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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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柳十方和曹淼輪流在南門旁的茶鋪裏蹲守了半月。這一日,曹淼來替換柳十方。他走進茶鋪剛坐到柳十方麵前,還沒開口,柳十方就抬手示意他別說話。他自己就盯著桌上的茶碗。茶碗裏是夥計剛送來的熱茶,此時的茶水在碗中蕩開一圈圈的漣漪。很快就連茶碗也開始明顯的震動起來。柳十方霍然回頭,南城門外突然出現了百騎黑軍團衛疾馳而來,他們在臨近城門的時候才開始減速。
柳十方丟下茶錢,拉起曹淼就出了茶鋪。他們隨意在街上走著,很快身後傳來馬蹄聲,無垢騎馬越過了他們,然後是芻狗,跟著是百騎黑軍團衛魚貫從柳十方他們身邊走過。京都城內嚴禁奔馬,眾軍團衛的速度快不起來。柳十方兩人混在道路兩旁的人群裏,神不知鬼不覺的尾隨上去。無垢和芻狗根本沒注意有人尾隨。這裏是京都,是軍團衛的地盤,他們的戒備放鬆了很多。很快隊伍來到了一座通體烏黑的牌坊前,無垢率領著百騎黑軍團衛催馬從牌坊下奔馳而過。附近沒有百姓靠近黑牌坊,牌坊之後看似無人,必定有暗衛把守。柳十方和曹淼隻能止步於此,看著無垢他們漸漸走遠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這裏就是黑軍團衛的據點,看起來是閑人勿進啊。”曹淼遙望牌坊後麵,除了一條空無一人的街道,什麽都看不到。
“京都重地不能奔馬。但是你看他們,這個牌坊後麵是黑軍團衛的特權之地。我們過不去了。”柳十方席地而坐,抱著腦袋不知在想什麽。曹淼隨他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十方哥,一定還有別的辦法能找到伯父伯母的。”
柳十方抬起頭,又看向牌坊方向,“我們先找個地方,能盯著這裏又不會被發現的地方。”
接下來的三天,柳十方和曹淼都待在一座畫舫裏。距離黑牌坊兩條街外便是穿城而過的城內河,而這座畫舫有三層樓高,剛好可以看到黑牌坊的入口處。還是靠著曹淼的玉牌,才得以支持他們上船的費用。
這天,柳十方還在三樓眺望,曹淼推門而入。
“十方哥,有什麽發現?”
“還沒有。自從他們進去後,就一直沒有人出來。”
曹淼麵有難色,又不得不開口,“船工說明日就要將畫舫駛去別處。一直停靠在這裏也賺不到錢,他們要去士子文人聚集的春柳巷。”
柳十方收回目光,他看到曹淼窘迫的神色,不忍道,“那我們就下船。”
“可這裏是我們唯一的線索。附近又沒有能盯梢的樓台……”
柳十方打斷他的話,“還會有別的辦法,你放心,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你去和船工說,我們明天就下船。”
曹淼還想說什麽,但柳十方已經不再看他,再次看向黑牌坊的方向。他隻好咽下想說的話,不甘的下樓去了。
雖然麵對曹淼說的肯定,其實柳十方心裏也沒底。這的確是目前唯一的線索,但是黑軍團衛重地根本無法靠近。如果李雲海和桑魚兒在,或許會有辦法。
“爹、娘,你們在哪裏?”柳十方對著黑牌坊的方向,喃喃問道。
第二天,柳十方帶著曹淼下了船,來到離黑牌坊最近的一條街。這條街走到盡頭左拐就是黑牌坊。如果走到黑牌坊下就等於徹底暴露了自己。柳十方沒有犯傻,他拉著曹淼往街的另一頭走去。就在他們快要離開這條街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馬蹄聲。柳十方回頭一看,一騎黑衣騎士戴著烏金麵具從街盡頭緩緩行來。柳十方隻愣了刹那就收回了目光,拉起曹淼就避到一旁的胭脂攤位,扮作挑選胭脂。就在黑衣騎士從柳十方身後過去的瞬間,他突然驚出了一身冷汗。那黑衣騎士目光如炬的在他身上瞥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繼續前行。柳十方冷汗涔涔,眼看黑衣騎士就要走遠了,他卻還在猶豫要不要跟上去。曹淼哪知道柳十方剛才經曆了什麽,他眼見目標走遠,急的拉起柳十方就追了上去。
“十方哥,你怎麽了?剛才那個人一定是黑軍團衛。”曹淼拉著柳十方走的飛快,“一個軍團衛總比一群軍團衛好跟。”
柳十方擦著額前汗,努力跟上曹淼的步伐。他心中陣陣感歎,自己竟還如曹淼通透。既然已經決定要查黑軍團衛,怎能在機會來臨的時候臨陣退縮。剛才自己的臨陣猶豫,差點錯失了找到父母的線索。思及此處,柳十方心裏再無雜念,一門心思追著剛才那個黑軍團衛的身影。
一路上兩人還得隱藏自己的蹤跡,以免引起前方那人的懷疑。
黑衣單騎過了長安街,往春柳巷而去。到了春柳巷卻不進去,反而繞了過去,再往下走就是城郊楊樹林。柳十方不禁又猶豫了起來。這一路尾隨對方看似毫無察覺,卻像是在帶著他們逛花園一般。黑軍團衛單騎出牌坊,必有特別任務,哪裏會有閑情在街上瞎晃悠。馬上就要到楊樹林了,那裏人煙稀少,如果這人突然發難……柳十方突然停了下來,他伸手攔住還要跟上去的曹淼。
“可能有詐。”柳十方此時隻能看到那黑軍團衛模糊的背影,馬上就要跟丟了。
“十方哥,再不追人就走丟了。”曹淼眼看前麵的人就要消失在視野裏,焦急道,“就算有詐,難道我們還有別的辦法。”
柳十方愣住了,沒錯,跟下去是唯一的辦法。如果不跟,或許保全了自己,可要再上哪兒去查父母的下落。這偌大的京都,又是軍團衛藏的人,找人不異於大海撈針。
“追。”柳十方一咬牙,邁開腳步就追著遠處那團影子而去,曹淼緊跟其後。這些年在桃花島鍛煉出的體能,此時派上了用場。
兩人隨後追著那人來到了楊樹林,卻在進林子的那一刻失去了他的蹤跡。柳十方緊張的觀察著四周,心裏感到不妙。曹淼還在往樹林深處走去,柳十方慌忙叫住了他。
“別再進去了,我們可能中計了。”
柳十方的話音剛落,林子裏突然傳出另一個聲音。“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跟著我?”
柳十方和曹淼朝四周看去,聲音不是從一個方向來的,而是從四麵八方來的。跟著一顆粗壯的楊樹後走出來一個人。曹淼立刻戒備了起來,但這並沒有什麽用,他和柳十方都不會武功。而對麵這人,一看就是練家子。軍團衛裏哪有不會武的人。柳十方這邊對上他的眼睛,立刻就認出來,正是他們跟蹤的軍團衛。此人眼中精芒畢露,柳十方與他對視頓感壓力巨大,片刻又出了一身冷汗。就在柳十方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與他麵對麵的軍團衛咦了一聲。
“你是柳十方?”
柳十方心叫不好,被人認出來了。“你,認識我?”
此時,這位軍團衛將麵具摘了下來,露出一張稚嫩的麵容,“你還記得我嗎?”
柳十方精通天星術,對人臉過目不忘。更何況送蠱酒的一幕那麽深刻,他怎麽可能忘記眼前這人。就是這個人端著蠱酒送到他麵前的。曹淼那個時候在馬車裏昏著呢,他對這人沒印象。
老鱉突然上前一步,對著柳十方作揖行禮,“我今日在這裏與你道歉了。對不起。”
這是整的哪一出啊!柳十方和曹淼麵麵相覷,不知所以。老鱉行過禮之後,把藏在林子裏的馬拉了出來。看他這個架勢,是要上馬離開了。柳十方急忙上前攔住他的去路。
“能不能把話說清楚?”
老鱉說道,“六年前我送蠱酒給你,大姐已經罵過我了。她讓我再見到你的時候,一定要和你道歉。我剛剛已經做了。”
“大姐?”柳十方腦海中出現了一個人,“你的大姐是閭千勉?”
“是啊。”
“你大姐知道蠱酒?”
“那天不知道,後來我告訴她的。”
“那她還認為你會再見到我?”
老鱉看向柳十方的眼神變的奇怪起來,“我現在不就見到你了。大姐沒說錯啊。”
柳十方強迫自己忽略老鱉那副看傻叉的神情,“蠱酒無藥可解的。”
“她說你沒那麽短命,而且和她約好了要見麵的,所以你一定會再來京都。”
柳十方想起自己當年留給閭千勉的話,原來她一直在等我。
老鱉動作瀟灑的跳上馬,“後會有期,我會轉告她你來了。”
“等等,”柳十方上前拉住韁繩,抬頭問道,“我還有話問你。”
“你爹娘很好,在安全的地方有專人照顧,你不用擔心。”
“你怎麽知道我要問這個?”
“你爹娘是天啟接來京都的。我告訴大姐後,她要我好好照顧他們,我就把他們接過來自己照顧了。”老鱉扯過韁繩正要走,突然想起什麽,又伏下身說道,“大姐說,如果見到你就要把這些消息告訴你。另外囑咐你不要想著救人,隻要你不露麵,他們就不會有危險。你隻要保護好自己就可以了。”
柳十方問出最後一句話,“她在哪裏?”
“皇宮。大姐說,”老鱉頓了頓,似乎在回想閭千勉說的話。隨後再開口時,他便換成了閭千勉的語氣,“柳十方,你給我機靈點,想到安全的辦法就把我救出來。皇宮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老鱉邊走邊說,最後一句說完,他便縱馬飛馳出了楊樹林。
柳十方緊追了幾步,大喊著,“有事去六藝館找我。”
這句話說完,老鱉已經跑的沒影了,也不知道他聽著沒有。
曹淼趕了上來,“他可是黑軍團衛,他的話,咱們能信嗎?”
柳十方喘著氣,“那不是他的話,那是閭千勉說給我聽的。她的話,我信。”
皇宮,銅雀殿
這些年,除了一年一次給未央公主的屍身上色,閭千勉就沒有離開過銅雀殿。好在銅雀殿夠寬敞,殿中還開辟有一處園子。閭千勉每日在這園子裏,除了練習千麵佛傳下來的輕功,還跟著老鱉學拳法。日日勤勉練功,加上天資聰慧,閭千勉的武藝日益精進。老鱉每日來教她拳法,鎮魂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閭千勉隻要不出銅雀殿,在其他事情上鎮魂都由著她。甚至為了配合她,這幾年都沒怎麽將老鱉外派。
最近幾日,閭千勉都是雞鳴之時就起來練功,比往日更加勤勉用心。老鱉已經將見過柳十方的事告訴她了。柳十方來了,離自己脫困的日子就不遠了。必須更加努力的練功,他來帶自己逃走的時候,可不能拖了後腿。
閭千勉心裏像喝了蜜似的,練功都格外有勁。她沒有察覺到自己對柳十方謎一般的信心,隻要這小子來了,一定能破了龍遊淺灘的困局。
六藝館客房
“十方哥,真的什麽都不做?”曹淼並不相信老鱉的話,在他看來,軍團衛跋扈囂張,殘害忠良,沒一個是好人。
“也不是什麽都不做。我這裏有一封信,你找驛使送出去。”柳十方將剛寫好的信塞進信封封好,遞給曹淼。“我不方便露麵,你快去快回。”
曹淼接過信封,看到上麵的名字,欣喜道,“十方哥,要找幫手了?”
柳十方點了點頭,“接下來要做的事,單靠你我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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