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故人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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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佋去找賈瑛了?”
“是的,午後去的靖寧伯府,一直到黃昏時才離開,兩人詳談近兩個時辰。”
“本王給他送去的東西收了嗎?”
“又被退回來了。”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
楊儀麵色漸沉了下來,他自認對於賈瑛,有著足夠的耐性,&nbp;&nbp;兩人曾經有過一絲不快,正因如此,對方屢次拒絕,他並沒有惱火,反而沒少在公事上給對方行方便。
若非他點頭,僅憑楊佑,&nbp;&nbp;賈雨村當初早被下獄了,又豈會隻是官降幾級,貶為太倉知州。
事實上,兩人也曾有過一段密切的合作期,他奉旨打理戶部,有得到了傅東萊的支持,在遼東一事上,兩人一南一北,合作還是很默契的。
賈瑛為戶部提供遼東所需的糧草,而楊儀,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戶部調撥轉款,給南京軍器局。
他自認為自己做的已經足夠多了,身為親王,如此放下身段,難道還不夠嗎?
“王爺,或許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麽糟,賈瑛是聰明人,&nbp;&nbp;他不會看不出來,與王爺相比,&nbp;&nbp;禮郡王沒有太大的優勢,他隻是向左右逢源罷了。”
聽著幕僚的分析,楊儀冷笑道:“這種時候,既然不能成為朋友,那就是敵人。”
“你或許還不知道,昨天宮裏傳出消息,怡妃認了益陽縣主做幹女兒,聽母後提起,在潛邸時,怡妃與齊本忠的夫人,交情匪淺。而賈瑛與益陽縣主的關係,你也是知道的。”
“王爺的意思是”
“讓馮驥才去浙江吧,擔任按察海道副使,希望他不要讓本王失望。”
海關總督衙門總領開海事宜,如今是楊佋的地盤,他也不好明著往裏麵安插自己人。
不過想要開海,就離不開浙江海道的配合,楊佋想要圖謀江南水師的支持,&nbp;&nbp;那自己就給他來個釜底抽薪。
不知不覺,&nbp;&nbp;又一年的冬天到了,大雪連著下了七天了,街道上堆滿了厚厚的積雪。
大清早的,城管大隊的人馬,就開始在街上敲響了銅鑼,街道四麵八方湧來了一些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的乞丐或是災民,從城管拉來的馬車上,排隊領取掃帚和木楸,便開始了清掃滿城積雪的大業。
乞丐和災民,這是在任何時候,都杜絕不了的一個群體,即便兵馬司已經清理過一遍京城,將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全都拉到了西山挖礦,可沒過多久,新的一批乞丐便又入雨後春筍般冒出。
每年朝廷都會命戶部撥出一部分糧食,用來救濟災民和乞丐。隻是很少有官員,願意接這個差事,督察院的那些個閑著無聊的禦史,為了給自己的政績上添上一筆,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人緊盯著賑災一事。
還定下了什麽“筷子浮起,人頭落地”之類的標準。
往常派來賑災的,都是在戶部或是京城地方衙門裏深受排擠的官員,隻是今歲,這份“美差”卻落到了兵馬司頭上,宛大兩縣的縣令,現今都不知道躲在哪裏偷笑呢,要知道,往年可都是他們出來頂缸的。
“大人,戶部撥的糧食下來了,這麽多災民,喝稀粥都夠的,更別說要達到‘立筷不倒’的標準了,小的看,這就是存心刁難咱們來著。”
車貞手裏捧著一本賬目,在賈瑛麵前抱不平到。
“災民有多少了?”
“到目前為止,已經過了五千之數了,這還隻是城裏的,城外順天府附近的災民,也不知從哪兒得了的消息,說到了京城就有飯吃,如今每日都有成群結隊的災民往京裏來呢。”
“沿途官道都設卡了嗎?”賈瑛看向廖文斌問道。
“回大人,關卡已經設下,不少災民已經被攔下來了,可督察院那邊發了文書,申斥咱們兵馬司‘見死不救’‘拒絕接納災民’,已經有人上疏彈劾了。”
“而且,清理京城的積雪,恐怕用不了三日就能完成,到時候,咱們也沒有理由繼續向戶部額外要銀子和糧食了。”廖文斌回道。
“通州碼頭那邊,收容了多少災民?”
“三千六百餘人。”
賈瑛沉吟片刻後說道:“不要吝嗇咱們手中的糧食,隻要是幹完規定任務的災民,就按朝廷的規定給他們施粥。”
“可這樣一來,咱們糧食最多隻夠撐五天的,而且,那些災民吃的太飽,怕是就沒人願意幹活了。”車貞說道。
“糧食的問題不用擔心,再過幾日,就會有大批的糧食運來,另外,告訴災民,讓他們憑票領粥,幹完活兒的,就給他們發一個牌子,可以吃稠的,不幹活或是偷懶的,那就讓他們喝參了糠粒的清湯去,隻要餓不死就成。”
“另外,京城也就這麽大,不要讓所有人都擠在城裏,不是讓你們去百姓家裏借來砍柴伐木的工具了嗎?讓他們到近郊的山上去伐木,將砍下來的木頭運往通州,建造是收容災民的營地,柴火可以用來取暖,總之一句話,災民營裏不養閑人。”
“那京城外被咱們攔下來的災民如何安置?”車貞再次問道。
“全部運到通州碼頭,過幾日,本官要他們有大用處。”
交代完災民之事後,賈瑛又向廖文斌幾人吩咐道:“兵馬司不是掌握了幾家在外放利的證據嗎,你們帶人挨個上門,告訴他們要麽出糧,要麽掏銀子。給他們一天的時間,派人將那些人盯緊了,凡有不配合的,那就抄了他們的賬目和利銀,將人送到督察院去。眼下正是年底,那些人估計正往回來收銀子呢,正好用來救濟災民。”
“可是大人,這樣會不會犯眾怒?”廖文斌擔心道。
一旁的車貞眼睛一轉道:“大人的意思,是隻針對投效昭王府的那幾家?”
賈瑛笑著點了點頭:“老車,沒看出來,你還挺懂爺的心思嘛。”
廖文斌此事也笑著說道:“大人,下官明白了,這就去辦。”
“嗯,你們各自行事去吧。”
這次的救災,明顯是戶部在中間給他使絆子,既然都撕破臉了,就沒有打不還手的道理,打不死你,也要惡心死你。
等車貞等人離開後,喜兒走了進來說道:“二爺,已經接到人,再有半個時辰,就到成門口了。”
賈瑛聞言,麵色一喜道:“走,隨爺到城門口候著。”
一輛馬車,壓著厚厚的積雪,自南方轆轆而來,很快便到了永定門下。
前來接人的親衛遠遠的便看到了城門下的人影,向車內說道:“柳大人,到京城了,我賈大人親自來接您了。”
“哦,賈兄親自來了。”
一道沉穩的聲音自馬車內傳出,緊接著,便見車簾被掀起,一名披著裘皮厚氅,麵目剛毅的男子自馬車中走了出來。
“籲,啾啾。”
馬車在城門口聽了下來。
“哈哈哈,柳兄,自湖廣一別,都快三年未見了吧。”賈瑛邁著大步,麵帶爽朗的笑容,向著馬車走來。
咚。
不等小廝搬來高凳,柳雲龍便徑直從車轅上跳了下來,與賈瑛來了一個熊抱,方才分開道:“賈兄,若叫旁人看了,還以為柳某多大的派頭呢,值得你親自來接。”
“旁人我能不來,獨你與子辰兄,我不得不親自來接。”
“這一路可還順暢?你我許久未見,倒不急著回府,怎麽樣,有沒有興趣一路走走?”賈瑛笑著說道。
柳雲龍點了點頭道:“正好,一別京中三載,今日正好看看這京城與往年有何不同。”
“自是不同的。”
“怎麽說?”
“因為這京城,多了一位賈某的知交好友,哈哈,柳兄,請。”
“請。”
喜兒等人牽著馬靜靜的跟在身後,在城門士兵詫異好奇的目光中,向著內城賈府走去。
“柳兄,今歲入京,你可知朝廷會給你派何差職?”賈瑛問道。
“我隻接道了老師的書信,說是保舉我回京任職,具體什麽差職,尚不清楚,怎麽,賈兄有消息?”
賈瑛點了點頭道:“去歲湖廣遭了洪澇,大江泛濫,你在江夏修的一手好堤,便是在朝中都有傳誦的。今次進京,正巧工部要重修運河河道,於是老師便向朝廷保舉了你。”
“如果不出差池,大概是要去工部任職。”
“工部?疏通河道?倒也不錯,來時我還擔心,怕去了別的衙門不大適應,唯與河道打交道,我雖不才,卻也有幾分把握。”柳雲龍點點頭道。
他在江夏任職三年期滿,吏部考評,得了中上之選,即便沒有恩師的保舉,他大概也是要升往他處的,隻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回到京城了。
都說朝中有人好辦事,柳雲龍算是體會到了,別人還在擠破頭皮的走門路時,他的前程已經一番通途。
“老師信裏提到,說此調我如今,是你的意思?”柳雲龍看向賈瑛問道。
三年之前,兩人同是入京會考的舉子,三年後,賈瑛已經遠遠的走到他前麵去了。其實自知道賈瑛出聲賈府那會兒,柳雲龍便明白,身邊這位同年的仕途,怕是要比他們之中的任何人都要走的遠,不僅有家族的支持,師門的提攜,其本人在雲南中舉子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
這樣的人,注定不會平凡。
這些年,他在江夏,也沒少聽到賈瑛的消息,對方所行之事,讓他都深感欽佩。
賈瑛點了點頭道:“柳兄可知朝廷為何要重新疏通河道?”
柳雲龍搖了搖頭。
“這中間有兩檔子事,其一便是朝廷在江南重開海貿,到時,運河上就要繁忙起來了。其二,便是自南邊向北調糧。”
“重開海貿,我倒是有所耳聞,聽說是你極力主張的。可這調糧雖說每年都要從南方調糧北上的,可以運河目前的運力來說,也足以支撐北方糧市的需要了,為何還要重修?難不成是哪裏又遭了災,急需大批的糧食?”
賈瑛搖了搖頭:“具體原由,我不能向你說太多,再等一段時間,或許就有結果了,快則一年半載,慢則三五年時間,必回見分曉的。而且,遼東新定,到如今還在往哪裏遷徙人口,二三年內,那裏的糧食尚無法做到自給自足。”
“不管如何,這都是好事,恭喜柳兄高升。”
雖然具體的差職還沒有下來,但從七品的江夏縣令升為京官,哪怕就是平調,那也算是升遷了。
“承老師與賈兄恩澤了,當年你我還有子辰兄三人,一同中第,如今就缺子辰兄了,秋天的時候,我還與他通過書信,他在嘉陵推行改土歸流,隻是不知三年期滿後,他會調往何處。”柳雲龍唏噓說道。
提起張子辰,賈瑛說道:“關於子辰兄,我倒是收到了些消息,他在嘉陵推行改土歸流,似乎得到了傅閣老的青睞,據說,傅閣老有意讓他到四川布政司做經曆官,雖比不得你,但也算是升了一階。”
布政使司的經曆官,是從六品。他們這批士子,本來就是為新政而開的恩科,如今三年一任的期限已過,哪些是幹才哪些是庸才,朝廷這邊,都是有腹稿的,傅東萊推行新政,自然優先從這些人中選拔。
柳雲龍聞言點了點頭,為好友感到高興。這時,卻看到大街上熱鬧的一幕,心感好奇,向賈瑛問道:“賈兄,這是怎麽回事?”
賈瑛當下將今歲入冬,北方幾省遭了雪災的事情說了一遍。
柳雲龍聽罷,不由感慨道:“若說自嘉德五年開始,大乾的政風逐漸由濁變清,頗有盛世大治之象,可流離失所的百姓,卻從未斷絕過。”
賈瑛沉默不言,興亡皆是百姓苦,古今如此,不會因為一朝一代而有太大的改觀。
“如此多的災民,糧食又不夠,賈兄準備如何安置?”
賈瑛說道:“這正是我要與你說的,等你到工部入職之後,這些人就都交給你了,上萬人,或許會更多,都是上好的勞力,隻要給他們飯吃,提供能讓他們熬過冬日的居所,疏通河道的勞力,就不用發愁了。”
“以工代賑?倒是不錯的辦法。”
賈瑛無奈道:“主要是戶部那邊近來與我不大對付,說是讓賑災,卻不給糧秣,我也隻能打戶部撥給工部重修河道用的糧草的主意了。”
“可我即便上任,工部的糧草,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全部調撥到位,你剛才不是說,兵馬司的糧秣,已經支撐不了幾天了嗎?”柳雲龍心憂道。
“這個你倒是可以放心,你久不在朝中不清楚,此次南糧北調之事,是有禮孝郡王負責,此次疏通運河河道之事,便是他向陛下上的奏本,我與他做了一場交易,過幾日,南邊兒就會運糧來,這糧食是工部興修水裏專用糧,不走戶部的賬。”賈瑛笑說道。
“賈兄與禮孝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