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無欲則剛,便是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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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靈和周槐,在內湖邊的花廳外足足站了一刻鍾。

    雖說隻是一刻鍾,但這個過程卻著實令人並不好受。

    花廳外,陽光直晃晃地照著兩人,程靈倒是無汗,可是周槐的額角卻已經被細汗打濕。他的背也不如一開始挺直了,腳也不自在地動了好幾遍。

    再看四周,那花廳廊下,兩邊各站了一排下人。

    下人們有廊下陰涼遮著,同樣是“罰站”,他們卻站得頗為從容。不但如此,一刻鍾過去,已經有不少人開始用古怪的眼神,往他們這邊一下下瞟了呢。

    周槐感覺到有所不對,他忽然就心驚道:“師傅,我們是不是被這些人給耍了?”

    就是被人給耍了!

    真正要待客的話,是這樣待的嗎?

    這分明是要他們進退失據,丟個大臉呢!

    周槐又驚怒道:“師傅,先前那管事提點您,說讓咱們站一站,是不是其實也是陷阱?”說這一句時,由於心中怒火上揚,他的聲音也就微微揚高了。

    一下子,引來了花廳廊下那些下人們更多的,意味不明的注視。

    程靈伸手在周槐手臂上輕輕拍了拍,道:“周槐,靜心,勿急。”

    周槐臉上火辣辣的,雖然被程靈暫時安撫了下來,但要他像程靈那樣八風不動的靜心靜神,一時間他卻根本做不到。

    其實做不到是正常的,能做到的,那都不是一般人。

    而這個時候,程靈其實也體會到了對方種種舉動的歹毒之處。

    管事的提點是一重陷阱,這些下人的眼神是二重陷阱,而此時,花廳內傳出的笑聲又是第三重陷阱。

    程靈甚至能不輕不重地聽到花廳內傳出的說話聲。

    有女子嗤嗤笑道:“那玉修羅,說是英雄了得,怎麽如今瞧來,倒是有些傻乎乎的?讓他站,他還真站了?”

    接著,另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不站又能怎樣?咱們老夫人正在看戲呢,看得正好,他要是突然闖進來,豈不是失禮麽?”

    “咦,那你我如今豈不是沾了光,趕上好時候,倒居然享受了一回……叫大名鼎鼎的玉修羅,給咱們站門神的待遇?”

    “嘻嘻嘻……”

    笑聲細細脆脆,百轉千回般繚繞而出。

    廊下,有下人掩唇,仿佛也聽到了這些對話,在忍不住笑呢。

    周槐隻覺得臉上有股火在燒,這個時候,已經不止是太陽在曬得他身上發熱了,他根本就是整個人,連帶著腳底板都感受到了一種火辣的羞憤。

    憤怒到極致要怎樣?匹夫一怒——

    程靈伸手按在了周槐肩上,周槐渾身顫抖,實難忍耐。

    他勉強壓低了聲音道:“師傅!”

    程靈道:“你想做什麽?”

    周槐難堪道:“師傅,他們如此羞辱你……我,弟子……”他、他想暴起,他想殺人!

    有濃烈的鬱憤在他心中堆積,有一句話叫做“主辱臣死”,周槐雖然讀書少,不知道這一句話,但他卻有一種深刻的感覺:

    有人侮辱程靈,甚過侮辱他!

    他的臉色通紅,額角青筋暴起,眼眶也紅得過分,如果不是程靈壓著他,這個時候他肯定已經衝進花廳裏去了。

    忽然,卻聽程靈說:“周槐,你有沒有聞到一種特別的香味?”

    周槐一愣,像是不懂這種轉折因何而來。

    卻見程靈壓著他肩膀的那隻手忽然一動,程靈的手指宛如流雲輕拂,就這樣在周槐鼻間一晃而過。

    一晃之間,更有一股沁涼辛辣的氣息從周槐鼻端直往上衝。

    是剛才那一瞬間,程靈在他鼻尖和人中抹了藥油。

    也不知道是什麽藥,但那種衝擊性的氣味卻如潮湧翻滾,衝得周槐通紅的眼眶邊上居然滲出了眼淚。

    但也是因為這個,周槐的大腦一下子就好像清明了。

    他頓時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程靈低聲道:“花廳廊下擺放的花,有問題。花香能夠令人情緒暴躁,放大不安。”

    周槐:……

    就愣愣地看著程靈,明明是回過神來了,可這會兒他又好像聽不懂程靈說的是什麽。

    程靈側頭看他,道:“如果我像你一樣沒能控製住情緒,然後衝進花廳去,後果會怎樣?”

    周槐道:“會、會殺人?”

    他、他都想殺人,但他的三腳貓功夫不見得就能真的殺到誰,可是師傅不一樣。如果是師傅出手,她想殺誰,大概、大概一定能殺!

    周槐就咽了下口水,有種後知後覺的驚恐湧上心頭。

    程靈冷靜道:“如果我在郡守府中殺了人,我這一生就毀了。不是變成亡命徒,就是變成階下囚。”

    這跟在外邊殺曹老大的性質可完全不同。

    如果在郡守府中殺人,程靈就會從無懈可擊的救民英雄,變成恃武行凶的暴力罪犯。

    曾經刺殺臨海王的戰績救不了她,文星湖上傳授“還陽之術”的聖賢名聲也救不了她。

    她明白了,今日拜訪郡守府,真正的陷阱在這裏呢!

    同時,程靈還敏銳地感覺到,花廳中有高手的氣息存在。

    在一眾浮動的呼吸中,有那麽幾道呼吸,格外的深長沉靜,這一定是內家高手!

    這些人,也一定是在花廳裏等著她呢。

    周槐卻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被浸泡在了冰水裏一般,手腳冰涼,心頭發冷。他哆嗦道:“師傅,這是為什麽?”

    什麽仇什麽怨?何至於此?

    師傅不是跟王七郎交情很好嗎?郡守府,郡守府……

    周槐的腦袋像是要打結了,卻聽程靈淡淡道:“大概是有些人狗急跳牆,特別想拿捏我,卻又沒有其它的突破口,於是隻能出此下策吧。”

    周槐覺得非常驚恐,程靈卻反而有種心頭大石忽然落地的感覺。

    該來的,果然來了。

    然而對方雖然圖窮匕見,她卻未必就要接招。

    程靈隻說:“周槐,我們走。”

    這個老夫人,不見也罷!

    話落,程靈抬腳就要走,周槐連忙跟上。

    也就是在這一刻,程靈剛剛動腳兩步,花廳內忽然傳出一聲:“程郎君留步,老夫人請您入內!”

    程靈並不留步,她腳下不停,頭也不回,但卻微微高聲,回應了一段:“萬事由天莫強求,何須苦苦用機謀?飽三餐飯常知足,得一帆風便可收。”

    “今日雖未能與老夫人相見,卻又仿佛已相見。諸位以為,可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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