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驟然噴灑，濺射在柳雲笙的臉上，她甚至還可以感覺得到一絲溫熱。

    大腦像是被巨大的鼓槌砸到一般，她隻感覺連思緒都遲緩了起來，良久，才艱難地動了動唇，“莫……雨？”

    柳雲笙顫動的眼眸中不自覺地含上了幾抹淚意，臉色蒼白如紙，看到莫雨抬起頭，眼中瞬間出現一抹希望，“你沒事吧？我……我帶你走。”

    “世子妃！”

    即使被利器貫穿了身體，莫雨僵硬著一張臉，仿佛感覺不到任何痛楚。

    他低下頭，看著不斷滲出血液的腹部，隻覺得意識越發模糊，“我走不了了。”

    這幾個字輕飄飄的，散在空氣中，微不可見，可卻讓柳雲笙猛然怔了一下，飛快地眨了眨眼睛，幾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滑落臉頰，“怎麽會呢？我是大夫，我可以救你的，你不用擔心。”

    她強忍著喉嚨湧出來的癢意，用力地掐著自己，才能勉強鎮定下來，“我帶你……”

    “世子妃，不用麻煩了。”

    用了幾分力氣將她打斷，話還沒有說完，莫雨就開始劇烈喘息了起來，“隻是還有一事，屬下無法放心。”

    “你說……”

    她的身體還有些輕微的顫抖，但是聽到莫雨的話後，急忙點頭，壓住嗓音中的哽咽，“不管什麽事情，我都答應你。”

    事到如今，她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莫雨的情況？

    怨蠱的獠牙帶著幾分彎曲，穿過他身體的第一時間，就撕裂了腹部的血肉，且不說能不能安全拔出來，按照此刻的出血量，即使能成功，她又要去哪裏找到這麽多的血液？

    這是個死局，而她無能為力。

    “碧語還在府中，她年紀輕輕的一個小姑娘，是屬下無能，給不了她未來，還請世子妃多加照拂。”

    這是自認識莫雨以來，柳雲笙第一次聽到他說這麽多的話。

    受過暗衛嚴苛的訓練，莫雨向來不苟言笑，可如今，似乎想起了心中的姑娘，他的眼神竟變得溫和起來。

    柳雲笙默默地聽著他痛苦中帶有一絲溫柔的語氣，心中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攥起來一樣，“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她單純無邪，一個人很容易被欺負，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您與世子做主，給她許配一戶好人家。”

    莫雨看似寡言，但實際上卻已把一切都想好了。

    隻是聽著他的話，柳雲笙卻越來越難受，“好。”

    她怔怔地點著頭，但腦海裏卻想起了他們離開王府時，碧語羞澀的模樣。

    一貫天真活潑的小丫頭，那一日，罕見地在她麵前糾結了很久，但是為了心上人，還是鼓起勇氣向她請求，一定要把莫雨安全帶回去。

    可如今，她卻沒有做到。

    沒有注意到柳雲笙痛苦糾結的表情，事實上，莫雨此刻已無法集中精力，他的眼神渙散，聞言，像是一下子安心了起來，低聲喃喃，“那就好。”

    但柳雲笙鼻子卻越發泛酸，她眸色深沉，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把他解救出來。

    可正在這時，苗王出現在了怨蠱的身後。

    苗王也早已是強弩之末，若不是有強大的命蠱支撐，恐怕早就倒下。

    可命蠱卻也不是萬能的，被莫雨拚盡全力一擊，他掙紮了許久這才站起來。

    看到柳雲笙帶著莫雨想要跑，當即低吼道，“殺了他。”

    他對這幾個人可謂是恨之入骨，柳雲笙還不能死，但死一個暗衛，卻沒有任何的影響。

    在苗王聲音傳來的一瞬間，柳雲笙就覺得不好，但根本不等她救出莫雨，怨蠱已然暴動。

    它的頭高抬，粗大的獠牙帶著莫雨的身體瘋狂地擺動了起來。

    “噗。”

    隨著一道暗沉的撕裂聲，莫雨嘴中鮮血狂吐，整個人好似要被一分為二。

    柳雲笙雙眼陡然猩紅，她死死地看著這一幕，聲音淒厲，“莫雨？”

    “世子妃，快走，快……”

    剩下的話他並沒有說完，失去了聲息。

    莫雨雖然是慕夜溟派來保護她的人，可在柳雲笙眼中，他早已成為了她的家人。

    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怨蠱口中，柳雲笙心中翻江倒海，說不出來的難受。

    她那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盯著那隻發狂的大蟲子，怔怔地盯了很久，在苗王即將靠近之時，才終於有了動作，

    玲瓏的身影沒入綠到發黑的樹林中，霎時被濃霧包裹。

    但充滿戾氣與殺意的聲音卻隨風飄蕩而來，“你給我等著，今日之事我絕對不會忘，等我再回來時，就是你葬身之日！”

    柳雲笙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憤怒過，腦海不斷閃過莫雨死前的那一幕，她的拳頭用力緊握，直到掌心滴出血來，這才驟然放鬆。

    隨即身體也像是脫力一樣，倒在了地上。

    樹林中草叢密布，鋪起了厚厚一層，倒在地上並不痛，嗅著彌漫在鼻腔裏的草木清香，卻絲毫沒有平息柳雲笙心中的殺意。

    身上的痛苦不斷傳來，可是再痛，卻依舊比不過心裏的沉重。

    苗疆一行，他們付出的代價太大，不僅慕夜溟中毒不醒，現在就連莫雨都付出了生命。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苗王。

    早知道會造成如此結果，那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帶莫雨來苗疆。

    “苗王……苗疆。”

    柳雲笙閉著眼睛，低聲呢喃著這幾個字，而不遠處，突然響起了一陣沙沙的腳步聲。

    他們這麽快就追過來了嗎？

    她警惕地睜開眼睛，用力拖動著疲憊的身體，想要離開這裏。

    但剛要起身，身上卻傳來陣陣無力感，正當她掙紮之時，一道熟悉溫和的聲音傳來，“沒事了，師父來了，你不要害怕。”

    突然聽到這道給予她無限安全感的聲音，柳雲笙一直以來強忍的眼淚終於爆發。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同樣一身狼狽的木安，猛然撲進了他的懷裏，“師父，莫雨死了，是我沒有用，救不了他。”

    聽到莫雨的死訊，木安大手一頓，臉上出現了一絲愧疚，他用力抱住柳雲笙，沉默良久，這才低聲安慰，“這不怪你，如果不是我，也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