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臘八佛誕,請拿起屠刀(兩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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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都到了,那就說說吧,昨夜西城染坊起火一事,該如何定論?”

    大堂內五城兵馬司各司指揮副指揮,共計二十五人,全部到齊。

    賈瑛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堂下眾人緩緩開口道。

    五司指揮相視一眼,&nbp;&nbp;誰也不願意第一個出頭,西城兵馬司指揮廖文斌苦瓜著臉,對於同伴的冷眼旁觀,心中憤憤不滿,可又無可奈何。

    此事出在西城,他身為西城指揮,&nbp;&nbp;責無旁貸。

    原本一場火災也不算什麽,京裏那年還不起幾次大火,兵馬司的職責之一,&nbp;&nbp;不就是救火嘛。往常,隻要火勢能夠及時遏止,就不會有什麽事,上麵的那些官老爺們,也不會找他們的麻煩。

    畢竟五城兵馬司負責京中治安,巡防營夜間都不準在城裏隨意走動,唯有兵馬司和繡衣衛有這個自由,若是哪家府裏走水,或是遭竊,都要勞動他們去處理,所以兵馬司與百官之間的關係,還是很融洽的。

    這一次,完全是被賈瑛給殃及了。

    那幫平日裏啥也不幹的狗禦史,好好的彈劾賈瑛做什麽,彈劾就彈劾,&nbp;&nbp;意思一下也就夠了,&nbp;&nbp;力度還那麽猛。

    這下好了,&nbp;&nbp;皇帝都動怒了,誰還敢再不當一回事。

    上官受罰,罰的可不僅僅是賈瑛一人,而是整個兵馬司。

    前一刻,他們還高坐城樓,靜觀於世友和賈瑛的博弈,誰料想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於世友沒燒到,反倒自己被先一步拖下了水。

    廖文斌隻能心中苦歎一聲“流年不利”,眼看著就要到年底了,出了這麽一檔子事。

    如今就是他後麵的那位王爺,也救不了他。

    廖文斌最終還是邁步走了出來,單膝跪在大堂之下:“大人,西城是下官治下,出了這檔子事,下官認了。”

    認了。

    這廖文斌倒也幹脆。

    賈瑛一手搭在桌案上,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麵,心裏在考慮今日的規矩,該怎麽立起來。

    新官上任三把火,今日才剛剛開始。

    前幾日再中城兵馬司的所行所為,不過是拋磚引玉罷了。

    免了廖文斌的指揮一職?

    原本賈瑛是這麽考慮的,他初來乍到,拿人立威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於世友的把柄他還沒有抓到,西城的事情,反倒是給了他一個機會。

    不過,看著堂下幾人的表現,賈瑛心裏又改變的想法。

    不過,威還是要立的。

    “既然廖指揮願意領罪,本官也不就不好多說什麽。”

    賈瑛半靠的身子緩緩坐直,看著眾人麵色嚴肅道:“眾將官聽令,即日起,革去廖文斌西城指揮一職,歸家待參。當日值夜的副指揮是誰啊?”

    “回大人,是,是下官。”

    賈瑛看都不看一眼,淡淡的說道:“來人,拿了吧。”

    “大人,大人饒命啊。”那名副指揮神情慌亂的在地上不斷叩頭求饒。

    賈瑛不為所動。

    幾名指揮相視一眼,兔死狐悲,紛紛將目光看向了於世友,畢竟這裏是他的地盤,賈瑛是他們的上官不假,可你於世友坐鎮中城兵馬司這麽多年,不會連一點威望都沒有吧。

    隻要你的人不動,看他姓賈的能怎麽樣。

    於世友明白眾人的意思,事實上他也不打算配合賈瑛,這廝第一天來,就給了他難堪,麾下的弟兄正恨得牙癢癢呢。

    沒有自己出麵周旋,看下麵那些子誰會聽他的命令。

    這裏是兵馬司,可不是你的湘軍營。

    隻是,於世友的這個念頭剛剛落下,當即便有一夥兒兵丁走了進來,將那名副指揮拖了出去。

    “把他押送到刑部,下獄吧。”賈瑛附了一句。

    “是。”為首的正是王明賀,他身後的眾人,便是賈瑛安插進來的人手。

    至於於世友的手下,此刻都被林深約束在校場之上呢。

    於世友眼神之中滿是驚慌與不解,賈瑛上任才幾天,怎麽中城兵馬司就變成了他的地盤了?

    再想到這兩日,賈瑛的兩名親信在衙門外招募士卒,於世友麵色不禁一黑。

    賈瑛嘴角閃過一絲冷笑,跟我玩兒,你行嗎?

    事實證明,永遠不要和你的上官對著幹,妥協也是一門藝術。

    當然,似賈政那樣被自家仆人哄的團團轉的,純屬是個例外。

    誰讓人家出身好,還生了一個尊貴的女兒呢。

    “巴卜力。”

    “末將在!”

    一身甲胄,身材高大壯碩的巴卜力踏著厚重的腳步走了進來。

    咚咚咚,震的人耳膜發顫。

    “即日起,由你充任西城兵馬司指揮一職,空出來的副指揮,你可自行挑選。”

    “末將領命。”渾厚的嗓音,恨不能將房梁都震塌了。

    處理完西城之事後,賈瑛站起了身來,走下了大堂。

    “五城兵馬司是幹什麽的,往小了說,是負責京城治安,維護百姓安寧,往大了說”

    “咱們五城兵馬司,就是皇城安全的第一道防線,直接關係到陛下的安危。可最近呢?”

    “京城之內是雞飛狗跳,什麽牛鬼蛇神都出來了。戶部被盜一案到現在還沒有結果,前幾日,督察院的幾位禦史家裏也被光顧了,甚至就連昭王府他們都敢闖!”

    賈瑛目光咄咄的看著諸人,冷言譏諷道:“這就是你們治下的京城?今日他們敢闖戶部,敢闖昭王府,明日是不是就能闖到皇宮裏去,闖到華蓋殿去?嗯?”

    “下官等知罪。”眾人連道。

    “於指揮。”

    “下官在。”

    “戶部入竊一案,查的如何了?”

    “這下官正在查。”

    賈瑛忽然搖頭道:“你不用再查了。”

    “大人何意?”於世友心中有些不安。

    “何意?昨日,昭王府的人找到了本官,要本官給個交代,昭王府丟失一件寶貝,是昭和王爺隨身佩戴多年的一塊兒金鎖。”

    “那塊兒金鎖,是昭王年幼之時,皇後娘娘親自命人打造的,經護國寺師開過光的長命鎖,昭王府是屬於你的轄下吧。”

    “本官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自己摘了烏紗,要麽,你親自去給王爺一個交代。嗯,還有戶部也派人來催問了。”

    “大人”

    昭王府被盜?這事他怎麽不知道。

    於世友這一刻,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他原本是想給賈瑛添點亂子,可誰曾想最後反而燒到了自己。

    戶部入竊一事發生後,他便第一時間找來了中城地麵上的頭頭腦腦問了個遍,誰給他們的膽子,連六部衙門都敢闖,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嘛。

    可得到的回答是,不是他們的人。

    也是,這些街麵兒上討生活的,最多也就敢欺負欺負老百姓,活膩歪了,才敢闖戶部的衙門。

    可不是他們的人會是誰?

    京城裏行竊的也是有嚴格的地盤劃分的,自家的地盤,決不許外人伸手進來,否則就是壞了規矩。

    這也是五城兵馬司和這些人定下的規矩,本就是為了方便管理。

    可如今有人壞了規矩,卻又查不出是誰,他們嚴重懷疑,是不是有外鄉人入京了,不知深淺的生瓜蛋子坐下的好事。

    於世友覺得有這個可能,當即便聯合了其他幾位指揮,聯手放出話來,要查出這個人來。

    可都過了這麽些日子了,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

    如今,昭王府被盜,他們懷疑,應該是同一個人。

    而且,還專瞅著中城區一個地方禍害,不讓他於世友安生。

    於世友當然不願意輕易認栽,看向賈瑛說道:“大人,查案是需要時間的,大人就是把下官交出去,昭王爺的金鎖也追不回來,戶部的案子,也查不出是何人所為,請大人再給下官一些時間,下官保證,十日之內,必然會有一個結果。”

    十日?

    再過二十天,就是春節了,我可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你。

    賈瑛搖了搖頭道:“本官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可惜,你不中用,你自己選吧,本官的時間很金貴的。”

    於世友麵色陰沉,咬了咬牙,放下了姿態,請求道:“請大人再給下官一個機會。”

    賈瑛看向於世友道:“本是想給你留些顏麵的,讓你自己走,可你若不接受本官的好意,本官就隻能讓別人來摘你的烏紗帽了。”

    對於於世友的認慫,賈瑛都懶得看一眼。

    早幹什麽去了。

    當真以為本官不知道你背後搞的那套把戲,既然你願意演,那本官就陪你唱一台戲好了。

    “來人。”

    王明賀再次帶著士兵走了進來:“大人有何吩咐?”

    賈瑛看向了於世友。

    於世友臉色鐵青,環視了一圈堂內的眾人,無人為他開口求情,還有躍躍欲試的王明賀在一旁如獵犬一般盯著他。

    於世友心中對賈瑛的恨意達到了極點,抬手將頭上的紗帽摘了下來,扔到了地上,憤憤說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賈大人是怎麽破案的!”

    說罷,又看向其他三位指揮道:“他這是在排除異己,任用親信,你們看不出來嗎?今日是我和老廖,明日就是你等,看著吧,遲早兵馬司會成為他姓賈的一言堂。哼!”

    說罷,便向堂外走去。

    “站住!”

    於世友轉頭,冷冷的盯著賈瑛:“賈大人還有何吩咐?”

    “誰給你的膽子,在本官麵前放肆的?”

    說罷,賈瑛看向王明賀吩咐道:“於世友咆哮公堂,頂撞上司,來人,將他拖到校場上,打三十棍。”

    “姓賈的,你這是挾私報複,老子和你沒完。”

    “五十棍!”

    “再敢多嘴,就給本官照死了打!”

    於世友乖乖閉嘴,任由士兵將他拖了出去。

    一旁的幾名指揮,心下戚戚。

    “大人”有人想要開口求情。

    賈瑛轉頭睥睨道:“嗯?”

    那人訕訕一笑,閉上了嘴。

    “廖文斌。”

    賈瑛坐回了太師椅上。

    “罪官在。”

    “你可願戴罪立功?”

    廖文斌神色激動,沒想到還有轉機。

    “罪官願為大人驅使。”

    “好,中城兵馬司指揮空缺,正需有人主事,不過,你本戴罪之身,就暫時代領中城指揮一職,以觀後效。”

    “下官領命,唯大人馬首是瞻。”廖文斌此刻也顧不得顏麵,很是識相的開始站隊。

    賈瑛看向其他幾人,沉聲問道:“你們呢?”

    他之所以讓廖文斌接任中城兵馬司指揮,就是為了做給眾人看的。

    他可以在兵馬司安插自己人,可卻不能將這裏變成自己後院兒,五城兵馬司牽扯到的人太多了,若是都得罪了,可就真的自絕於官場了。

    剛柔有劑,方才是為官之道。

    “我等唯大人馬首是瞻。”

    賈瑛一拍桌子道:“好!”

    “本官是向陛下保證過得,絕不再負聖恩。能不能挽回我兵馬司的顏麵,就看接下來你們的表現了。本官醜話說在前頭,若是誰敢讓本官在陛下那裏沒了麵子,本官就先讓他沒了麵子!真要是落個辦事不力的罪名,本官還有爵位,還有軍功可以相抵,大不了,本官安心做我的靖寧伯,但諸位可沒有這樣的好事。”

    經賈瑛這麽一說,眾人方才明白過來。

    他們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又看清了賈瑛。對方年歲不到二十,就能統領上萬大軍,擊敗匈奴,這樣的人,是他們能鬥得過的嗎?

    就算賈瑛因此丟了官職又如何?

    不做兵馬司的提督,人家還是兵部員外郎,還是大乾的靖寧伯,還是陛下得力的幹將。

    而他們呢?

    想想之前所為,真是可笑。

    “願聽大人調遣。”眾人齊聲道。

    其實他們還是想錯了,他們以為自己是對弈失敗者,可去不知,兵馬司這盤棋,從始至終,都是賈瑛一個人在下。

    不是於世友自己想要與賈瑛對著幹,而是賈瑛需要於世友和自己對著幹。

    從他到中城兵馬司的那一日起,他就在故意挑動著於世友的底線。

    若是沒有矛盾,他如何能將兵馬司真正掌握在手中呢?

    隻是可憐了於世友,丟了官職,還不知道因為什麽。就像堂下的眾人,原本彼此是能夠和平共處的,可因為賈瑛不願意,才早就了今天的局麵,他們反過來,還要感念賈瑛仁慈,不跟他們一般見識。

    不是說賈瑛下棋的技藝有多好,而是彼此之間的眼光不同而已。

    當你還在盯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時,別人已經放眼整個朝堂。

    上位者的眼光,下麵的人是永遠看不懂的,除非有一天,你也走到了這一步。

    “各自回衙整頓兵馬,今晚入夜之後,五城兵馬司無論正丁還是幫閑,全部到城西校場集合。”

    賈瑛環視眾人道:“本官,要肅靖京城治安。”

    眾人心下一顫,心裏為那些街麵上的牛鬼蛇神暗自默哀,同時心裏想著,回去之後就通知那些與自家有關係的幫派全都蟄伏起來,先躲過了這次肅靖行動再說。

    “是!”

    眾人領命後,各自歸衙。

    巴卜力那邊,賈瑛讓喜兒過去幫忙整頓收攏兵馬。

    “王明賀。”堂內隻剩下中城兵馬司的眾人時,賈瑛在此開口。

    “下官在。”

    “拿本官的牌票,去知會宛大兩縣,讓他們派捕快協助。”

    “是。”

    “去校場。”賈瑛站起身來,帶著眾人向校場而去。

    臘月初七,日頭還沒完全落下,京城裏的百姓們,忽然發現街上的行人少了。

    尤其是那些小攤販,一天下來,往日這個時辰,正是那些青皮無賴子,來向他們收取抽頭的時候,可今日,這些人卻罕見的沒有出現。

    小販自是高興,今日又能多攢幾十文的大錢。

    一些地下賭場裏,賭鬼們被沒來由的趕了出來,嘴裏叫罵不已,玩兒的正是盡興的時候被趕了出來,怕他們掏不起銀子咋地。

    得,此處不讓進,爺換地方去。

    可結果,賭鬼們連著換了幾家,都關門了。

    賭場什麽時候轉性子了,送上門的銀子都不收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強,何況賈瑛提前將消息透露給了眾人,對於這一點,賈瑛早就猜到了。

    不過,他不在意。

    世上的壞人那麽多,就是給他放開了抓,也是抓不完的。

    何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前些日子那麽一惱,周肆伍已經將京城裏大大小小的幫派堂口摸得差不多了。

    今晚,這些幫派,才是他的主要目標。

    那些小魚小蝦的,抓回來,也沒多少油水,還得管吃管住。

    隻是今晚,注定是要見血了。

    賈瑛沒有理會下麵人的這些小動作,離開中城兵馬司後,回了一趟賈府,報個平安。

    “可是又出了什麽事端?”賈母有些不放心賈瑛,這個孫兒太不安分了,不管他到哪裏,都能出現一大堆麻煩事來。

    好在她也看開了,隻要人沒事就成。

    “老太太放心,就是京裏最近蟊賊多了不少,鬧得百官家裏都不安生,孫兒兼管著兵馬司,被陛下訓斥了幾句,過一陣兒就沒事了。”

    賈母也不知事情真假,看向自家兒子問道:“可是這麽回事?”

    賈政平日裏才不愛操心這些,若非賈瑛今日被殿前罰跪,他都不知道這個侄子兼管了兵馬司。

    “回母親的話,原是這麽回事,昨夜西城的染坊起了大火,牽累到了瑛兒。”

    賈母看向賈瑛說道:“你都是伯爺了,咱們家也不缺富貴,我看這差事早點辭了的好,省得再被什麽給牽累了。”

    嗯,這個意見很勳貴。

    勳貴之家可不就是如此,那些寒門士子都在削尖了腦袋往上爬,反觀勳貴,一個個都在混吃等死。

    奮鬥?那玩意兒天生和咱不搭邊兒,又不缺一口吃食。

    賈瑛笑了笑沒有說話,賈母也知道賈瑛是個有主見的,提上一句,也就不再多說。

    總歸是兒孫自己的福氣,她一個老太太還能替他們做主了不成?

    “可曾用過飯了?”

    “沒呢。”賈瑛搖了搖頭。

    “這會子就不要回去了,留下來一塊兒用飯吧。”賈母當即吩咐下人,多準備一副碗筷。

    賈瑛也沒有拒絕,今晚京城不太平,自己留下來多陪一會兒,省得晚上眾人又擔心起來。

    賈政賈璉回自己房裏去了,王夫人鳳姐等人要等著為賈母布完菜之後,才會離開。

    賈瑛與黛玉探春聊了幾句,期間又詢問了一番寶玉最近忙什麽。

    趁著王夫人陪賈母敘話的功夫,賈瑛走到了鳳姐旁邊開口道:“聽說二嫂嫂在外麵放了利錢。”

    鳳姐愣了愣神,輕啐一聲道:“又是聽了哪個亂嚼舌根的話,我會缺那點銀子?”

    賈瑛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道:“真沒有?到時候可別後悔了去。”

    鳳姐麵色變的不善了起來,像隻高傲的大孔雀受到威脅後開屏一般,盯著賈瑛道:“我後悔什麽。怎麽,你這個大老爺,是查案子查到家裏來了?你不如把握送官得了,省得叫你為難,我也落個清淨。”

    放錢本身是不犯法的,犯法的是收取高利貸。

    不錯,古人就已經開始打擊高利貸了。

    大乾明令規定:“凡私放錢債及典當財物,每月取利,並不得過三分。年月雖多,不過一本一利。”

    “違禁取利或取息過律者,處笞刑四十。”

    甚至嚴重者,還要抄沒家產,受刑流放。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曾經就有一家伯爵府就因此惹了一身的官司,雖說最後花了些銀子了結了此事,可還是被削爵一等。

    前世甄家被抄,存在賈家的不是別的,就是那些放息的賬本,這些東西若是被人搜到了,那甄家可就真的沒有複起的可能了。

    不止甄家,史家同樣如此。

    就連賈家敗落,估計也和被搜出來的幾大箱子息錢賬目有著不小的關係。

    落人口實,別人當然要趁機把你往死裏踩。

    麵對鳳姐的挖苦,賈瑛沒有辯解什麽,隻說道:“我隻是提醒你一句罷了。”

    鳳姐看著賈瑛,見他不似開玩笑。

    眼眶中打起了淚花來,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滿是怨念的說道:“你若是疑我,咱們不妨去找老太太評理。”

    裝,你就裝吧。

    對於鳳姐的作態,賈瑛是半分不信。

    若依她往日的性子,早就鬧僵起來了,何苦演這麽一出。

    府裏人人畏懼的鳳辣子,居然也會有小女兒的一麵,還真是稀奇少見的緊。

    鳳姐是要麵子的,賈瑛自然不會讓她下不來台。

    他和鳳姐說這些,也是為了她好,不想看著她最後被自己挖下的深坑吞沒了。

    “沒有此事,那自然是好的,如果有的話,也趕緊把錢都收回來。接下來一段時間,兵馬司首要打擊的就是民間放利,當心你的銀子收不回來。”賈瑛提醒道。

    鳳姐聞言,心中一緊。

    “你們兵馬司不是管治安嗎?怎麽連這個也摻和?”鳳姐若無其事的問道。

    賈瑛看了眼鳳姐,不知該怎麽解釋。

    要是讓她知道自己摻和進來,完全就是衝著她來的,估計鳳姐真要和他拚命不可。

    事實也正是如此,別人的死活,賈瑛才懶得管。

    這天地下苦命人多了去了,自己又不是耶穌,充什麽救世主。

    “說起來,你確實也不差那點銀子,幹嘛非要往裏邊摻和?”賈瑛好奇問道。

    鳳姐白了賈瑛一眼:“你說的好聽,這麽一大家子,哪裏不用銀子的,哪裏又少用銀子的,不說別的。前些日子,老太太又跟我說,林妹妹的身子弱,讓我多買些滋補的來,好給她養身子,你可知那些藥材得花多少銀子?”

    這是在將賈瑛的軍。

    “還有,府裏今歲開支這麽大,便是家裏有座金山,也得掏空了,下麵的租子還沒手上來,寅吃卯糧,你可知我往裏邊兒墊了多少銀子去。”

    “你們平日裏,這個也說我的不是,那個也怨我不好,可曾想過我的難處,真把這個家,交給你們來打理試試。太太不就是因為這些煩心的,方才把府裏管事的權利交給了我,到這會子,反倒都來編排我的不是,我上哪兒說理去。”

    說著,眼中的淚花愈發多了起來,眼看就要奪眶而出。

    賈家是個燒錢機,這個賈瑛是同意的。

    賈家不必甄家,掌著織造一塊兒,拿皇帝的銀子不用手軟,花起來也不心疼。

    可賈家進項,最多的就是那些租子。

    皇帝向修個東麵破損的宮殿都沒銀子,賈家就是再富有,一個大觀園下來,也得傷筋動骨,何況還有幾百號人要養活。

    “那你這是承認在外麵放利錢了?”賈瑛壞笑一聲道。

    鳳姐雙眸一惱,盯著賈瑛,哪還不明白,自己這是中了他的套兒,不打自招了。

    “你想怎樣?把握送了報官?”鳳姐破罐子破摔。

    可能嗎?

    這天地下,最讓我討厭不起來的悍婦,就是你了。

    “過些日子,我倒是有一樁生意。”

    鳳姐眼裏閃著金光:“什麽好生意,可莫要忘了自家人。”

    賈瑛故作玄虛道:“過一陣子再告訴你,把放出去的銀子,都收回來吧,我保你的銀子有個好去處就是了。”

    “你沒騙我?”鳳姐麵帶不信道。

    “我何時騙過你?”賈瑛反問一句。

    鳳姐臉色微紅,才發覺兩人靠的近了些,急忙拉開了幾步,賈瑛的話虧得沒讓別人聽取,太容易讓人多想。

    賈瑛倒真沒多想什麽,對於鳳姐他還是很尊重的,尤其是他和璉二的關係。

    隻不過,看過紅樓的人呢,難免有一種鳳姐情懷,這也是無奈的事。

    賈瑛並不像讓這種情懷消失。

    等兩人回過頭,才發現黛玉幾個都用一眾異樣的目光看著二人。

    鳳姐有心說些什麽,可利錢的事情又不好開口,被眾人盯著臉色緋紅,急忙說道:“我去外麵看看,飯菜好了沒有。”

    “你和鳳丫頭聊什麽呢?”黛玉好奇問道。

    賈瑛麵色平靜的回道:“說了一些生意上的事。”

    “生意?雲記的嗎?”

    賈瑛看了黛玉一眼,這丫頭不會是覺得他和鳳姐有什麽吧?

    這個真沒有。

    “差不多,過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另一邊,鳳姐也重新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眾丫鬟,端著菜盤子。

    用過了晚飯後,賈瑛便準備離開了。

    “今晚外麵會有些亂,你們都安心在府裏待著,別擔心。”肅靖京城,免不了一番雞飛狗跳,估計明日彈劾自己的折子會更多,賈瑛提前給家裏人打個預防針。

    “你又要去做什麽?”賈母很是心累。

    黛玉也擔心起來。

    “不是什麽壞事,就是抓一些蟊賊,總要給陛下一個交代的。”

    眾人聽了,這才心安,比起他之前做的那些個,抓幾個蟊賊,算不著什麽大事。

    出了賈府後,賈瑛帶著一眾親衛向西城兵馬司趕去。

    同時間,巡防營也被楊佑調了過來。

    四千人的大軍,齊集西城兵馬司校場之上。

    這麽大的動靜,繡衣衛早就被驚動了,在第一時間,竇章便入宮柄奏。

    得到的隻是嘉德淡淡的一句:“知道了。”

    竇章愣了愣神,瞬息想到了什麽,恭恭敬敬的退了出來,隻是命手下遠遠的盯著,其他什麽都不管。

    校場之上,楊佑眼見賈瑛到來,一臉興奮的迎了過去。

    “經曆了戰陣之後,原本爺還覺得回到京城會無趣許多,今日倒是不錯,什麽時候開始。”

    賈瑛看了看時辰,緩緩說道:“明日就是臘八了,佛祖的誕辰,可惜,今夜要殺生了。”

    “就現在吧。”

    老仆周肆伍也跟來了。

    賈瑛看向周肆伍道:“都交代好了嗎?”

    周肆伍點了點頭。

    賈瑛看向楊佑道:“五百人一隊,我的親衛做向導,分頭行動。”

    “好。”楊佑點了點頭,點了三名賈瑛的親衛,向巡防營下達命令去了。

    賈瑛則是看著麾下的幾名指揮:“今夜肅靖行動,你們知道該怎麽辦。”

    “一切聽從大人吩咐。”

    眾人齊聲道。

    賈瑛點了點頭:“若有敢持械反抗者,殺無赦!”

    “行動吧。”

    得到賈瑛的命令後,眾人各自帶著部下從西城兵馬司出發,向著賈瑛指定的目標而去。

    今晚的行動,是有針對性的,首先一批就是那些幫派堂口,尤其是做黑市牙行生意的。

    前些日子,賈瑛之所以沒有動作,就是在等待。

    等著周肆伍帶人將京城的幫派堂口都摸清楚了,倪二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不過他並不清楚自己這麽做的目的。

    為了引這些人上鉤,賈瑛足足拿出了五萬兩銀子,今晚要是不能回本兒,他可就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