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人情鬼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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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我們這般做戲,會不會惹公子不快?”

    “事到如今,硬著頭皮也要去,否則公子白等一場,那不是將他耍戲了?”

    東門街市。

    畫皮而來的阿香、琴玉輕快行路。

    琴玉多有擔憂,眼眸時不時四顧,心神忐忑不安。

    阿香安撫,牽手說“公子胸懷寬大,不會計較我倆小小鬼計。但此事若被舫主知曉,就怕不會留我倆在船上了。”

    琴玉點點頭,右手撫著心胸,快步去往東來客棧。

    錢掌櫃口中的‘存金求字二女子’就是她們。

    昨天她們照閻氏鬼婆所說,找到了埋金子的地方,一共挖出十二錠金元寶,每金約有五兩。

    這筆錢財她們不好往船上帶,於是找去東來客棧,將金子交由老掌櫃暫管,並托話給劉公子。

    如此一來就能避開船上眾人耳目,私下請公子賜字。

    今早劉彥一走,二女便估算著時辰,找弦月借來《涴女圖》畫皮下船。

    對舫主謊稱“家中尚有些香火餘錢,奴婢想分與村裏相鄰,以作為答謝鄰裏之情。”

    荀舫主是多年的鬼仙,豈會被她們鬼話糊弄,表麵應允,暗下命弦月隱身跟隨,看她們到底去幹什麽。

    此刻弦月小娘子正跟在身後,把她們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聽入耳中。

    巳時正刻,三女前後來到東來客棧門前。

    錢掌櫃在記賬,轉眼瞧見昨天存金求字的粉衣翠衣二女,出櫃台迎見。

    阿香領頭道一聲‘萬福’,詢問他“公子可在客棧?”

    “二位娘子守時,公子正在客房等候。”

    錢掌櫃帶她們上樓說“金子我已拿到公子房中。至於所托之事,公子要見一見二位娘子再定。”

    “老朽孤陋寡聞,不知貴府為何……”

    “掌櫃家莫問,等見著公子,我倆自會明說。”

    阿香賣關子,跟著來到甲字客房門外。

    錢掌櫃先進去通稟,劉彥放下荀舫主的《臨別帖》,客桌旁立身相迎。

    見桌子上十二錠金元寶排成方陣,旁邊還有些散碎銀子,是平兒辛苦掙得。

    兩相一比真是天差地別。

    “公子萬福。”

    “奴婢阿香,領義妹琴玉前來請罪。”

    兩位娘子一入客房便低頭請罪,惶恐公子見麵發作。

    劉氏主仆皆感意外,而錢掌櫃十分詫異。

    他猛地轉看二女,意識到自己被鬼騙了,怒衝天靈道“為何扯謊騙我,說甚官家外室!這些金元寶哪裏偷的?”

    “劉公子乃正人君子,不要你等鬼竊的錢財。”

    二女相視跪地。

    阿香眼望劉彥說“公子,我倆是受人之托,被人情所迫,不得已才誆騙掌櫃,做戲騙公子。”

    “鬼話!”錢掌櫃關門質問“你已做鬼,哪來人情?”

    琴玉含淚斜看他道“掌櫃哪裏知道‘人不如鬼’。陽世之人講人情,多半都是虛的,諸多時候人情淡薄如紙。”

    “而陰間之鬼,處處講情,無情之鬼到哪裏都不受待見。就算是凶惡之鬼,沾上人情也必報答。”

    “陰間的人情,好比看不見的欠賬。今日虧欠他,明日就要還。若是受人情恩惠不還,那人情賬便重如山,壓在胸前寸步難行。”

    “娘子請起。”

    劉彥抬手請她們,對錢掌櫃說“琴玉所言不假,這幾日小生在船上修學,多仗兩位娘子為我守夜。這就是在還我的人情。”

    “小生聽王兄說過,陰間之人有交易人情做買賣的典故。”

    “每個鬼心裏都有一個賬頭,記著曾經幫過誰,誰對自己有恩情,等到投胎之時,這些人情債都是要還的。”

    “若不還,人情債就要算到下輩子身上,來世縱有萬貫家財,一旦遇到要賬的,便是一報還十報,落得千金散盡還算輕。”

    錢掌櫃聽的心抖擻。

    他這幾年積攢陰德陰功,圖的就是死後寬裕,來世有好報。

    今聞陰間人情世故,心如明鏡一般!

    他隨請落座,和顏悅色道“老朽方才魯莽,二位娘子莫怪,不知你們虧欠誰的人情?可是他叫你們來求字的?”

    阿香拉起義妹,回答說“掌櫃興許也認得,她便是我家鄰居閻氏老姐姐。她生前在張家當媽子,張家千金就是掌櫃外孫馬育才之妻。”

    “是她啊。”

    錢掌櫃想起此人,捏須道“想不到閻氏玩的一手好人情債,她這元寶又從何得來?”

    琴玉回道“姐姐說元寶乃無主之財,藏在荒山一兔兒洞內。”

    “我倆去看,原來裝金子的木匣早已腐朽,沒有二十年,也有十幾年。主家要取,早就拿走。”

    錢掌櫃少了一些後顧之憂,轉看公子道“這般說來,金子受得。那閻氏做了鬼,求公子墨寶又作何用?莫非另有人情世故?”

    阿香淺笑說“確是用來做人情使的,但不是與鬼做人情,而是與上神做人情。閻姐姐再過一年便要投胎。”

    “她聞公子入了真學,能寫‘珠璣寶字’,此物拿來打點陰差,乃上佳之選。”

    “隻怪奴婢多嘴,把船上之事泄露給她,公子恕罪。”

    “娘子和她關係親近,難免會說漏一些,隻要不與外人說就行。請坐下敘話。”

    劉彥律己寬人不是裝出來的,是他入學後收獲的君子心,已經不知不覺中悄然蛻變。

    二女如沐三春,牽手落座他對麵。

    劉彥問“不知閻氏想換何字?一字可夠?”

    “夠了。”阿香明眸善睞道“姐姐以為‘福’就好,她就圖個來世福報。”

    平兒插話問“我公子的字,當真能賄賂陰間鬼神?給她換來一場好投胎?”

    “虧你還是公子的書童。”

    琴玉手指蘭花點他“公子此番修成真學,已今非昔比。你們活人肉眼凡胎,見不到公子寶字放光。”

    “那等珠光寶色,可比金銀晃眼。”

    “再說你話都不對,那可不是賄賂,是人情打點。等你死了就明白。”

    平兒抓起元寶掂量道“你這娘子不會說好聽話,自己做鬼就罷了,為何詛咒我死!我才不死,我要看著公子中狀元。”

    二女掩笑,琴玉叫聲‘平哥’軟語賠不是。

    劉彥看她們與書童打趣,麻煩掌櫃取來筆墨紙硯,當麵與二女寫【福】字。

    此字寫得胖瘦均勻,好比官宦家富貴貌,不是肥頭大耳的虛福,乃是得勢後的發福。

    書寫時,他神思揣摩字意。

    【福】字寫成後,通了字意字法,心竅反增文光。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這句話卻不虛假。”

    “隻要心有文光,處處都能見學問。”

    “上古倉頡造字,字本身就是涵蓋萬物的學問。”

    “因此文字可以承載諸子至理,化作經意,成為書中精靈。”

    “飛刀裏的【上官女】如此,令牌上的奇妙文字亦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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