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孫指揮的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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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正月二十三這日,一大早,賈瑛和楊佑便各自另兵馬司的和巡防營封禁了承天門至永定門的大街,沿街道的兩旁,披紅掛彩,幔帳遮道。

    繡衣衛的緹騎,自南苑至京城往來巡視,&nbp;&nbp;警防一切可能出現的意外。

    五更天,百官趕至奉天殿,參加了開印之後的第一次大朝會,新春伊始之際,聖天子端坐明堂,接受百官和來自天南地北各地藩屬國使臣的叩拜。

    此次藩國朝貢,也屬嘉德朝首次盛事,&nbp;&nbp;朝堂上下,&nbp;&nbp;無不嚴肅對待,&nbp;&nbp;向四海之夷宣揚大乾國威。

    吐蕃、朝鮮、日本,與大乾剛剛做過一場的匈奴,乃至被重新崛起的匈奴人阻斷的遠在西域之西的玉滋國,都派人了使節前來。

    與這些自主性相對獨立的國家不同,遠在南疆之南的緬甸、孟養、東籲、阿育他耶、安南、瀾滄、蘭納、素可泰、高錦、勃固等國的土王,是新近幾年,相繼被南安王大軍征服的三宣六慰之地,這些土王的地盤,甚至都是由大乾的宣慰司劃分出來,既屬於外藩,也屬於大乾的羈縻所,大乾與地方土王混治。

    史官筆下,嘉德七年春,萬夷來朝,盛況難再。

    嘉德聖天子的威嚴首次宣昭海內,又是一場盛世的開啟。

    接受朝拜之後,天子率百官自社稷壇祭天,命皇後殷氏與昭和親王留京監國,&nbp;&nbp;自己則帶著大臣勳貴,以及外藩來賓往南苑而去,賈瑛與楊佑隨行護衛。

    彼時,自京城至南苑的路上,車馬蕭蕭,旌旗獵空,一眼十數裏地內的行人竟望不到頭,賈瑛都有些擔心,南苑之大,能不能容得下這麽些人。

    賈家的車駕同樣在隊伍之中,且位置很是靠前,僅在西平王府之後,藍田玉回京賦閑了,不過見了賈瑛依舊沒什麽好臉色,反倒與賈政賈赦幾人打過招呼,彼此有說有笑。

    賈瑛在西平王府的隊伍中,還看到了曾經在西平侯府外,有過一麵之緣的女子,&nbp;&nbp;看年紀,倒像是西平侯府的小姐,&nbp;&nbp;依舊是特例獨行,別家姑娘都是坐轎乘車,唯獨她一副男裝打扮,騎在馬上,看來藍田玉還是個女兒奴。

    南王府和東王府,也都有子嗣在京,這種盛事自然也不會落下,再往前就是北王府了。

    異性勳貴前麵,就是皇室的親王郡王府邸的隊伍,再之前,則是嘉德和他的妃子們的鑾駕。

    元妃赫然也在其中,賈瑛隻是遠遠看了一眼,沒有近前,人多眼雜,不方便。

    隊伍行至南苑,各自選定地方,安營紮寨,勳貴們都是相熟之家,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兒紮營,一來方便照應,再者也能圖個熱鬧。

    不過賈瑛巡視營地之下,倒是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天子行在局中,今日在場勳貴分列左右,開國勳貴一脈,以四王為首,坐居行在西側,皇室宗親則居東首,而就在東側尾端的一處空地上,還有一片營帳,據楊佑介紹說,都是屬於宣隆勳貴的。

    同為異性勳貴,二者涇渭分明。

    賈瑛還是頭一次這麽齊的見到這些宣隆勳貴,人數也不少,在京的就有十二三家,好些人他都不認識,還是楊佑給他介紹了一番。

    這些勳貴,原本就是托庇在他父王麾下的,轉投忠順王也不過十來年的事情,與肅忠王府的交情還沒有斷,故此楊佑對於這些人倒極為熟悉。

    “你的營地呢?”

    楊佑指了指宣隆勳貴旁邊的一處:“那就是了,我府上人單,母妃病弱不能前來,此次隨我來的隻有幼微一人,到時候,讓你們家的姑娘常來看看。”

    賈瑛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前方營地的分布,沒有說話。

    忠順王不在京,看樣子這些人是想要重新續起與肅忠王府的關係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他二人的交情。

    “聽說了嗎,玉滋國此次前來,似乎是來求援的,朝中有官員想要重開西域之路。”楊佑忽然說道。

    賈瑛點了點頭,這件事他也有所耳聞,據說是匈奴人西擴了,抵進了玉滋人的地盤,搶掠燒殺,玉滋人頂不住,聽說大乾新敗了匈奴,這才遣使求援。

    說起來,匈奴人和玉滋人,也算是近親了,老祖宗都是古匈奴,這一世與賈瑛記憶中最大的區別就是自蒙元兵敗後,漠北之北的遊牧民族,重新喊出了大匈奴的口號,並繼承了蒙元在草原上的大部分遺產。

    兩者雖然都是匈奴後裔,可在匈奴王庭看來,玉滋人甚至連蒙元和東胡人都不如,完全就是血脈不純的雜種,隻配做他們的奴隸,巴圖溫都蘇曾數次派人西征,可最終還是敗給了茫茫無際的沙漠。

    使節入京這段時間,雙方已經有過了數次衝突,甚至還死了人,禮部和鴻臚寺不得不請賈瑛派出兵馬司的人,將雙方的住所看管起來,警防玉滋的使節,盡數被匈奴人捂死在大乾的局麵發生。

    匈奴人之所以派使節來,就是為了破壞玉滋與大乾的聯手。

    河西以西之地,雖說名義上被匈奴人占據,可誰都知道,渾邪王部和休屠王部與匈奴王庭不是一條心,不過是貪圖天山之下的牧場和土地,還有兩個王位罷了。

    當初大乾因為國朝初立,民生凋敝,無力繼續西征,這才給了他們鑽空子的機會,但匈奴對於西域同樣無法完全掌握,渾邪休屠二王把守著西域通往大乾的上路,隻要守著這條商路,兩個部落就能有源源不斷的財富。

    正因如此,他們才不敢將大乾徹底得罪死了,在匈奴王庭和大乾之間搖擺不定。

    一但大乾決定與玉滋人聯手,西域之地分屬誰家,就不一定了。到時候,草原他們的生存空間,會被進一步的壓縮,甚至再一次被趕回漠北以北的荒涼苦寒之地,這是匈奴人不願意看到的。

    “就是不知道陛下是對此持什麽態度。”

    “想那麽多做什麽,爺巴不得陛下答應下來呢,遼東去不了,去河西總成了吧,那裏還有爺的舊部呢。”

    楊佑的想法很簡單,有了仗,他就去打,至於要不要打,為何要打,那不是他該考慮的問題。

    今日的天氣還算和暖,沒有烏雲遮擋烈日的陽光,等到日頭西掛的時刻,南苑的營地內,已經紮起了一頂頂大帳,每一頂大帳頂部,都留了一個天窗,通出一個圓形鐵皮筒子,不過多時,黑漆漆的濃煙,便從煙囪中冒出。

    鐵皮爐子的取暖效果,肯定是要比炭爐好,不僅不用頻繁更換炭火,一天早晚燃上兩次旺火就足以保證一天不會冷,還沒有煙熏之困,如今已經成了高門大戶的必備之物,且開始徐徐流向百姓人家。

    石炭雖然貴些,可取暖效果比木炭好很多,煤漿和黃土混合後的煤泥垛子,還能節省石炭的消耗,算起來並不比木柴貴到哪裏去,京城裏的百姓人家,尚可以承受的起這項用度。

    唯一不開心的,大概就是那些以賣柴為生的人了。

    不過賈瑛也不是沒有給他們留下活路,隻要他們願意,可以往來西山與京城之間,負責給城裏送石炭。

    雖然也是份辛苦錢,但不見的就會比賣柴差。

    傍晚時分,賈瑛巡視完畢後,才返回了賈家所在營地。

    “老二,快過來,你回來的正是時候,我們下午獵到了一隻獐子,幾隻野兔,正準備宰了烤著吃呢。”賈璉隔著老遠向賈瑛喊道。

    一邊,幾個家仆正在處理打來的野味。

    賈瑛下馬走了過去,一邊問道:“今日是誰手氣這麽好,圍獵還沒開始,倒先開了張,若是去參加狩獵大比,定能得魁。”

    “下午和馮紫英他們一塊兒出去的,這獐子是珍大哥打的,兔子是蘭兒和菌兒打的。”賈璉說道。

    “珍大哥打的?”賈瑛圍著獐子轉了一圈,個頭不小,分量十足,心中詫異,賈珍這個被酒色財氣掏空了身子的,居然還能打到獐子,這是走了什麽狗屎運了。

    回頭一看,賈珍正扶手晗須,洋洋自得,大有等著賈瑛誇上兩句的意思。

    賈瑛心中不免覺著好笑,回身摸了摸賈蘭和賈菌二人的腦袋,說道:“不錯,看來我不在京中的這些日子,你們也沒偷懶。”

    賈蘭賈菌受了誇獎,盡皆開心笑了起來,賈珍有些臉黑,可也犯不著和兩個小輩爭豔。

    賈瑛見寶玉也是一聲戎裝,笑問道:“寶玉可有收獲?”

    寶玉大不自在,半響才道:“明日,我也獵一頭獐子回來。”

    “我帶了些新配置的香料,回頭讓喜兒取來一些,今晚正好用上。”

    賈璉平日沒少和賈瑛廝混,知道他府裏有秘製的香料方子,可惜賈瑛多在外任事,他早就饞的厲害。

    要說賈瑛也從未藏私過,香料他這裏也有,可總是烤不出那種味道來。

    “正等著你呢。”賈璉喜道。

    這時林之孝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小廝,手裏都帶著東西,一邊說道:“珍大爺,幾位二爺,四家王府都派人送來了獵獲的野味,二老爺說,讓珍大爺和幾位二爺看著回一份禮。”

    賈瑛看了,都是一些野雞兔子什麽,大家都是剛來,也難有什麽大的收獲,禮物大小倒沒什麽,不過是應有的走動。

    “這倒是難辦了,咱們的獵獲也不多,總不能再回幾隻兔子回去,可獐子就這麽一隻。”璉二無奈說道。

    “老二,你那香料可還有剩餘,備一些送過去吧。”賈珍身為長兄,自要拿定主意。

    時日久了,他也隨著賈璉,喚起賈瑛老二來,這老二的帽子,這輩子賈瑛是摘不掉了。

    賈瑛點了點頭,同喜兒交代了幾句,又向賈珍、賈璉說道:“回頭你們送過去吧,我就不去了,咱們家來的女眷多,得有人照看著。”

    “這獐子肉處理好了,給夫人和妹妹們帶過去嚐嚐鮮,估計你們去了也回不來,就不給你們留了。”

    用一些香料,換來一頭獐子,賈瑛覺得很劃算。

    賈珍、賈璉也知道去了難免應酬,回來就不知多會兒了,自也無異議。

    “陛下篝宴群臣,老二你怎麽不去?”賈璉問道。

    賈瑛搖了搖頭:“不愛湊那個熱鬧,也不少我一個。”

    賈政賈赦如今就在那邊,勳貴那麽多,就是想露臉,也不見得能輪得到,還分外拘束,哪有陪著姑娘們自在。

    這時,又有小廝跑了過來,說道:“回珍大爺,幾位二爺,孫指揮送來錦雞一對,大鵝一雙,黃羊一隻。”

    “嗯,知道了,孫指揮人呢?”賈璉問道。

    小廝回道:“回二爺的話,說是今夜值守,不得離崗太久,隻托問老爺夫人的安。”

    賈璉點頭以示明了,揮揮手,讓小廝離去。

    “哪個孫指揮?”賈瑛好奇問道。

    “原也是咱們家的世交,大同府人士,孫家一直有人在京營之中任指揮,不過走動的少,前年孫家的老爺過世了,如今是他的兒子襲了指揮之職,就在奮武營中任差,名喚孫紹祖。”賈珍解釋道。

    孫紹祖?

    賈瑛不動聲色的問道:“怎麽突然送東西來了?”

    賈珍回道:“中午紮營之時,有軍士巡邏至此,兩相見麵,才知是舊相識,大概是因為此故吧,我也不大相熟。”

    “老爺與那已故的孫老爺倒是有交集,那孫紹祖,我也曾聽老爺提起過一回。”賈璉插話道。

    他所提的老爺,自然是賈赦。

    “此人如何?”賈瑛又問道。

    “之前見麵,看人年方二十上下,倒也算是儀表堂堂,他家在奮武營中有不少舊部,也算混的不錯,至於為人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幾人之中,賈璉對孫紹祖最是熟悉。

    “怎麽,老二,可有什麽問題?”

    賈瑛輕輕搖頭道:“就是隨便問問。”

    不多時,喜兒返了回來,身後跟著幾名親衛,各自提著禮盒。

    賈珍賈璉當下便帶著人,到幾家營地回禮去了,對方畢竟是王府,爵高一等,隻能他們二人親自出麵。

    “你不去?”賈瑛轉向寶玉問道。

    “我幫妹妹們烤獐子肉去。”

    說罷,寶玉帶著賈蘭賈菌二人,跑去催促仆役們處理獐子肉,賈瑛則向營中走去。

    路上,又與喜兒交代道:“去找人到奮武營打聽打聽那個孫紹祖,另外,告訴護衛,營地裏女眷多,附近人多混雜,白天晚上注意警戒,不要隨意讓人靠近,尤其是外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