需要有人來牽製巴特爾。
他的年紀已經過了五旬了,身體已經不再像從前那般強壯,可是匈奴的大汗,他的七十多歲的父親,身體依舊強健。
草原上的父子關係並不像中原人那般和睦,此次匈奴左部受災,不得已攻打大乾,可他的父汗卻沒有派出一兵一卒前來參戰。
這其中的原因是什麽,阿古金自然是明白的,就像此刻的他和巴特爾的關係一般。
“塔速爾,我決定將劄隻剌部賞賜給你,回道草原後,你便組建自己的部落吧。”阿古金看向塔速爾淡淡的說道。
塔速爾聞言心中頓時一喜,隱忍了這麽多年,他終於能有自己的部落了。
此刻,他反而有些感謝賈瑛幫他滅掉了術勿都了。
“父汗”
正當一旁的巴特爾還要在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聽大帳之外響起了嘈雜的聲音,有士兵來報說道:“左屠耆王,大乾人殺過來了!”
父子三人聞言,頓時一驚,急忙拿起武器向帳外走去。
“父汗,那是賈瑛的兵馬!”
塔速爾看到了乾軍的帥旗,向一旁的阿古金說道:“父汗,此地危險,孩兒為您斷後,您還是先離開這裏吧。”
“大乾除了邊軍,什麽時候還有這麽一支強大的騎兵了?”阿古金看著正在向他們這邊衝過來的大乾軍隊,驚呼道。
“父汗,先離開這裏要緊。”一旁的巴特爾同樣出聲說道。
被困在榆林城內的楊佑,同樣看到了草原上突然出現的大乾騎兵,向著部下高呼道:“弟兄們,咱們的援兵到了,隨我殺出去,幹死這群匈奴狼崽子!殺!”
另一邊,賈瑛緊趕慢趕,總算在匈奴大軍將榆林城圍死之前趕到了,趁著匈奴人沒有防備之際,便帶領著軍隊發起了衝鋒。
“弟兄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為大同的百姓報仇的時候到了,殺!”
“殺!”
阿古金帶來圍困榆林的大軍也隻有不到兩萬人,此刻賈瑛的一萬大軍,加上楊佑帶領的六千多名乾軍,前後夾擊之下,匈奴人並不占優勢,一場混戰開始了。
匈奴騎兵的優勢全在戰馬的速度,如今麵對前後夾擊的局麵,隻能不斷的潰退,阿古金看出局勢的不利,在一眾親衛的護送下,提前脫離出戰場,向著歸化城而去。
“塔速爾,你是草原的罪人,長生天會懲罰你的!”
巴特爾在離開之前,惡狠狠的向著塔速爾撂下一句話,在他看來,如果不是塔速爾丟掉了偏關,此刻他或許已經帶著部下,在山西境內牧馬了,塔速爾的罪孽不可饒恕。
集中兵力的大規模野戰,並不是匈奴騎兵擅長的,因為他們的武器裝備要遠遠落後於大乾,被乾軍衝亂陣型的他們無法做到完美的箭騎協同,不成規模的箭矢並不能給防護嚴實的乾軍帶來多大的傷害。而大乾的軍隊反而最適合大軍團的作戰方式,賈瑛從一開始就沒有給匈奴騎兵拉開距離的機會,讓對方利用速度和箭術優勢,對乾軍進行疲勞襲擾,和分割包圍,而是以最快速度貼了上去,雙方進行慘烈的肉搏。
而許螽率領的火器營,則是在一旁牽製外圍匯聚過來的成建製匈奴騎兵,無論是火銃還是虎尊炮的射擊距離,都要比箭遠,雖然距離太長之後,火器就失去了準頭,可即便是如此,僅憑巨大的轟鳴聲,也足以對匈奴騎兵剩下的戰馬形成震懾。
憋屈至極的楊佑此刻早已放飛了自我,帶著麾下的騎兵四下一陣亂殺,哪裏匈奴人多,他就帶著人將其衝散,絲毫不給匈奴騎兵聚合起來的機會。
眼看著局勢越來越不利的匈奴騎兵,終於開始四下突圍,依靠戰馬的速度擺脫乾軍的糾纏,向著歸化的方向逃去。
“哈哈哈!賈瑛,你他娘的要是來遲一會兒,就隻能給三爺收屍了!”鎧甲之上沾滿血漬的楊佑,頗有種劫後餘生之感,等到匈奴人退走之後,遠遠的迎上了賈瑛,來了一個熊抱。
“你不是守在靖遠嗎?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賈瑛錘了一拳楊佑的胸膛後好奇問道。
“延綏大捷的消息,你不知道嗎?”楊佑好奇問道。
賈瑛搖了搖頭道:“我日前才派人給王總督去了信,如今還沒收到回信。”
楊佑聞言,頓時來了興趣,眉飛色舞的向賈瑛說道:“王子騰調回了兩萬甘肅鎮的守軍,接管了靖遠寧夏一線的防務,我便趁機繞道長城之外,從後麵給匈奴的右穀蠡王部來了一個奇襲,王子騰見狀同樣從延綏帶兵衝殺出來,猝不及防之下,匈奴人大敗而走。”
說著忽然又歎了一口氣說道:“延綏大捷,三爺拿了首功,原本還準備跟你顯白一番呢,卻沒想到你比爺都厲害,硬是憑一己之力,奪回了偏關。好在爺的功勞也不小,沒讓你專美於前。”
“甘肅鎮的守軍一共都不到四萬,調走了兩萬,那甘涼河西之地怎麽辦?”賈瑛擔心道。
楊佑無奈攤了攤手道:“自然是拱手讓給匈奴人了,不然怎麽辦,王子騰手中沒有多餘的兵馬,延綏之圍如何能解?至於甘肅那邊,王子騰留下了一萬多人,讓他們固守甘肅鎮城,至於河西之地,原本就屬荒涼貧瘠之所,隻要甘肅鎮還在咱們的掌控之中,其他的地方有他們去鬧騰吧,等東線的敵人收拾趕緊了,再回頭去對付他們不遲。”
賈瑛細細想了想,也不由的點了點頭,王子騰的這一決斷,倒不愧於總督之名,壯士斷腕之舉,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一但失敗,甘肅鎮內的那一萬多名邊軍,可就成了匈奴人的嘴邊肉了,河西之地將盡喪敵手。
好在東線的進展還算順利,事後王子騰也能給朝廷一個合理的交代了。
“接下來該怎麽辦?原本爺是準備再來一次突襲的,可沒想到正好碰到了塔速爾,如今再想突襲是不成了,可就這麽撤回去,爺心裏總有不甘,要不咱們追過去,咬咬牙斷了阿古金的中軍?”楊佑躍躍欲試道。
賈瑛同樣低頭沉思起來,片刻之後才搖頭道:“阿古金應該不會繼續待在歸化了。”
“怎麽說?”楊佑好奇道。
“他的兵馬此刻都在大同境內,歸化東勝五城附近並沒有留下太多的人馬,之前是因為我大乾的軍隊都被壓製在長城之內,所以他們可以不用擔心中軍大帳的安全。如今卻是不同了。”賈瑛說道。
“那我們該怎麽辦?大同的戰事關係到整個戰局的成敗,我們能調動的兵馬有限,想要將敵人逐一擊潰是不可能的。”說到這裏,楊佑不僅蹙起了眉頭。
賈瑛點頭說道:“不錯,想要收複大同,那就得逼著阿古金退兵。可惜無人知道巴圖溫都蘇的金帳在什麽地方,不然倒是能在這方麵用點心思。”
“出發之前,我曾聽王子騰說起,匈奴王庭的三萬主力就駐紮在涼城,距此不過一百多裏地,要不咱們去那裏試試?”楊佑躍躍欲試道。
賈瑛苦笑一聲道:“你好歹是個王爺,沒聽說過君子不立危局嗎?就咱們這點人,去了又能夠做什麽的?當心肉包子打狗。”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在這裏幹等著?賈瑛,爺怎麽說都姓楊,不能看著祖宗打下來的江山就這麽被他們給糟蹋了”楊佑有些氣惱。
“大人,你看這是什麽?”巴卜壽遠遠的跑了過來,遞給賈瑛一支箭羽,上麵還釘著一塊兒布帛。
賈瑛接過了箭羽,將上麵的布帛拿了下來,向巴卜壽問道:“哪裏來的?”
巴卜壽回道:“是散出去警戒的斥候帶回來的,說是一名匈奴騎兵向他射了一箭就轉身離開了,不過沒射人,而是射在了馬屁股上。”
賈瑛打開布帛,上麵似乎使用血水寫的兩個字:定邊。
賈瑛盯著這兩個字沉思片刻,嘴角忽然露出了笑容,向楊佑說道:“通知下去,大軍立即出發,目標定邊城。另外先派出一隊哨騎,去查探一下情況,看看附近有多少匈奴人馬。”
“是!”巴卜壽應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