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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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林九郎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送回到橋陵入口附近的一座小房子裏。

    這座小房子平時是供值守士兵休息用的,連著四間。林家堂兄林四郎剛剛向上司借了其中一間,給堂弟歇息兼療傷。

    林四郎與丁五郎都會一點跌打正骨的技術,合力給林九郎的腳和左腕正了骨,再把他額頭與身上的傷口都上藥包紮好了,又給他灌了一大碗薑湯,他臉上才算是有了點血色。

    隻是他如今的傷勢,不方便走路騎馬,又不可能留在皇陵裏過夜,需得找一輛平穩些的車將他送去條件更好的地方休養。長安城離得太遠了,林四郎傾向於把堂弟送到奉先縣城去。他母親在奉先縣城內給他找了個小宅子,方便他休沐時過去小住,如今正好拿出來招待小堂弟。

    不過在那之前,林四郎得先向小堂弟問清楚,他到底是怎麽受的傷?是不是裴家人幹的好事?

    李珅也上前道“確實,這件事得說清楚才行!這裏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裴家人哪怕是世家皇親,也不能在皇陵地界上為非作歹、害人性命!他們既然敢做,我就敢告他們一狀,定要叫他們家的不肖子弟受到懲罰不可!”

    林九郎環視周圍,見堂兄、好友、心腹隨從以及守陵官兵的長官皆在此,就連隋王府的四娘子都立在靠近房門口處,盯著自己的方向看,顯然是在等待著自己的答案。他低下了頭,麵露羞愧之色,小聲說出了自己今天傍晚的經曆。

    他說要去周圍看看風景時,真的沒想過會遇上不懷好意的人。隻是遠遠瞧見幾個裴家子弟從道路的東南方向走過來,當中還有個與他結過怨的,他就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掉轉馬頭避開算了。誰知道那幾個人隔著老遠就認出了他,非要縱馬追上來尋他晦氣。他們的隨從中很有幾個弓馬嫻熟的胡人,騎的馬也好,速度頗快。他沒料到他們會緊咬不放,起初也沒認真跑,結果就被追上了。

    那個與他結了怨的裴家子弟,嚴格來說跟他沒什麽仇,隻是作為裴家的旁支,要捧主支的堂兄弟臭腳罷了。傷了王家小郎君的那個裴家子,出身顯貴,父祖母係都身份不凡,在家族中向來是眾星捧月的,如今更是仗著與楊家有親,便在長安城中橫行。因林九郎不肯給他做替罪羊,他心裏就記恨上了。他身邊的人有心要巴結他,不用他開口,便將林九郎視作眼中釘、肉中刺,逮著機會就要給他一個教訓。這些世家旁支子弟,有的是不受重視的紈絝,有的是不學無術的庶子,壓根兒就不知道事情輕重,隻想著要巴結主支的貴少爺,哪裏會把林九郎的身份背景放在眼裏?

    他們帶著人圍住了林九郎,就想把人往死裏打。林九郎雖自幼習武,雙拳難敵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哪裏是裴家那一大群孔武有力的隨從護衛的對手?他當然不會白白吃虧,見對方要來真的,找著機會就闖出重圍,騎馬逃走了。

    那幾個裴家子還不肯放過他,一邊讓手下人去追,一邊叫囂著要把他的馬給殺了,把他的腿打斷,叫他做一輩子廢人。林九郎聽得火起,心裏也有些後怕,知道這些混賬小子是說不通的,倘若真個被他們抓住,隻怕要吃大虧。即使事後林國公府找裴家討回了公道,他這一輩子也被毀了。身為將門子弟,若是真的成了廢人,那他還不如死了痛快。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到他們手中。

    林九郎就這麽騎馬飛逃,一直逃入陵園西麵的鬆樹林中,隻因林中枝幹茂密,對騎馬的人十分不友好,他隻得下馬急奔。那時已是傍晚,天色本就昏暗,鬆樹林中更是視野不良,他匆忙中隻顧著回頭留意追兵,卻沒注意到腳底下有坑,就這麽栽了進去,把腳給拐了,順帶扭傷了左腕。

    當他發現那坑太深,自己的手腳又受了傷,無法用力,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迅速脫險時,就立刻給馬下了指示,讓馬自行逃離,也免得讓裴家人發現馬的蹤影,從而找到被困的他。到那時候,他就真的插翅難逃了。

    裴家人一路追到鬆樹林外,大約也是因為光線太暗了,成年的隨從攔著不許小主人們入林,又發現遠處有馬蹄聲,隻當林九郎已經跑遠了,沒有入林仔細翻查,才叫他逃過了一劫。

    不過,當時那為首的裴家子弟跟身邊人說的狠話,卻清晰地傳進了林九郎的耳朵裏。

    那人說,他不信他們這麽多人,還能叫林九郎逃了。他要派人把橋陵周邊仔仔細細搜一遍,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旁邊有年長的護衛勸他,天馬上就要黑了,還是盡快回住處的好。他卻堅持要給林九郎一個教訓,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棄。

    就算天黑之後,他跟幾個兄弟、朋友要回住處去,手下的人也可以繼續在橋陵周邊找人的。他也不擔心會遇上守陵的官兵,反正以裴家的威勢,幾個無權無勢被丟來皇陵吃沙子的小人物,他還不放在眼裏。

    裴家人就這麽囂張地離開了,過後他家的隨從果然在周圍找起了人,又時不時喊林九郎的名字。林九郎哪裏敢吭聲?隻能忍痛一直待在坑中。待後來他的馬自行跑回來時,他還急得冒冷汗呢,就怕叫人發現了,愛馬會被殺。他想把馬趕走,馬卻一直徘徊在他附近不肯離開。他著急時聽到附近有人喊他,越發不敢回應了,就怕被人聽到動靜找過來,看到馬,也找到他了。

    眾人聽著林九郎的敘述,也跟著出了一身冷汗。

    李珅咬牙道“我遇到裴家那幾個臭小子時,他們就是往奉先縣城的方向走的,想必是剛從鬆樹林離開。我問他們是否見過你,他們還嘻嘻哈哈地騙我說沒有呢!我一看就知道他們沒幹好事,沒想到竟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裴家固然顯赫,曾有多位公主下降,可這跟他們幾個旁支的有什麽幹係?!竟然在皇陵公然行凶……真真視我李家如無物麽?!”

    李儷君想起之前的疑惑之處,便問李珅“珅叔,我跟你提起林九郎可能會去陵園兩邊的樹林時,為什麽你直接往東邊去了,沒有分人手去西邊也找找呢?”

    李珅歎道“我遇見裴家人時,曾問過他們為何到橋陵來。他們說是奉了長輩之命,前來給薛國長公主掃墓的。裴家人又不是宗室,來了橋陵還能四處亂跑麽?薛國長公主的墓在東南方向,他們自然是在那附近活動。倘若他們真的遇上九郎,雙方起了爭執,那出事的地點也多半是在東邊。更何況,林四郎就在東邊駐紮,九郎若遇險,自然是優先往東邊逃的。我沒想到……”

    說起這個,林四郎便問林九郎了“你來了,為何不去見我?若你去見我,也就沒有這檔子事了。遇險時,你也不肯往東邊逃,非要往相反的方向走。你這是有心要躲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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