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城管大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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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吏目,那些犯人都錄好口供了嗎?”中城兵馬司,賈瑛斜靠坐在太師椅上,頗有些百無聊賴。
皇帝讓他上疏自辯,可卻沒有給出具體的期限。
賈瑛並不著急。
“回大人,口供都已經錄好了。大人,這些人當真是我大乾的敗類,&nbp;&nbp;人中渣滓,作惡多端,沒一個是冤枉的。好在大人英明如炬,為我大乾、為這京城一舉鏟除了這些敗類人渣,實乃我大乾百姓之福啊!”
四十多歲的車貞,此刻像極了賈瑛前世記憶中的狗頭師爺,&nbp;&nbp;堆著一副笑臉,&nbp;&nbp;站在堂下的桌案旁,&nbp;&nbp;毫不顧忌的拍著賈瑛的馬屁。
不是車貞圓滑事故,專愛溜須拍馬。好說他也是中城兵馬司似的五號人物,大小都是頭兒。吏目雖說不入流,可那也是領著朝廷俸祿的,月俸三石五鬥,折兌成銀子,三兩半,一年下來,將近四十兩的收入。
別看數字不大,可就這些銀子,足夠車貞一家子在京城裏足夠體麵的活著了。
這還不說兵馬司其他的進項,一年下來,他也能撈到二三十兩,甚至更多。
比上不足,比下綽綽有餘。
身為在兵馬司待了十多個年頭的老人,&nbp;&nbp;他車吏目也是有頭麵的一號人物,不是誰都值得讓他舔著臉往上湊的。
實在是賈瑛出手太狠了些,&nbp;&nbp;這才上任兵馬司多久,&nbp;&nbp;於世友便被罷了官兒。
孬好了那於世友也是朝廷欽任的六品官,&nbp;&nbp;賈瑛也不過從五品的員外郎,兩人之間隻差一階,誰知於世友這麽不中用。
老實說車貞有些看不大明白,賈瑛不是五城兵馬司的第一任提督了,也不是第一個想要拿掉於世友的,可在之前的爭鬥中,灰頭土臉的往往是高高在上的提督,最終隻能如散家之犬一般,倉皇調離兵馬司。
車貞搞不懂,為何對上賈瑛,於世友怎麽看上去就那麽不堪一擊呢?
看不明白的不止是車貞,其他三位副指揮,這兩日也變得老實本分了起來,不敢表現出絲毫不滿的情緒。周士元則依舊是原先的模樣,對賈瑛不卑不亢,隻做自己分內的事。
賈瑛自然也不會向他們解釋什麽。
真正讓車貞感到危及自身的,是賈瑛新進招募的幾名書吏,他那可憐的侄兒都快要被擠的無事可做了,這下一步,是不是就輪到他了?
由不得車貞不多想。
賈瑛大有深意的看了車貞一眼,笑了笑,也沒說什麽。
這是好事,感到了威脅,就有了動力,兵馬司需要一個勤快肯幹的老吏目來把舵。
賈瑛不接茬兒,車貞準備了一肚子的馬屁就沒法繼續下去,他的臉皮還沒厚到說單口相聲得到地步。
“咳咳,大人,接下來,還需要小人做些什麽?”車貞決定主動出擊,找賈瑛要事情做,來穩固他的位置。
“確實有新的任務要交給你。”賈瑛淡淡的說道。
“大人但請吩咐,小人必當竭力。”
“嗯。”
賈瑛點了點頭,從袖口中拿出了一張折紙,遞給了車貞。
上麵是賈瑛寫的關於接下來兵馬司的發展計劃。
車貞打開掃了一眼,嘴裏還不忘誇讚一句:“好字!”
“京城治安管理疏議?”車貞嘴裏輕念著最前麵的幾個俊逸墨字,不明白賈瑛這是又要搞出什麽新明堂來。
隻從標題來看,疏議,既像是奏章,又像是文書。
“兵部嚴部堂明稟”
嗯,看來是寫給兵部的文書。
“是讓自己幫忙參詳嗎?”車貞猜度的賈瑛的用意。
越想越覺得有幾分道理,看來大人心中還是很看重我的。替今朝最年輕的探花郎參詳文章疏議
車貞內心趕到無比的激動,他隻是一個秀才,卻一直覺得自己不該隻是一個秀才,怪隻怪當初鄉試的主考官眼神不好。
車某人,那麽優秀的答卷,你們看不到嗎?
懷才不遇,說的大概就是自己吧。
車貞雙眼浮起了一絲淡淡的憂鬱。
一個舉人,車某足足考了四次!
三年、三年又三年,人生能有幾個三年?
更讓他氣憤的是,四次之後,他特麽居然還是個秀才!
是老天瞎了眼,還是他車某人太廢了?
這個問題困擾了車貞許多年,甚至一度讓他回避。
今天,他似乎找到了答案。
坐在堂上的賈瑛,此刻正以一種詫異的目光看著車貞,這老頭突然激動什麽,心緒起複這麽大?
賈瑛沒等車貞看完,緩緩說道:“你幫本官草擬一份文書,轉遞各司,讓各司將所有的幫閑都組織起來,重新組成一支隊伍,就叫城管大隊。今後五城兵馬司的幫閑,不再是有事則來,無事則去的幫閑,而是有固定執事的兵馬司正式部屬。”
“城管大隊的律令條例,隨後本官會派人給你送來,你讓人謄抄過後,同樣轉遞各司。還有去找一些裁縫來,將來的城管大隊,服飾也要統一,具體什麽服飾,就交給你來定了,可以參考各部衙差。當然,若是你看完這份草案之後有什麽提議,也可以寫下來交給本官。”
“果然。”車貞心道一聲:“看來大人是要重用我了。”
車貞一時竟有些抑製不住自己激動的心緒,胸脯劇烈的起伏著。
他這匹老千裏馬,終於遇到伯樂了。
年紀是大了些,可他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幹勁兒。
“大人放心,小人定不負大人栽培。”
賈瑛擺了擺手:“先不著急,還有其他吩咐。”
“大人請說。”車貞極力的擺正自己的位置,讓自己表現的看上去盡量謙卑一些,好給自己的新主子留下一個好印象。
賈瑛手指輕點著光潔的桌麵,自從他來了兵馬司之後,他坐這個位子的時間,比廖文斌還多。
也不知他們怎麽想的,幹脆把中城兵馬司的大堂裏裏外外全都換了新,聽說,廖文斌即便是上衙,也從來不做這個位置。
賈瑛也懶得管這些,唯上,不是漢人的獨有特點,而是整個人類保留的最原始的一眾觀念,就像勝者為王的叢林法則。
“還有一件事,我已經和各司的指揮說過了,此後五城兵馬司各司的行文聯絡事宜,都交由你來管了,今後我若有什麽吩咐,也由你來通知各司,給你調配的那些書吏,不是為了分你的權,而是你今後可能沒有時間去處理那些瑣碎了。”
“大人”車貞花白的胡須輕輕顫抖著,顯示著他此刻內心的激動。
“不要急著謝我,把本官交給你的事情辦好,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你可不要讓本官失望。”
給了好處,同樣少不了必要的敲打。
原來大人增加書吏是這個用意。
車貞心裏有些羞愧。
我之前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大人以心腹待我,我卻那樣想他,我真真是該死!
車貞整了整衣襟,麵色鄭重,躬身一禮道:“小人必當鞠躬盡瘁,結草銜環以報大人知遇之恩。”
賈瑛沒有交情,他培養車貞,不是為了那所謂的“明鏡高懸”“大公無私”,他需要一名心腹。
論信任,他可以派自己的親信進入兵馬司,可這就存在一個新老派係的問題,別小看這小小的兵馬司。
競爭從隻有兩個人的時候,就存在了。
而車貞不同,他是兵馬司的老人,提拔重用他,既不會引來其他人的危機感,從而產生敵視,也能方便他掌握這裏。
“最後一件事,本官要你以兵馬司的名義出一份布告,今後,凡是兵馬司治下的商販、店鋪、酒樓等等,都要向兵馬司上交一份公使銀,至於具體收取多少,你要拿出一個方案來。而我兵馬司則負責保證他們的生意,不再受到別人的侵擾,如果再似往日一般有人來壓榨他們的血汗錢,可以直接到兵馬司衙門來告狀。記住一點,公使銀要合理,咱們是官,不是抽筋扒皮的。”
在人們不知信仰為何物的時代,想要聚攏人心,那就必須有足夠的利益。
賈瑛自然要為兵馬司謀一些福利。
當然,這也並非亂來。
京城裏的牛鬼蛇神被他橫掃了一邊,留下許多空白地帶,要不了多久,餘波就會散去,那些被人抱下來的,還有一些幸免於難的小幫派,就會出來搶占地盤,賈瑛必須有做好善後的工作。
還有就是來自官府的剝削。
想當初,雲記剛開業的時候,巡防營、兵馬司、繡衣衛,還有戶部的胥吏,那可是都來伸手要銀子的。
巡防營那邊他已經和楊佑打好了招呼,剩下的就是繡衣衛和胥吏了。
嗯,或許還有宛大兩縣的捕快,不過有了前次的合作,賈瑛在考慮,是不是把他們也拉進來。
戶部那邊,他倒是可以走一走傅東萊的門路,畢竟他這麽做,也算是一項有益的舉措。
胥吏盤剝百姓,這在大乾的官場不是秘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人至察則無徒。
你也伸手,我也伸手,這是一種亂象,用前世的話來說,就是市場管理亂象,造成了資源的浪費和成本的增加。
而想要改變這種局麵,那就需要整合資源,確定法度,從而降低成本,這是一種雙贏。
古人不是沒有這種意識,隻是沒人願意站出來這麽做罷了。
因為想要做成這件事,並不容易。
“大人能行嗎?”車貞有些擔心。
“嗯?”賈瑛挑眉。
車貞立馬改口:“大人的決定自然是英明的,大人放心,我馬上就辦。”
“也不用過於著急,萬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總需要一個過程,本官會處理好來自朝堂方麵的壓力,你先把布告都貼出去,另外,知會那些青皮無賴,手腳都放幹淨些,別亂伸手。”
頓了頓,賈瑛指了指車貞手裏的文書又說道:“大致的章程,裏麵也提及到了,你先辦著,有不懂的可以隨時來找我。”
“下官明白。”車貞應聲道。
賈瑛看了看外麵的陰沉的天色,站起了身來緩步向外走去,嘴裏一邊說道:“西風都刮了幾天了,估計要下雪了,大雪之前,將布告上的內容通知到各家各戶。”
離開兵馬司後,賈瑛帶了些禮品,往澄清坊傅府而去。
當當當當!
“都來看一看,兵馬司成立城管大隊,特此布告京中百姓。”
幾名兵馬司的差役手裏敲著銅鑼,沿著大街小巷,貼出了布告,同時還另行請來了一些識字的書生,來為為官的百姓講讀。
至於一些地段好規模大點的店鋪酒樓,則是由兵馬司的差役親自去通知。
為了辦好此事,車貞夜裏沒少薅頭發,就連新近接進門的小妾,都沒有功夫搭理。
不消多會兒,告示牆四周便擠滿了人群。
聽完書吏的講讀後,當即便有人冷言道:“嘖嘖,官府這是又缺銀子使了,公使費?嗬嗬。”
“就是,這城管大隊又是做什麽的?”
“呸,變著法兒的撈銀子使,看來這位探花郎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蛇鼠一窩,近墨者黑嘛,又不是頭一次見了。”
“你家交不交?”
“呸,我交個屁!”
“就是,咱們都不交,他們還能把咱們都抓了不成了?”
“唉,俗話說,民不與官鬥,我看還是交了吧,左右也沒多少銀子。你看,小攤小販,一月也就二十文大乾,酒樓店鋪,一月也就二兩銀子。”
“您李掌櫃家大業大的,當然不在乎這點銀子。”
“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唉,你看那邊,那些是什麽人?”
“你看那補子上寫的是個‘管’字,不會就是城管大隊吧。”
“嗯,有可能,不是官差嗎?拿著鐵鍬扁擔做什麽?嗯,還有推大車的?”
“哎,怎麽往我家的方向去了。”
“你家不會藏了什麽寶貝吧?”
先前開口之人認真點的點頭。
“還真有?”
“我家旁邊有藏了一堆大糞,臭氣熏天,不過用來施肥倒是寶貝。”
“走,過去看看。”
當當當!
銅鑼又敲了起來,隻聽有差役喊道:“奉賈大人之命,兵馬司城管大隊不僅要負責維護京中治安,還要日常清理街道,好告知諸位鄉親,今後大糞汙穢之物,不可隨意對方,會有指定地點作為大糞汙穢的收集地,沒旬日,城管大隊負責清理一次,若有犯律者,視情結輕重罰銀,並處監禁十日。”
接著,一群穿著青灰色服飾,頭戴黑色襆頭,胸前後輩繡著“管”字補的城管們,以及一些混雜在其中的兵馬司正丁,便開始清理糞堆。
人群中,賈瑛帶著喜兒,還有中城兵馬司的大小頭目,也都參與在其中,手拿鐵鍬賣力的幹活兒。
廖文斌強忍著逃離的衝動,苦巴著臉,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想要找塊兒麵巾遮住口鼻,可看了看賈瑛,還是忍了下來。
同時間,京城各處都出現了罕見的一幕,兵馬司的老爺們,居然開始挑大糞了。
更讓他們驚掉下巴的是,巡防營的人隨後也參與了進來。
沒過多久,宛大兩縣捕快和緝盜鋪的人也來了。
“嗯,那兩人是誰?看著好生熟悉?”
“瞎了你的眼,那是宛平和大興的縣太爺,正兒八經的大老爺。”
“那站在他們中間的那個年輕人是誰?怎麽兩位縣太爺都點頭哈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