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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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雨蕭蕭,陰風刺骨。

    仿佛一切沒有了時間的概念,身邊隻有風和雨的聲音。

    陳凡將父親的屍首安置在泥土之上,風雨無情,凜冽而來,他的衣物早已被打濕,紅發緊貼皮膚,緊緊咬著牙,他的目光,細細打量著麵前的陳晨,像是多年的遊子歸來,但等待著他的隻有無盡的絕望。

    從他的臉上,滴下了水珠,落在陳晨已經慘白而僵硬的臉上,卻已是分不清這是雨水還是淚花。

    他的目光,慢慢落在了陳晨的胸膛,巨大而可怕的傷口,觸目驚心,他像是整個人被人捏住一般,身子僵沉。

    一劍,直接從背後貫穿了陳晨的心髒,陳凡似是大夢驚醒,他發了瘋地四處張望,但是不見自己母親的蹤跡,就連屍首都找不到!

    陳凡臉上的表情,漸漸茫然,連最初的痛楚傷心,也漸漸消失,留下的,隻是茫然。

    泥漿濺在陳晨的臉上,陳凡慢慢地伸出手去,抹掉了陳晨臉上的雨水和泥漿,用自己的胸膛,擋住了風雨的侵蝕,他吃力地抱起陳晨的身軀,將他的頭抱在自己懷中,深深的痛楚,再度浮現在他的臉上。

    他隻是反反複複地重複著一句話“遲了,一切都遲了”

    就這麽走著,走著,陳凡的身體搖晃地厲害,突然間,眉頭皺起,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點點滴滴,落在了他的胸口,也落在了土地上,也落在了懷中陳晨的身軀上。

    隻是風雨下的厲害,血水很快消失不見。

    他茫然地抬起頭,冰涼的雨滴落在臉上,狠狠地擊打著他的麵龐,那蒼穹如墨,漆黑,死寂,了無生機。

    陳凡眼角有淚,在這風雨之中,悄然滑落。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盡自己最後一絲力氣,將父親安葬!

    陳家後院,此時天已暗沉。

    輕輕推開爹娘的房間,冷風輕送,從半開著的窗口裏吹了進來,夜幕早已降臨,屋子中間桌上有一盞油燈,陳凡緩緩將其點燃。

    孤燈,在黑暗中閃爍著光芒,嗚嗚的風聲將其吹的有些搖晃,一隻修長的手輕輕伸了過來,擋住了風。

    蒼穹,墨黑,這個時候最為黑暗。

    陳凡無力地坐在桌旁,房間之內,殘留著父母的味道,淡淡的,還記得小時候,他就是聞著這種味道睡著的,然後被趕回來的樊清溫柔地抱回床上。

    他獨自一人傾聽著風的聲音,隻是在這深夜裏,除了這個房間內孤燈的些許溫度,他感受不到任何溫馨。

    清風傳進屋內,陳凡紅色的披肩長發輕輕擺動,額頭之上的黑色印記栩栩如生。

    房間之內擺設的物品不多,母親不是一個奢華的人,他的梳妝台上隻有一麵圓鏡,一把木梳,一個唇脂。

    扶著桌麵,用盡全力站起身,艱難地走到母親的梳妝台前,他拿起了木梳,木梳之上依稀殘留著樊清秀發的香氣。

    歎了口氣,看了看圓鏡,鏡麵之中出現的陳凡模樣,紅發如血,瞳孔無神,雙眼之中沒有任何焦距。

    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如同一具沒有感情的屍體,麻木,呆滯,他甚至做不出任何表情,逼著自己,抽動了肌肉,卻是無法擠出一絲一毫的笑容。

    陳凡已經無法平穩地站立,他的身體晃動地厲害,右手沒有拿穩圓鏡,伴隨著清脆而突兀的聲響,樊清的圓鏡被摔碎了,陳凡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滯地看著地上的碎片,一時間竟是不知所措。

    他想要撿起這些碎片,手指尖上,傳來一陣刺痛,以陳凡後天中期的實力,竟是被這小小的碎片刺傷。

    淒冷夜風一吹,像是心頭堵了一塊沉重的巨石,苦澀,蕭索。

    他抬起頭,看向臥床,床榻之上安靜地放置著一個布包,他爬向床邊,將其打開,裏麵卻是一些最普通的東西,針線,布條。剪刀,還有一個幹淨整潔的衣衫。

    陳凡陣陣失神,看著衣衫之上整齊的條紋,上麵印有樊清的心血,陳凡知道,這是母親留給自己的,上麵有著她親手縫補的痕跡,可是,她已經無法親眼看見自己孩子穿上衣衫的那一幕。

    看著這件普通的衣衫,將其捧在手心,不知不覺,陳凡通紅了眼眶。

    “我總是不在你身邊,你一定很想我陪著你吧”哽咽的聲音悠悠傳出。

    陳凡知道,自己母親身子弱,一直以來,都是父親寸步不離地照顧著她,但自己又曾做過什麽?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那般無力,悔恨,暴怒,但一切都晚了。

    他甚至沒有找到母親的屍首,無法將其和自己的父親安葬在一起,他更不敢去想象,母親遭受了何種屈辱。

    一陣冷風,突然吹了進來,桌上的那點燭光,被這股風給吹滅了。

    屋中黑暗一片,陳凡懷揣著母親所留的衣衫,走到了窗邊,窗外景色依然,隻是小時候抱著他,一起數星星的人,已經不在了。

    巨大的痛楚衝擊著陳凡的眼睛,令得他視線模糊,然後,他隻覺得胸口之中氣血激蕩,如同洶湧的浪濤,翻滾而來,跟著眼前一黑,腦海之中那根一直繃地死死的,一個弦,在這個瞬間斷裂了去。

    他“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昏了過去,他的雙手,依舊緊緊抱住這件衣衫,不肯鬆開

    如果一個人可以忘記一切,就這麽一直睡下去,那樣,就不再有任何痛苦,但這,終究隻是妄想。

    在他失去了所有知覺之後,隱隱約約聽到幾聲呼喊,那喊聲之中帶著驚恐和痛楚,片刻之後化作了一片哭泣之聲,他想要睜大眼睛,看清來人,但他怎麽也睜不開眼睛,混沌,將他吞噬在內,他隻覺得紛亂的腳步四處響起,向著他而來。

    “爹!娘!”

    這無聲的呐喊,是陳凡最後一絲念頭,他想要醒來,但卻不願醒來,夢的深處,刺心而尖銳的疼痛,久久不肯離去。

    這一次又是什麽,痛到極致不是哭,隻是自己無法回報你們了,永遠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